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這馬屁,拍得迅捷及時而又自然,堪稱上品。便是藉着藤蛇竊聽的石不語,在聽了法宗內鬥後果的擔憂之餘,也不由得笑罵了幾聲“無恥”,甘拜下風。
然而逆尊聽了,卻只淡淡一笑,揮袖道:“莫要奉承於我!你卻猜錯了!三千年前,法宗極爲強盛,因此內鬥之下,引得大量元力外泄激盪,方纔與星力有所感應……嘿嘿,今日的法宗,便是再內鬥上三百年,恐怕也未必能有當年的效果!”
雨晴面上一紅,乾咳幾聲,掩飾了尷尬,這才繼續問道:“屬下卻是見事不明瞭!既然如此,那麼君上又打算如何引得地脈動盪?”
這問題,也是石不語急欲知道的。好在逆尊對於雨晴似乎十分信任,只沉吟了片刻,便即提醒道:“你可還記得,前些時日,我命爾等攻擊各宗山門時,囑咐的那件事?”
此言一出,正專注竊聽的石不語登時身軀一震,大驚之下,險些連與藤蛇的感應都中斷。待他從惶急中回過神來時,已見得雨晴單膝跪地,伏首道:“屬下無能,未能盡滅術宗,讓其逃走了數百人。”
逆尊微微搖頭,淡然道:“你且起來,此事也怪不得你!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術宗雖已削弱,但若說被你盡數誅滅,也不現實!只是,那件事,你可辦妥了麼?”
雨晴聞言,先是如釋重負,旋即頜首應道:“君上儘管放心,屬下已將術宗上下一千多具尚算完好的屍身盡數帶回;此外,攻擊其他宗門的幾路人馬,亦是進展順利,頗有收穫!”
“如此甚好!”逆尊輕輕擊掌,似乎頗爲滿意,眼見雨晴不解望來,便即微微笑道:“你有所不知!這些宗士雖已身亡,但體內蘊涵的元力,卻仍殘餘將半。我的意思,是將他們盡數運來此地……”
雨晴略微皺起眉頭,問道:“君上的意思,難道是打算藉助他們來製造地脈的動盪不成?只是,又要如何做到這點?”
逆尊淡淡笑道:“不錯!你總算領會了此間用意!至於如何做到這點,你儘管放心,我自重生之日起,數十年來便始終思索此事,卻終叫我創出血元散魄陣來。只需蒐集三千具宗士屍身,再佐以數萬生靈的血祭,便能徹底引發出這些屍身內的元力。到了那時,元力激盪之下,此處地脈必會輕微動盪……”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石不語在旁竊聽,卻是越發心驚,且不提三千宗士的屍身,單單那數萬生靈的性命,便足以駭人聽聞。而如此的代價,所要達到的效果,卻只是令地脈微微動盪,着實令人心驚。
“原來如此!”與石不語的面色沉鬱相比,雨晴卻是輕輕擊掌,眉飛色舞道,“到了那時,地脈動盪之下,雙魂便可乘機脫身!”
“哪有那麼容易!”逆尊微微搖頭,淡然笑道,“這地脈動盪,安能與三千年前的相比,只不過令雙魂甦醒罷了!倒是我,可以趁這陣法暫時失效的瞬間,鑽入地下,與雙魂合力,助他們脫身而出!”
講到此處,這番謀劃,方纔清清楚楚的顯露出來。雨晴聽罷,卻又將整個步驟於腦海中過了一遍,方纔長舒了一口氣,嘆道:“君上的遠見,屬下拍馬難及!只是此事頗爲複雜,怕是要費上些時日吧!”
逆尊點頭應道:“這個自然!仔細算來,便是一切順利,也要費上近兩年的工夫!這也是我帶你來此的目的,正要與你協商諸般事宜!”
雨晴輕輕躬身,肅容道:“君上儘管吩咐,屬下敢不盡力!”
逆尊略帶欣慰的望了他一眼,沉吟道:“從今日起,我便留在此地,徐圖佈置陣法,中原諸事,卻都交於你處理,這便是第一事!”
雨晴頜首道:“屬下自當竭力,如今宗門已滅大半,申公義又得了兩府之地,實力躍居各路諸侯之上,中原諸事,應當不難!”
逆尊微微點頭,頓了頓,又道:“至於第二事,卻更爲要緊!我方纔已說過,地脈動盪時,我便潛入地下解救二魂,中間種種過程,卻是極爲兇險不過!爲防意外騷擾,卻要你於這舊址四面佈下萬僵靈陣,爲我護法。”
雨晴怔了一怔,愕然道:“萬僵靈陣?這陣法,屬下卻是聞所未聞,是否要藉助那些銀僵、金僵?”
逆尊頜首應道:“倒也不差!這陣法頗爲玄妙,我將駕御萬僵的玉符傳授於你,你歸還中原之後,自行揣摩。再者,要運行此陣,所需的材料也頗多,好在尚有兩年時間,你大可慢慢收集,莫耽誤了大事便可!”
雨晴聞言,面色登時一凜,躬身領命,從逆尊手中接過一枚玉符,小心翼翼放入懷中。兩人就此閉口不談,在這大殿中又停留了片刻,便即離去。眼見如此,石不語自然不會冒失到控制藤蛇前去追趕,當下收回神念,重又返回塔臺之上。
清荷三人早已等候多時,見得石不語回過神來,急忙詢問那地穴中的動靜。石不語擺了擺手,先注視着逆尊與雨晴消失於風沙之中,方纔長長的出了口氣,淡淡笑道:“果然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方纔提心吊膽的竊聽了半日,卻終於叫我聽得一件大事!”
三女見他神色歡喜,料想必有好事,當下更是急着催問。石不語卻並不着忙,搖頭道:“這裡說話不方便!那逆尊恐怕還停留在附近,我們先行歸還西原再說!”
聽他提起逆尊還在附近,三女皆是覺得寒意上身,當下也不多問,急忙化形隨他飛上天去。四人沿着與逆尊相反的方向,飛行了大約半個時辰,這才折返回來,迂迴返回西原,一路匆匆急行,並無他事。
數日後,在西原城的王府之中,平安歸來的四人與留守此處的諸女聚在一處。石不語一路藏着那些竊聽來的信息,也頗爲辛苦,到了此時,便如倒豆子一般,盡數道了出來。只是,聽着他的敘述,衆人原本因爲他平安歸來而綻放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不見,最終轉化爲滿面的鎮靜與擔憂……
“如此說來,各大宗門,難道已盡數覆滅了不成?”半晌過後,凝寒微微皺眉,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那日我們前去報信時,術宗明明還是一切如常……”
“恐怕便在你們走後,好險!”石不語抹了把冷汗,轉頭向秀寧道,“寧兒,這幾日,可有音、文幾宗的人到來?”
秀寧輕輕搖頭,頓了頓,遲疑道:“爹爹,難道你認爲他們也被……”
石不語苦笑道:“恐怕不是我認爲,而是事實本就如此。要知道,按道理來說,妙音等人本該在十餘日前便抵達西原,如今已將近一旬,這其中的原因,還不明顯麼?”
諸女聞言,皆是默然,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理。半晌過後,珈漣微微皺眉道:“宗門的事,已然如此,便再多想也已無用!比起這個來,我倒更擔心逆尊的意圖,如果雙魂真的被他取出,三魂合一,這世上,便真的沒人可以制住他了!”
“難道現在,便有人能夠製得住他不成?”石不語摩挲着下巴,苦笑道,“老實說,我們這次麻煩大了!本想借助封印法陣對付逆尊,如今倒好,他自己直接送上門來……好極了,這下不需要去引他入局了!”
諸女面面相覷,知曉石不語說的乃是反話,一時間皆是無言以對。珈漣輕輕嘆息一聲,沉吟許久,方纔徐徐開口道:“其實,這也未必是壞事!依我所想,逆尊潛入地下解救雙魂之時,便是他最爲虛弱的時刻,如果能夠藉着那個機會,發動封印之陣的話……”
“很難!不,或許應該說,沒有可能!”石不語一路上早已想過此事,當下搖頭否定道,“第一,我們要如何對付那個萬僵靈陣;第二,即便能夠闖入殿堂,又要如何開啓那陣法?妖力!我們沒有足夠的妖力!無論如何,也不夠!”
相比第一個難題,第二個難題,卻是根本無解的死題。萬僵靈陣可以去破解、可以設法潛入,但充足到足以支撐陣法運行的妖力,卻是不可能憑空變出的。難道說,要命令全部的妖靈都一起涌入地下殿堂,然後逐一輸入妖力不成?開玩笑,且不提這種方案是否有可能實現,便是真的實現了,你又如何能保證,那樣斷續積聚起來的妖力,能夠有效的發揮作用?
一片沉默中,再無人開口說話,衆人彼此對視,皆是苦笑着搖頭。只是珈漣在望了石不語一眼後,卻忽的面色微變,似乎有了些靈感。然而,待到石不語回望過去時,她卻又搖了搖頭,低聲嘆道:“不用問了,那是不可能實……”
話音未落,忽聽得堂外腳步聲驟然響起,一名侍衛急急衝入堂中,急喘呼道:“千歲!探子回報,申公義已於昨日起兵二十萬,往攻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