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如今強了一倍都不止!”正當石不語沉醉於個人的洋洋自得時,清荷帶着歡喜的讚美,更讓他險些雙足離地,徑直飄上天去。
好在這位男子還保持着幾分清醒,知曉看似猙獰的羽蛇獸,除了唬人的巨大身軀外,其實力不過中上階,這才按捺住了心頭的狂喜。而一邊的宇文來呼已徐步行上前來,輕輕讚許道:“雖然還比不上逆尊,但若再對上四年前的他,自保逃命,應當不是太難的事吧!”
聞得此言,石不語便如被潑了一盆冷水般,連最後的喜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嘆息道:“你說得極是,更何況那是四年之前,如今若是再撞見那廝,卻不知曉又會如何?”
宇文來呼灑脫一笑,揮手道:“那也不必妄自菲薄,待我們出去之後,再設法帶人入內修行,只要不死,集合衆人之力,終有一日會勝過他!”
石不語微微頜首,計算片刻後言道:“說到出去,似乎今日已是倒數第二十日,不知怎的,我這心頭,反而有些……”
話音未落,他忽的怔了一徵,如同石化般的望向西面的天空。三人吃了一驚,齊齊擡頭望去,卻見那逐漸昏暗下來的霧靄中,兩輪銀月正徐徐升起……
“怎、怎麼可能?”一剎那的沉默後,四人齊齊驚呼一聲,異口同聲道,“難道,我們算錯了時間不成?”
“算錯?”片刻之後,在那飛馬居住的湖泊附近,倚在石窟入口的飛雲,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住搖頭道,“這獸界之中,以三百六十日爲一年……除非,你們那世界……”
“原來如此!”此言一出,匆忙返回此地的石不語,方纔恍然大悟。這裡的世界與外面相比,一年少了五日,四年算下來,便是二十日,卻是剛好正確。這便意味着,在今日夜間,四人便能返回自己的時空。
“這麼快?”事到臨頭,石不語反而有些莫名的恐懼起來,一時默然無語。倒是聽聞消息的清荷,早已拉着幽姬,匆匆奔向湖邊,在那明月的光輝下,佈置起傳送的陣法來。小姑娘的天性,本就耐不住寂寞,此時聽得可以返回原先的世界,哪裡還按捺得住,只盼得越早越好……
而這陣法,其實也並不複雜,無非將獸魂鼎做爲陣眼,再以秘法催動,待到月到中天,光芒最盛之時,便能打開時空通道。石不語在原地默然片刻,便已聽見清荷的歡喜呼聲,心知那邊已安置妥當,而天空中的兩輪明月,也已漸漸移向中天。
飛雲見他神情,或多或少也能瞭解一些,當下輕咳一聲,微微笑道:“石不語先生,不必想得太多,與其在此胡亂猜測,倒不如親眼去見上一見……”
石不語嘆息一聲,也知對方說得極其在理。若說他心中的擔憂,其實不過兩點,一是怕外面的世界已被逆尊毀得面目全非,二是疑慮凝寒諸女,都已……不過,這些事,終究都是要面對的,逃避亦是無用。
一念及此,他猛然搖了搖頭,似要把腦海中的雜念盡數拋將出去,隨即拱手道:“我卻是糊塗了,多謝賜教!若是順利,半年之後,我便會帶着漪靈回來!”
“你只管去便是!我這身子骨也還熬得住,自有相會之期!”飛雲輕輕頜首,長嘶一聲。只是話雖灑脫,聲音中卻已帶上了幾分唏噓。它已活了五百多年,對這生離死別早已看淡,但數百年來困於洞中極爲寂寞,幾年來與石不語交談,自然頗爲快樂,此時一別,難免依依不捨得很。
石不語心中亦是激盪,沉默片刻,上前抱了抱對方的馬頸,道了聲“保重”,掉頭便走。飛雲靠在石壁上,目送着他向湖邊行去,終於忍耐不住,又再度呼道:“石不語先生,若是那世界毀了,你便攜友來此居住,我族自當迎納!”
石不語此時已行至湖邊,聞言一滯,也再度轉頭,朗聲笑道:“好!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在外界的朋友,恐怕不下數萬,你便等着吃苦吧!”
笑聲之中,他再無絲毫猶豫,迎着清荷的歡喜目光,踏入了陣法之中。此時,月至中天,明盈的月光直射而下,帶着浩瀚的星力衝入獸魂鼎,下一刻,鼎中蘊藏的妖力與星力融合在一處,剎那間便已化爲一道純白光柱,直抵長天。
四人見狀對視一眼,同時攜手踏入其中,光柱微微一震,下一刻,呼嘯聲中,四人已凌空而去,在那升騰的光芒中劃破長空,如冰雪消融一般,蹤跡全無……
半個時辰後,伴隨着從天而降的光柱,四人出現在一處山脈之中,由光柱所化的獸魂鼎在完成了使命之後,妖力消耗殆盡,頓時縮爲原形,被清荷收起。因了方纔這光柱的聲勢實在過大,四人惟恐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也顧不得查探四面的情形,便即匆匆離去。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眼見四面的景色十分熟悉,石不語忽的“啊”了一聲,拍着額頭道:“喵喵的!這裡似乎是登州鐵崖谷附近!這麼看來,我們果然順利返回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曾經來過此地的清荷與幽姬也頓時醒悟過來,皆是歡喜不已。清荷更是喜道:“爹爹,不若我們先去登州,見見幹爺爺如何?”
不消說,這建議自然引得一致贊同,當下便由石不語領路,向登州方向行去。待到出山之後,四人踏上官道,眼見來往旅人多是神色如常,偶爾也有登州遊騎經過,頓時放下了忐忑許久的心情,如此看來,逆尊應當還未發動,四人回來得卻正是時候。
心中的憂慮既去,幾位歸巢的遊子自然多了幾分遊覽的心情。他們在獸界中呆了四年,早已悶得發慌,此時便是見了幾個行人都覺得稀奇,不住嘖嘖稱歎,再加上破舊不堪的衣物,頓時引來無數“下里巴人”的鄙夷之聲。
又行了片刻,便見路邊一家小小的酒肆,掛着半新不舊的酒旗,清風徐來,登時將其中的酒氣與香味傳播開去。四人都已憋了許久,聞得這味道,頓時齊齊嚥了口唾沫,彼此對視一眼,也不知是哪個帶頭,直勾勾的便向酒肆中行去,便如被勾了魂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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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進門,小二自然沒有不迎接的道理,雖然見得四人形容古怪,但也不好看人下菜碟,只能依舊帶着職業的笑容,請他們在靠窗邊的位子坐下。石不語摸了摸身邊四年前殘留下來的些許銀兩,略微點了幾道小菜與一瓶美酒,隨意張開血盆大口,狼吞虎嚥起來。那種彷彿餓了數年的恐怖情態,倒叫四面的客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稍稍挪開了位子。
片刻之後,稍微過了些癮頭的石不語,意猶未盡的放下了竹筷,摸着肚子道:“妙極!妙極!獸界中的燒烤雖好,但也禁不住吃四年!穹天保佑,總算叫我們……”
話音未落,他忽的雙耳一動,隱隱聽到“李密”二字,頓時微微一驚,轉頭望去,卻見幾名客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鄰近的一桌上,一面飲酒,一面閒談,而他們討論的話題,似乎便正與自己那位二弟有關。
“說起來,李將軍也是英武不凡!”此時,其中一位穿着棗紅綢衫的男子,正端着一杯清酒,搖頭晃腦道,“我一向以爲他只通文略,卻想不到武藝也是如此出衆,竟能於亂軍之中,誅殺了那有名的猛將新文禮!”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一片讚歎之聲,可見李密在百姓中的口碑甚好,但石不語幾人聞言,卻是大大驚了一驚,心中不約而同道:“新文禮死了?他明明是逆者,怎麼會被普通武將所殺……”
他們才起了疑惑,卻又聽得另一位生着酒糟鼻的肥胖男子,放下筷子嘆道:“勇猛固然勇猛,但李將軍未免也太鹵莽了些,據說,因此受了極重的傷勢,險些挺不過去!好在皇天保佑,吉人自有天象!”
那綢衫男子聞言,當即大搖其頭道:“張兄,這便是你孤陋寡聞了!那李將軍之所以冒險誅殺新文禮,卻不是因了鹵莽,而是爲了替他死去的義兄石不語公子復仇!”
石不語正在傾聽,聞言一怔,險些連口中的酒水都噴了出來,幾乎便欲跳起身來呼道:“哪個爛舌頭,敢說咱家死了!”
好在此時,另一位富貴打扮的男子,已朗聲大笑,指着先前的兩人道:“你們兩個,卻都是孤陋寡聞得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嘿嘿,這李將軍究竟是爲了什麼冒險,諒你們也不知曉!”
那綢衫、酒糟鼻二人聞言,自然頗爲不服,當下反駁道:“我等不知,難道李六你便知道不成?”
“哈哈,巧得好,我卻恰恰知道!”那李六撫着短鬚,頗爲得意,吊了半晌胃口,方纔悠悠道:“咱家有位堂弟,恰恰在濱海王府中當差,據他所說,那李將軍之所以捨生殺敵,卻是爲了一位女子,便是他後來能於重傷下康復,也是因了那女子在病榻前親口應允嫁他,方纔使得李將軍重新振作,生生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