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瞭解到紫竹的危機情勢後,阿青在石不語的催促下,催動全部的力量,加快了推進的速度,爲了減輕它的負重,所有能夠飛行的生物,都盡數浮在空中跟隨,直到耗盡妖力才下落歇息恢復。
在這種速度下,原本預計還需兩日的行程,只花了不到一日半的工夫便即到達。而三個時辰前,據前往打探情況的幾名禽妖所報,在大約六七海里外,剎族的戰船已封鎖了進入盈霞島的海路。
“不用理會,只管撞過去!”石不語仗着身下這頭小型海島般的巨獸,哪會將那些工藝極其落後的原始海船放在眼中,當下便拍着阿青的長頸道,“阿青,幫老闆我殺進去!你能摧毀一隻船,我便講一個故事給你聽,摧毀兩隻,便將兩個,總之,你幹掉的船隻越多,得到的故事便越多。”
“真、真的麼?”阿青的眼前,頓時現出一串偌大的胡蘿蔔,也不待石不語吩咐,四肢擺動,其速竟比方纔還快上了三分,頃刻間便衝了出去,站在其頭頂的男子一個踉蹌,險些跌了下去,急忙緊緊抓着幾縷粗毛,再也不敢放手。
三十五歲的齊田,也許不是野冥長老最爲得力的干將,但絕對是其最爲信任的愛將,這種信任的基礎,便在於齊田有位相當美貌的妻子,而這位妻子,恰恰又在丈夫的默許下,與野冥保持着某種親密的交往……
正因如此,才幹並不算極其出衆的齊田,居然也在此處的戰役中,率領了剎族近半的水軍,在盈霞島附近,擔任了攔截的輕鬆工作。是的,這絕對是份美差,水族已沒有了外援和足夠的水軍力量,完全對剎族構成不了任何的威脅,而紫竹城破之日,駕船出逃的居民,卻又很容易落入齊田掌控的水軍手中,這可是既能升官又能發財的美事啊!
“或許,該考慮再找一位美貌的小妾,也將她送到野冥長老的……”靠在船舷上的齊田,在晴朗的日光下,心中所轉的,卻是某種齷齪的念頭。
“齊田大人,那邊,似乎有什麼東西……”便在此時,在左近守護着他的一名親衛,忽的指向遠處的海面,顫聲驚道。
“不用去理會它!”齊田似乎連擡頭的興趣也欠缺,淡然吩咐道,“派幾隻戰船去,無論那是商船還是戰船,又或許是過路的,一律摧毀掉。”
“可、可是……”一向服從命令的親衛,這一次卻顯得有些遲疑,“那、那好象是……是一座……島嶼?”
“島嶼?移動的?”齊田吃了一驚,暫時打消了美色賄賂的念頭,擡起頭來,下一刻,一種揉雜了驚訝與震撼的表情,開始在他那張長長的馬臉上浮現……
在遙遠的海平面上,一座巨大的島嶼,正以普通商船的速度向盈霞駛來,在它周圍帶起的巨浪,幾乎已經可以用海嘯來形容,設想一下,如果讓這座海島衝入剎族的戰船行列之中……
“進攻!進攻!”下一刻,齊田淒涼的尖嘯聲開始響徹天空,那種喪心病狂的聲音,徹底證明其主人,已失去了理智,“攔住那東西!否則我們全要完蛋!”
不得不承認,剎人是世界上最服從軍紀的士兵,在面對着根本無法抵擋的危機時,居然還有大半的船隻,聽從了主將不可理喻的命令,毅然駛出陣列,衝向那滔天巨浪中、不住加速衝來的海島……
“那、那不是海島!”在片刻之後,最爲靠近的一名士兵,發出瞭如此恐慌的尖嘯聲,在他面前,一條粗大的長頸突然從海島中徐徐升起,高高揚起的頭顱,發出震天的長鳴,是兩道巨大的水柱,從利齒滿布的獠牙大嘴中噴發而出。兩隻正在急速衝擊中的戰船,在這輕而易舉的一波水攻中,被徹底擊成了碎片,甚至連一隻箭矢都未來得及射出……
拜這兩位犧牲者所賜,在充分認識到巨獸的攻擊能力後,微微落後的幾隻戰船即刻撤帆,藉着長漿的力量猛然橫過船身,密集的箭矢在同一時間射向高昂着頭顱的巨獸,試圖藉助這喘息的機會拉開距離。
然而,,徹底摧毀這計劃的,是黿鏊帶起的驚濤怒浪。在洶涌的巨浪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一隻戰船,能夠牢牢控制自己的方向。片刻之內,便有幾艘不幸被怒浪卷在空中,翻滾着
重重墜入海中,而更爲倒黴的一艘,則直接在空中撞上了悍然直衝的巨獸,頃刻間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火!”在遠處戰船上的齊田,還是具備了一個指揮者的基本能力,見得如此,他立刻命令揮動旗語,指揮戰船四下散開,避開那巨獸的威勢,在兩側以帶火的巨弩攻擊。
只是,這種常規的戰法,對於不能以常理來衡量的巨獸而言,根本不能任何作用。所有的箭弩,在以密集的姿態射向空中後,便會被一層幾近透明的氣罩遮擋,隨即紛紛無力的墜落下來,連一枝都未曾穿透過去。
而更令齊田崩潰的是,在這樣的攻擊下,那巨獸的速度居然沒有任何的停滯,直直的撞向本方的船陣,龐大的身軀在速度的推動下,輕而易舉的將數十隻來不及閃避的戰船攆得粉碎,齊田所在的指揮船僥倖離得遠了些,堪堪躲過被擊沉的命運……
“開、開什麼玩笑!”到了此時,跌坐在甲板上的指揮官,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的意志。
不過,噩夢顯然還未結束。片刻之後,已經衝過了封鎖線的巨獸,忽然再度折回,又向那些方纔散於兩側的船隻撞去,恐怕只有某位爲龐大的故事數量而苦惱的男子才能夠理解,一向溫和的黿鏊,爲何會以如此熱忱的態度襲擊敵船,甚至連那些被匆忙放下的救生小艇都不放過……
兩刻鐘後,漂浮在海面上的碎片、鮮血以及呻吟掙扎的剎人,充分說明了這次戰鬥的一面壓倒性。而在這種屠殺的刺激下,爆發出獸性的一干妖族,也開始雙目赤紅,不住舔着嘴脣,幾乎忍耐不住心頭的那股殺戮之意了。
隨着黿鏊抵岸的猛烈震動,數百壓抑了半日的獸妖,齊齊咆哮一聲,不待震動止息,便已紛紛躍下鏊背,頃刻之間,便如潮水般涌入了聽聞動靜趕來的剎軍中。沒有陣法,沒有配合,沒有軍令,這些不斷呼嘯着的猛獸,憑恃着遠勝於對手的實力,如同一把尖刀切入豆腐般,輕而易舉的插入敵陣,每一舉手、每一擡足,無不伴隨着淒厲的慘呼與橫飛的血雨!
一馬當先的虎臉,手持二丈有餘的巨斧,寒影閃處,便是數十具半截屍身高高飛起,身上衣泡早已染成赤紅。狂奔在他左側的炎羅,卻嫌這戰鬥方法偏於軟弱,手中抓着幾條人腿,忽的朝天長嘯一聲,火光四射澎湃,卻已現出數丈高的火廉原形來,踏足之處,便是烈炎地獄,靠得近些的剎人,手中長矛才遞出一半,便連人帶矛化做灰燼隨風飄逝……
見得如此,那些猶冉覺着不夠盡興的妖獸,也有近半化回獸形,或踐踏、或嘶咬、或藉着五行妖術,直將這兩軍交戰的所在,變成了徹底的人間地獄、屍山血海……
片刻之間,足有兩千餘人的剎軍已死傷過半,勉強集中在一處,不住敗退回營。殺得興起的羣妖哪裡肯放,那炎羅長鳴一聲,踏着赤焰當先殺去,數百妖軍緊隨其後,任憑石不語在鏊背上高呼喝止,也已無法阻攔。
“罷了,便讓他們殺一陣過過癮!”四獸將之一的湖姍,卻苦於不擅陸戰,只能在旁微微笑道,“諒這些剎人,也難以抵擋我族的衝擊。”
“不錯,正是如此!”羽捷呼哨一聲,帶着數百禽妖飛上空去,拱手道,“逝兄弟,你若不放心,我也去助陣如何?”
不待對方應答,這位以“助陣”之名行殺戮之實的撼天青鵬,也已現出原形,長鳴一聲,領着面有喜色的部屬飛騰而去。
“助陣?”石不語看着那逐漸消失的身影,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透過盾牌的間隙,可以望見橫飛的箭矢與交錯的光影,腳下劇烈震動的地面,告訴正在苦苦支撐着陣法的蘭蓉,又有一輛攻城車,開始猛烈撞擊自己佈下的藤牆陣了……自從三日起,紫竹還算堅固的城牆在剎軍的轟擊下開始破裂之後,這滿城黎民的性命,便只能寄託在自己以密術喚出,死死纏繞在城牆表面的古藤上了。
只是,即便如此,那也只是延緩了死亡的降臨,還有半個時辰,僅存的妖力也將耗盡,到那時,還有什麼,可以抵擋剎軍的肆虐攻擊……
容顏憔悴的玉人兒,輕輕的嘆了口氣,思緒不知不覺中,便落到了那騎着機關鷲突圍救援的小妮子身上,不知道,她是否能夠順利的逃脫?如果,不幸落入剎人的魔爪,恐怕等待她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蘭蓉的腦海中,徐徐現出城破之日的慘境,身子不禁微微的顫抖起來。然而,一張清瘦面容的微微浮現,卻讓她不斷流逝的勇氣,忽又返回到了身體中。甚至,微不可察的笑容,也漸漸在她的面頰上盪漾開去……
“守住這城市!爲了,公子!”幾近匱乏的妖力,似乎又有了沸騰的徵兆,死死咬住牙關的女性,瞄了一眼腰間的匕首,一個聲音在心底輕輕的響起,“如果不能,那麼,也要爲……他……留住清白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