“逝!”
“啊!”漪靈突然出現的臉,幾乎讓石不語的心臟崩潰。
“你在想什麼壞事?”
“……我在想怎麼讓世界充滿愛與和平。”
“不懂你在說什麼……”漪靈吐吐舌頭,強行拉着他起來,“秦大哥叫你。”
“哦!”石不語將小傢伙放在身邊,剛邁了兩步,便覺得挪不動步子,低頭望去,正見小人兒死死抱着自己的小腿。
“抱歉,忘記你了。”他蹲下身來捏捏對方的小臉。
“抱……”小人兒可憐兮兮的仰起頭來。
“……不抱。”看起,的確要儘快爲她找戶合適人家。
“抱……”小人兒似乎完全聽不懂他的話,固執的堅持立場。
“……怕你了。”石不語無奈的嘆口氣,彎腰認命。
“逝兄弟,你來啦!”秦暮拉着石不語坐下,頗有些好奇的望着他懷中的小傢伙,“你可知道,原來羅兄弟恰是燕山人氏,待我們到得燕山後,正好與他多多相聚。”
“是麼?果然是很巧。”石不語有些心不在焉的應道,看羅瓊一身戎裝,或許還是那燕公麾下的親族,運氣好的話,還可以託他關照一二。
“逝兄,可是有心事麼?”羅瓊見他如此神情,出聲問道。
“有點……”石不語不無妒忌望着對方的銀甲,很難理解那是保持整潔的,“不知道羅兄弟對這一帶可熟?”
“還好。”羅瓊微微一笑,看着那小傢伙道,“逝兄,可是要替這孩子找戶好人家?”
“聰明!”石不語吃了一驚,這自戀狂倒是位天才……如此看來,凡是天才,必然都會有些怪癖。例如世績的黴運、單二的路癡加花癡,還有眼前這傢伙的潔癖自戀,不過,自己也有數盲症,怎麼從沒人獻上“天才”二字的讚美。
閒聊一陣,羅瓊起身告辭,去爲小傢伙尋找合適人家,石不語便自行收拾,一直忙碌到傍晚。小傢伙對他十分依戀,半刻都不願意離開,便連睡覺都要抱着他一隻手臂,這情景看得漪靈眼熱不已。石不語自然又逮住機會,大大吹噓一通,不過之後,他卻被不安份的小人兒吵了整整一夜,算是爲自吹自擂買單。
第三日下午,羅瓊帶來消息,稱已尋到戶中年夫婦,家境也算過得去,只是多年來一直沒有子息,聽得有個女兒白白送上門來,自是答應不迭。石不語躊躇許久,險些在漪靈的眼淚中心軟,不過考慮到幾日的糟糕睡眠,還是狠心答應下來。
他選了個時間,乘着小傢伙睡着的時候,抱着送了過去。聽留在那照顧的漪靈說,小傢伙醒後喊着要爹爹,鬧了許久,始終不肯安靜。石不語也有些落寞,只是想想小孩兒都是這樣,想來再過得幾日,便沒事了。
離別總是接二連三,剛剛送走一位,羅瓊也要告辭而去,道是有些雜事要處置,臨行前與衆人約定於燕山相會。石不語等人自是滿口答應,估算時間,這押解期限也是將至,乾脆與羅瓊一起啓程。
到了城門之外,衆人尋個小亭喝了幾杯水酒,羅瓊微微拱手,策馬而去。石不語這才發覺,原來對方奔馳之時,還會運行真氣,在身外形成一層護罩,難怪從未沾染上塵土……潔癖到如此份上,也算是前無古人、無後來者。
收拾起行李,三人再度起程,餐風露宿了幾日,總算抵達這北疆駐兵的重鎮燕山府。據秦幕所說,這鎮守燕山三十餘年的燕公羅藝,當年曾是抗擊楚軍的北周義軍首領,後因賭戰敗於大楚第一武將楊林之手,不得不信守承諾歸屬。
只是,他在投降之前卻也已與楚文帝約定:羅家世代永鎮冀州爲大楚抵禦北戎,作爲交換條件,冀州的一切軍政大權,都由燕公定奪,朝廷不得橫加干涉。文帝本不喜人臥榻酣睡,只是當時深受北戎騷擾之苦,不得不依仗這熟悉邊事的羅藝,外加御弟楊林一力保舉說服,這才勉強答應。
他不應還好,這一應,卻在三十年後的今日,造出了一塊國中之國來。如今的冀州,已是羅家的天下,冀州百姓,更有大半隻知燕公不知楚帝。說得誇張些,若是羅家舉兵謀反,只怕這裡的百姓,十成裡倒有幾成“從賊”的。
“報上名來。”在那燕山囚營中,那負責的差撥頗有冀人傲氣,斜着眼睛,從鼻子裡哼出幾個字來。
拉住滿臉怒氣的漪靈,石不語微笑着湊上前去,將一張銀票塞入對方手心:“差撥大哥,小生石不語,今日特意陪兄弟前來報道,還望大哥日後多加關照。”
“這個嘛……好說,好說。”那差撥瞟了眼銀票的數目,點頭笑道,“對了,你那兄弟的喚做何名?”
“秦暮。”
“哦,秦……”差撥眯着眼,忽的跳起身來,猛然拉住石不語,“秦……秦大爺在哪?”
借用周星星的話來說,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過刺激。縱然石不語之前已經猜測那偶然相遇的羅瓊絕非池中之物,但聽得幾個差撥親口道出他的身份——燕公獨子青龍將羅瓊時,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不過,這驚詫中,只有四分是因爲“燕公”,還有六分,卻是因了那“青龍將”三字。石不語一向知道,這時空中三階以下的武者,是絕沒有能力與尋常宗士對敵的,兩者之間的差距,倒象是小說中的俠客與修真。只不過,這武者,倘若踏入二階的境地,便能形成類似於元力般的武氣,再配合上佳的奇兵利器,卻能夠大大提升實力,與宗士匹敵了,因此,對於武者而言,也並非全無出頭的希望,而且,能夠僥倖投入宗門的總是少數,大多數修煉者,還是走的武者一途。
而至於這位大有潔癖的羅瓊,卻正是一位震懾北戎,年方二十便已踏入二階的武者,一身精純的青龍氣勁配着那枝五鉤亮銀槍,尋常宗士見了他,只怕還要繞道而行呢!
託羅瓊事先吩咐的福,秦暮得以入住囚營中唯一的單間,看衆管事的接待熱情,倒象是迎接前來視察的官長。據先前的那位差撥所言,羅瓊已回至燕山,並再三叮囑他們,務必在衆人到達後,即刻送去燕公府一聚。於是吃過午飯後,三人便在幾名管事的陪同下,出營往燕公府行去。
半途之中,忽見遠出塵土飛揚,一隊身着白鎧、披着白袍、座下白馬的騎士,於街角閃出,朝這面疾馳而來,當先一人撐着一面大旗,上書“羅”字。
“小公爺已帶着衛兵親自來迎!”一位管事向秦暮阿諛奉承道,“秦公子面子,當真不小!”
秦暮微微一笑,並不答言,於他而言,朋友貴在性情相投,無論是王爵還是乞丐,都是無妨的。
“看來,羅兄弟倒是偏好白色。”石不語在旁望着那隊白袍白馬親兵,不由聯想到:“不知他可喜歡白花花的銀子?
到了公府大堂,剛剛坐定,羅瓊便端起茶來,一一請罪道:“秦兄,逝兄,小弟失禮,一直瞞着身份,莫怪。”
“哼!”漪靈在一旁很是不滿的仰着頭。
“也向漪靈小姐請罪。”羅瓊拍拍額頭,連忙彌補過失,漪靈頓時笑得百花齊放。
石不語暗暗感嘆小白臉便是有優勢,換成自己犯如此錯誤,估計漪靈不連續三天把蟲子放進飯菜的話,是絕不會罷休的。
他纔想到此處,那邊的秦暮已與羅瓊聊得極其熱火,這兩人也不知是否上世糾葛,居然投緣得超乎想象。石不語見狀,乾脆拉着漪靈四處巡遊一番,順手看看可有什麼值錢的物事……
“漪靈,你心情不好麼?”走至後花園時,石不語輕輕問了一句。這幾日來,他見對方笑容勉強,眉宇間常帶憂色,不由得有些擔憂。
“我……總是想起她。”
“哪個她?”
“那個小傢伙。”漪靈有些黯然的嘆氣,望着湖面,喃喃道,“也不知她過得如何,還會不會總喊着要爹爹?”
石不語半是尷尬半是蕭索,不由的摸摸鼻子,怎麼感覺自己象個拋棄親生女兒的混蛋。
“不語,你說,我們回去的時候,接她走,好不好?”
“這個,你覺得,我們現下的生活,真的合適她麼?”
“這……”漪靈低着頭,沉默無語。
“漪靈。”過了片刻,石不語伸出手來,輕輕撫着對方的髮髻道。
“恩?”
“我想,尋個機會,把你我之間的契約解除了吧!”
漪靈一怔,不由擡頭問道:“爲何?”
“近來,你與莫愁憔悴了很多……“石不語拍着她的肩膀,”有時想來,爲了馭獸宗這種無聊的事,硬是把你們也扯進來,還真的是……”
“那你怎麼辦?”
“我嗎?”石不語怔怔的望着湖中鯉魚,“我答應過師父,要幫她振興馭獸宗的。子曰,言而無信,不知其可……”
“只兩個人麼?”
“恩,慢慢來吧!”石不語點點頭,又嘆了口氣。爲什麼那些玄幻小說上的奇遇,自己一次都沒有過?
慧質蘭心但卻白癡地對男主角投懷送抱的美女;強悍變態到猶如核武器的寵物或元器;一羣實力超羣卻永遠願意被我踢屁股的小弟;等同於每月中一次頭獎足彩的得寶概率;每隔三天便增進一層、不到30歲就具備飛昇能力的修煉過程……這些運氣自己只要有一樣,莫說是一個馭獸宗,便有十個,也早已談笑間,馬到功成了。
“傻瓜!”漪靈忽的輕聲罵道。
“恩?”石不語一怔。
“傻瓜!”漪靈雙手叉腰,眼裡滿是淚水,大聲的罵道,“傻瓜!”
“我知道你是啊!不用一再告訴我你的名字!”
“……”小姑娘頓時被這反擊搞得發怔。過了許久,她終於反應過來,忽然哇的一聲,撲進石不語懷中,把頭深埋在對方肩上。
“這又是怎麼了?“石不語拍着她的背,連忙軟語安慰道。
“你嫌棄我……”漪靈斷斷續續的抽泣道,中間還不忘咬他幾口。
“沒有的事!”石不語忍着疼,拼命的安慰她。
“就有!就有!”漪靈乾脆放聲大哭起來,“你嫌棄我妖力低,覺得礙手礙腳,便想趕我離開!”
“天地良心,我可從未如此想過!”望見四周有人朝這裡看來,石不語連忙捧起她的臉頰,忙不迭的揩着眼淚,“靈兒如此可愛,日後又是絕美的女子,我怎會嫌棄?”
“當真?”漪靈聽得他如此讚許,心中甜甜,又帶着幾分羞澀,一時癡了。
“十足真金!”
“那日後還要趕我走麼?”
“除非你想走,不然我絕不離開你!”
此時此刻,石不語也只求止住這位姑奶奶的哭泣,情急之下,連香港電視劇的經典臺詞都搬來了。
“你發誓!”
“我發誓!”
“若是日後嫌棄我,便怎麼辦?”
“這個嘛……若我日後嫌棄你,就……就……”
“就會變成一匹馬。”
“……爲何非要變成一匹馬?青蛙之類的,不好麼?”
“我不管,總之要變成一匹馬!”
“……怕你了,好嘛,馬就馬了。”
爲何會要自己變成馬,奇怪的誓言……石不語摸着小巴,垂頭喪氣的跟在漪靈身後,心中費解不已。正躊躇間,一位家丁飛奔而來,言道秦暮已與羅瓊往比武場切磋,要他前去評比一番。
石不語本不欲去,他對武藝這種東西一向缺乏興趣,便是吸納元力,也偏愛捷徑。若是可以,他倒更建議那兩人,以麻將的方式來決勝負。不過,說也奇怪,石不語的數盲症雖然越發嚴重,卻從不會在打麻將發作。
只是,那家丁頗爲糾纏,石不語被煩不過,只得勉強前往,打着哈欠,看完一場自認爲的猩猩打架。因了天氣炎熱的緣故,秦老大竟脫得只剩貼身小衣,露出一身強壯的肌肉,看得他油膩不已。至於另一面羅瓊,一向顧忌形象,不但穿戴整齊、一絲不露,並且中間幾次明明可以戰勝對方,卻都因爲出招姿勢不夠雅觀而放棄……只應了那句話:失形象,毋寧死!
“果真是好鐗法!”正在此時,只聽得遠處傳來一聲喝彩,兩個人影,相攜着行了過來。左面的中年男子,行路之間,顧盼生威,臉上頗見風塵痕跡,而右面的中年女子,體態婀娜,端莊中帶着幾分麗色。
石不語望着他們的身影由遠及近,隱隱約約的覺得,似乎有什麼熟悉的故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