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彷彿從遠古傳來的呼嘯聲,在沉寂的地面下響起,聲波穿透了一切,也刺破了那些跪伏者的耳膜,許多剎人還未來得及露出驚恐的神色,便在這突然降臨的災難面前,失去了聽力。他們瘋狂的喊叫着,試圖讓身旁同樣失聰的同伴,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只是,這種徒勞,很快便被證明只是一種驚恐的發泄……
不過,很快的,這種驚恐的發泄,卻被證明是致命的。彷彿受到了這種鬼哭狼嚎的騷擾,深藏在地底的生物,開始微微的扭動着身軀。隨着一條長尾高高的刺出地面,穿過數個剎人的身軀直刺天空,堅硬的土地開始如同遭遇了八級強震一般,以神祠爲中心向四面龜裂開來。
根本來不及逃避的剎人,在這種無法抵禦的災難面前,毫無閃避之力,他們的命運,便是在奔逃中墜入身邊綻裂的深淵之中,以一聲慘呼,宣告生命的終結……
“逝……”即使是本族的大敵,即使知道這些剎人的雙手都曾沾滿鮮血,但眼見這人間地獄般的一幕,珈漣仍然面色慘白的扭過了頭去,無法再觀望下去。
“那是罪有應得……”勉力硬起心腸的男子,安慰着懷中的玉人,很快的,他的視線,便被第二根、第三根筆直刺出地面的長尾而吸引。
“很驚訝麼?”而在一旁觀賞了如此慘劇的白衣童子,卻頗爲興奮的舔着嘴脣,露出不應當在兒童面上展露的殘忍來,“這,便是九嬰大人的威力!”
“九嬰……九?難道說……”
彷彿是爲了應證石不語的猜測,在低沉的長吼中,九根佈滿滿鱗甲的長尾,齊齊從地面刺出,開始在狹小的空間內肆意翻滾,所有被掃到的建築物、剎人,都在頃刻間被絞成碎片,漫溢的鮮血,在須臾之間,染紅了整片土地,無聲的證實着屠殺的序幕……
“來了!”伴隨着一股妖氣沖天而起,漂浮在城池上空的宇文君集,忽的後移數丈,沉聲道。
隨後,巨大的身軀在頃刻間穿地而出,在破碎的城池中挺起了身子,尖利的嘯聲充斥了整個空間,滾滾不息的塵土伴隨着氣浪,向四面以龍捲風的姿態擴散着。片刻之後,九個生着獨角的玄黑蛇頭,帶着十八道巨目的光芒,直射雲霄,在不知如何生起的黑霧中,齊齊發出了震動天地的長鳴……
“九嬰?九頭蛇?”捲起層層妖浪,奮力抵禦着聲波的石不語,在不自覺中,駭然的後退了數丈,即便如此,他也依舊能夠感受到,面前這九首九尾的蛇型怪獸身上所散發出的浩瀚妖力……那絕不是自己所能夠抵擋的!
然而,在衆人的連連後退中,面色沉靜的宇文君集,卻依舊展開結界,彷彿自殺一般的迎了上去,徐徐漂入了對方的攻擊範圍。迎接它的,是嘶嘶尖鳴着,同時展現出獠牙、疾射而來的九首……
“小心!”見得此景,即便那是自己的對手,石不語卻仍是忍不住高聲呼道。
“是麼?”微微一笑的宇文,面不改色的迎接着九首的猛撲,眼見便要喪命於巨大的獠牙之下……
然而,令人驚愕的是,便在九顆蛇首即將近身的剎那,它們忽的一滯,以詭異的靜止停下,隨即低低鳴叫着,將整個身軀都伏在泥地之中……
“晤!清醒過來了麼?”漂浮在空中的宇文君集徐徐下降,直到停留在對方的巨大蛇首之前,任憑那如同颶風一般的獸息從身旁掠過,卻只崴然不動。
低低的鳴嘯着,蜷曲在地上的九嬰,發出無人能夠理解的聲響,輕輕拍打着九條長尾。過了許久,隨着九對蛇目中閃現的光華,尖銳而有些沙啞的聲音,從它的口中徐徐響起……
“……跋突大人?”九嬰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詭異的是,旁人很難去辨別,那究竟是從哪一顆蛇首中發出的。
“看起來,千年的沉睡,還沒有毀掉你僅存的智商。”宇文君集徐徐的伸出一隻手掌,輕輕撫摩着身邊的蛇首,目中卻帶着一絲冷然與不屑,“那麼,之前依託予你的物品,交出來吧!”
“是……”完全沒有違背的意思,隨着一個蛇頭的高高昂起,淡淡的赤光隱隱從蛇嘴中透露出來。漸漸的,光芒開始變得清晰與耀眼,直到某個赤色的光球,從交錯的獠牙間擠出,最終漂浮於空氣之中。
在遠處漂浮的衆人,見得此景,都不由生了幾分好奇。石不語搖着羽扇,望着那團赤光,越看越是熟悉,躊躇片刻,忽的訝道:“恩?這東西,怎麼與上次在獸鼎中所見的,有幾分相似?”
虎面聞言一震,愕然道:“逝兄弟,你確定?”
“倒不敢斷言,不過……靠!”石不語隨口應道,目光無意中一轉,卻見那坐在小白背上的清荷,不知何時竟已弓起身來,跌跌撞撞的向前爬去,當下大驚,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濟兒、寧兒,還不快快將荷兒拉回去!”苦於騰不出手來的男子,一時除了大聲呼喝道,竟是毫無辦法。
“爹爹,荷姐姐好似中了邪一般,怎麼也拉不住!”世濟轉頭呼道,早已緊緊抓住清荷的衣角,只是拉她不動,反倒被拖着滑了兩步。好在小白背上甚爲寬闊,不然只此幾下折騰,幾人便要齊齊墜落下去。
“我來吧!”不待石不語接口,那靠着馬妖的白衣童子已身形一晃,消失在虛空之中,待到再度現身時,已立在小白脊背上,左手一勾,抄起清荷一躍,堪堪落於徐徐靠近的“鰩魚”之上。
此時珈漣與南蘭,早已識趣的跳至“鰩魚”背上,石不語騰出雙手,急忙伸手去接清荷,好在那童子也沒有爲難之意,隨手將清荷遞過,口中笑道:“伯伯,你這女兒倒是生得可愛。”
“後半句我收下,前半句就免了。”接過女兒的男子,頓時鬆了口氣,只是,在望見懷中小兒的表情時,他那剛剛舒緩的神色,頓時又肅然起來。
清荷的神情,一向有些癡癡然,這一點,衆人都是瞭解的,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此時,在那張清秀小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如此木然,雙眸更是茫然一片,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若是如此也就罷了,最令人愕然的是,向來喜歡賴在爹爹懷中的小妮子,此時卻正死命的扒拉着抱着自己的手臂,掙扎着想往外爬去……
“逝!荷兒,似乎有些不對……”跪坐在“鰩魚”背上的珈漣見狀,連忙上前試圖撫慰清荷。
只是,伸着雙臂,極力張着五指的小妮子,根本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身子一個勁前傾的她,只知在口中喃喃念着含糊不清的詞語。
“這還用說麼?”勉強抱住女兒的石不語,在竭力聽了片刻,忽的神情一滯,愕然道,“她喊的,是……孃親?”
“孃親?”南蘭同樣露出愕然的神情,環顧四周道,“難道,凝寒來了麼?”
“你覺得,這個好笑嗎?”無心理會這種冷笑話的男子,隨即將注意力放在了清荷伸出的手臂上,那所指的方向,正是……
“九嬰?”倒吸一口冷氣的驚呼,在衆人的嘴中同時發出。很顯然,清荷所指的方向,除了倒於血泊中的一片死屍外,便只剩下低伏在地的九嬰與漂浮在它面前的宇文君集,考慮到後者的性別,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可能性。
“你相信嗎?”半晌過後,回過神來的男子,向身旁的二人問道,滿面苦笑。
“伯伯,你瘋了……”然而,回答他的,卻是雙目狂熱、死死盯着九嬰的白衣童子。
“我也覺得自己瘋了!”眼見懷中的小妮子,有越發掙扎不安的傾向,惟恐其意外自殘的石不語,乾脆輕輕運起妖力,在她的昏睡穴上微微按了一下……
“我來吧!”珈漣輕輕嘆了口氣,將陷入沉睡的清荷接了過來,抱在懷中,神情頗爲有些擔憂。
“爲什麼你們一定會覺得是九嬰?”南蘭忽的插口,目光投向一物道,“也許清荷只是……看到某樣讓她聯想起孃親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聞言一怔的衆人,隨即齊齊將目光投向了那團——在空氣中徐徐旋轉的——的赤光。
在輕輕出了一口氣後,宇文君及徐徐束手,收回了縈繞在赤光四周的妖力。雖然只是片刻的錘鍊,但以自己妖力解開赤光束縛的過程,卻仍然讓他妖力大損,,古井不波的面容上,也微微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伴隨着一聲輕響,赤色的光芒突然斂去,露出一團紅色液體,其中包含着小塊的淡青色碎片。若是石不語距離再近些,定爲因此而愕然不已,這團紅液,與他之前在獸魂鼎中所見的,幾乎完全相同……
“不錯,就是這個!”宇文君集的面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顫抖起來。
“跋突大人,可還有什麼吩咐?”一旁伏地的九嬰,微微昂起一個頭顱,恭敬問道。
“恩,沒有了,你做的很好,退下吧!”宇文君集的注意力已全部被那紅液吸引,隨口吩咐一句,伸手向向那紅液抓去。
“是!”九嬰嗡聲應道,徐徐掉轉身子,遊過宇文君集身旁,瞬息之間,它忽的反轉蛇首,九頭齊出,朝着宇文猛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