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當我們是快餐麼?還歸你歸我的!”
聽到此處,石不語早已忍耐不住,明知情勢有些不妙,也只能硬着頭皮向那書生扇去,珈漣、羅瓊緊隨其後。秦暮、漪靈略一猶豫,便帶着尚存的兵士,攻向那赤魔頭。
“好!好!好!”被風火一卷,鈍書生不懼反喜,撫掌大笑道,“這扇子正合口味,拿來吧!”
“你有這胃口,儘管拿去!”石不語運起妖力,接連便是七八道火柱,就不信對方真是金剛不壞。
誰料風襲火卷中,那鈍書生果真不閃不避,徑直於風火叢中穿行,左手化掌爲爪,猛然向石不語持扇之手襲來,頃刻之間,竟已破除寶衣防禦,深深刺入手腕之中。
石不語痛呼一聲,不由鬆開摺扇,正被對方撈個正着,奪了過去。還未反應過來,腹間已然一痛,卻是被重重踹了一腳,身子不由自主的飛出三丈開外。
“可惜可惜。”那書生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舔着指上鮮血道,“本想廢了你一隻手,想不到有件寶衣護體,既如此,也一併交出來吧!”
石不語趴在地上,半日掙扎不起。羅瓊與珈漣兩人也知勢頭不妙,急忙指揮着百餘士兵結陣,將對方困於其中。
“嘖嘖……”那鈍書生視若無睹,只是怔怔盯着離火扇,忽的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自己也有把摺扇。”
“什麼?”謹慎戒備的兩人不由一怔。
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對方從袖中取出一面白骨黑扇,與那離火扇並在一處,微微笑道:“不知雙扇齊舞,又當如何?”
石不語臉色一變,急忙忍痛喝道:“羅兄弟,你們速速退後!”
“想走,來不及了!”那書生猛然躍上半空,雙扇齊齊舞動。剎那間,只見火柱熏天,風刃連襲,又兼陰風大作,百餘道陰氣肆虐當場,不過須臾,圍攻他的百餘人俱已倒下。只有羅瓊及時舞起槍陣,護住了自己和珈漣,雖未斃命,卻已渾身流血,遍體鱗傷。
“鈍書生,你這動作倒是不慢。”危急之時,旁邊又傳來一聲冷笑。
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那紅衣人正盤膝坐在地上,甚是悠閒的看着幾道血影在追殺身邊的士兵。漪靈、秦暮、王伯當都已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過獎!你再忍耐片刻,待我解決了這小娃兒。”鈍書生拱拱手,朝石不語勾勾指頭,“小子,你是自盡,還是要我動手?”
“你要叫我爸爸,還是要我叫你兒子?”石不語口中並不服輸,腦中已念頭急轉,緩緩向羅瓊、珈漣挪去。
“自然是要你叫我兒子……”對方下意識的回答道,再醒悟時已爲時晚矣,頓時面紅耳赤。
“嘎嘎嘎嘎!”那紅衣人在旁大笑,“鈍書生,原來你也有上當之時!”
“閉嘴!”被嘲笑者大怒喝道,目露兇光,徐徐舉起摺扇。
正在此時,一直護着珈漣的羅瓊忽的一個後踢,將珈漣踹入石不語懷中,隨即舞起長槍,長嘯一聲,向對手迎了上去。
鈍書生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隨手一扇,輕喝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眼見陰風撲面而來,羅瓊便要殞命當場。就在此時,他忽的大喝一聲,長髮根根倒豎,頂上青光涌現,匯成青龍之狀,一聲龍嘯過後,那陰風頓時化爲無形。
鈍書生微微一怔,驚疑道:“計蒙星?”
羅瓊並不答言,雙足一振,躍在半空之中,槍尖上帶起幾道銀芒,向對手直射而去,口中一面喝道:“逝兄,你帶珈漣先走!”
“曉得了!”石不語早有此意,拉起珈漣便往林中奔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白癡才談什麼同生共死的傻話。
“留下吧!“那紅衣人見狀,翻身而起,幾個起落便到了兩人身後,左爪疾揮,向珈漣抓去。
“接我的飛刀!”石不語早已防備許久,眼見此景,急急拋飛珈漣,從懷中取出一物向對方面門擲去。
“嘎嘎!”對方咧嘴一笑,不閃不避迎了上來,只聽得轟然一聲,紅色身影在氣浪中高高飛起,重重摔在三丈開外,掙扎不起。
“白癡,果然什麼都用手接……“石不語搖頭嘆息,腳步卻又加快了幾分。
“你向他扔了什麼?”珈漣邊跑邊問,語氣虛弱。
“手榴彈!”
“什麼?你又胡說麼?”
“什麼叫又?”石不語表示抗議。他這次的策略,不過是上次救狐族中人的翻版。先將妖丹注滿妖力,再急急拋出,雖然暴殄天物,卻是絕佳的暗器。
珈漣皺着眉頭,顯然還未理解,正想開口,突然身體一顫,暈了過去。
“……”石不語頓時無語。什麼時候不好倒下,偏偏這個時候倒下!莫非,真要小生充當馬匹不成?
牢騷歸牢騷,石不語終還是抱起珈漣,逃出生天。對方似乎被那妖丹重創,並未繼續追來,石不語跑了一陣,便逐漸停下腳步。
此時仍是半夜,濃重的霧色中辨別不出方向來,他猶豫片刻,終在附近找到個隱蔽山洞躲了進去。因爲擔心被察覺,他不敢點火也不敢發出聲音,只能靜靜縮在一角,守着珈漣。
然而,片刻過後,昏迷中的女子,面色開始逐漸發青,呼吸也有點斷續起來,想必是對方的陰氣中帶有毒素。好在石不語戒中藏了不少從莫愁那搜刮來的丹藥,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挑了幾粒順眼的丹藥給她服下。不料,效果卻是出奇的好,過了一會,珈漣的呼吸便開始變得平穩起來。
石不語一面慶幸藥物有效,另一面又擔心起秦暮幾人來。看那鈍書生,殺人跟玩似的,也不知道秦、羅、王三人是否已被幹掉。即便他們當場未死,中了這陰毒後,也很難指望鈍書生會扮演一回白求恩。
“媽媽……”正煩惱中,昏睡中的珈漣又開始說起胡話來,“媽媽……玩……累……”
石不語本沒有聽人隱私的興趣,不過洞內狹窄,他也無處可避,糊里糊塗,將對方的心事聽了個遍,只是,越聽到後面,卻越是令人感慨。
看起來,這盈水族也並不象外界傳聞的如此富庶繁榮,或者說,正遇到巨大的危機。身爲未來族長的珈漣,似乎已在實際上接過本族的擔子,爲之奔勞不止。然而,天才也罷,智士也罷,她終究只是個柔弱女子,在這種令人難以喘息的重壓下,那些無助與彷徨,也只能留待夢中自語了。
“很土的劇情……不過,很可憐。”石不語望着黑暗中的女子,嘆了口氣,又將身上的外衣脫下,披在對方的身上。他開始有些理解對方的自負刻薄。畢竟,人總要在壓力下尋求一種發泄……
如此想着,在睡神的縈繞中,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你在做什麼?”輕微的兵器響動中,石不語猛然躍起。
“救人。”珈漣扣上短劍,向洞外行去,忽的轉頭問道,“一起麼?”
“你與我?”石不語揉着眼睛,“開玩笑!”
“我這模樣可象玩笑?你昨日那手……”
“手榴彈。”
“恩,這物事不錯!若我們潛入營地,突然以此發難的話,未必沒有機會。”
“拜託,你也知道是未必沒有,若是失敗……”
“我從未失敗過。”
“之前沒有,不代表之後沒有。”
珈漣似是無話可說,只靜靜的盯着石不語。過了片刻,忽的轉身往外行去。
“喂!”
“別再說了!機會,通常只選擇勇者……啊!”
石不語收回手刀,看着她搖晃倒下,嘟囔道:“而暗算,通常用來對付倔驢。”
“放我下來!”珈漣倒趴在男子肩上,低聲喝道。她雖然氣惱,卻還未失去理智,知道高聲呼叫的結果,只會引來追兵。
“如你所願!”石不語重重的把她摔在地上。這一路,自己身上起碼多了十道傷口,便是偷情被老婆當場捉獲,也未必會受到如此多的虐待。
“回去!救我族人!”摔在地上的珈漣低哼一聲,隨即滿臉怒意的瞪着對方。回答她的,是石不語重重一擊在地面留下的深印。
“聽着,我一向認爲,女人是用來疼愛,而不是毆打的。不過,假如你再不清醒的話,我不介意偶爾違背自己的原則。”
珈漣的神色如常,只是眼神中藏不住一絲驚駭。過了片刻,她終於放低聲音道:“如果我們不回去,他們會死的。而且,你的朋友也在那……”
“如果他們註定要死,那麼昨夜就已死去;如果敵人留下他們,就決不會在今日殺之。”石不語輕拍對方的腦袋,努力平緩着語氣:“況且,我們這樣回去,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出乎意料,珈漣並沒有避開他的手,接受了這種對付小孩子般的安慰。過了一會,終於深深吸氣,站起身來。
“這是何處?”她打量着周圍。
“看見前面那條大路了嗎?沿着它走,可以到達最近的郡城,然後,帶援兵過來。”
“這就是你的辦……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去?”
“廢話,難道還要找個人陪你逛街或者當嚮導嗎?”
“可是,你要去……”
“我當然要回去看他們究竟死了沒有,不然你會安心嗎?”
“這……”
“這什麼這,你再羅嗦下去,會提早進入更年期的。快去吧。”
被說得暈頭轉向的珈漣,終於乖乖的聽話,向那條大路進發了。
沐浴在朝陽光輝下的她,看上去很柔弱、也很美麗。石不語癡癡望着那道身影,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次欣賞到這樣的美景……下一刻,似乎感受到背後的視線,珈漣轉過身來,遙遙向他呼道。
“什麼?”石不語眯着眼睛,陽光中的麗人太過耀眼。
“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哦,那個嘛……你不說我倒忘了!”
“我聽着呢,你說吧!”珈漣忽的綻放笑容,晶瑩得如同花葉上的露珠。
“恩……我覺得,你應該……”
“恩?”
“你,應該減肥了……要知道,我揹着你一路走到這裡真的很辛苦,差點連命都……喵喵的,說的好好的,幹什麼扔東西?倒,你還扔!果然是忠言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