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卻是天公賜福,送下這麼一個五歲的神力小兒來,有他在軍中坐鎮,對付起宇文來呼,便多了幾分勝算。按照石不語一貫的詭計,可以很明確的得出所謂的作戰計劃——先以羣豪騷擾,來上幾番車輪戰,消耗宇文的氣力,等他疲憊了再遣元慶這生力軍上陣,如此一來,那大楚第一猛將又有何懼?
“二哥,你卻是天生的福將!”徐世績看着零落的鬍鬚,湊在石不語耳邊道:“這等寶貝,居然都被你揀到……唉!”
石不語嘻嘻一笑,卻又撫着小元慶的短髮,忽的肅容道:“話雖如此,我這寶寶終究年紀幼小,你們好生看顧着他,若少了一根頭髮,我都是要找你們算帳的!”
羣豪紛紛點頭,答應不迭。鬧騰片刻,便聽得秦暮道:“如此一來,我等唯一憂慮的,便是隨同宇文來呼而來的那些器宗宗士了!”
“無妨!”石不語擺擺手,笑道:“想必楚軍營中也不會有太多宗士。我已邀集妖族中的好手到來,約有百餘人,進攻未必足夠,守城綽綽有餘。”
秦暮點頭道:“說的是!再者,信陽、建川二路,應當也有宗門中人隨行……恩?何事?”
便在此時,門外匆匆奔入一名親兵,向着行烈跪下稟道:“千歲,府外有十餘名宗士來訪,言道願爲我軍助陣!”
石不語哈哈一笑,起身道:“說曹操,曹操便到!諸位兄弟,我們出去迎接一下,想必是信陽、建川的宗門到了!”
羣豪齊齊點頭,紛紛跟在他身後步出,小元慶則是隨着諸女回院歇息,只有凝寒因了宗主身份留了下來。
衆人興沖沖的出了大堂,卻見那羣宗士,也正在幾名親兵的引路下,向着這邊行來。石不語眼尖,遠遠便望見當頭的那位宗士,不由得愕然道:“奇怪,居然是他們……”
也無怪他如此愕然,那當先領路的,卻正是術宗的長老出塵子,而其身後跟隨的,便是每每要與石不語作對的青虛。這些術宗門人,自從那日於青雲山頂一會之後,便已先行返回穆昆,連之後的諸侯會盟也未參加,怎的如今會突然在濱海現身?
這一眨眼的工夫,對面的出塵子等人,也已望見石不語,同樣愕然道:“怎的,你會在這?”
石不語略一躊躇,便即明白,嘉音等人或許是出於私心,並未將自己的世俗身份告訴術宗。當下也不忙着解釋,笑道:“諸位宗長、宗友,小生恰恰在濱海任職,諸位遠道而來,先去大堂飲茶歇息,慢慢再談!”
說吧,他便與羣豪齊齊拱手,當先引路返回大堂。出塵子目光轉得幾轉,拉住身旁的一名親兵,輕聲問道:“小兄弟,那位石不語,是你們濱海什麼人?”
要知道,石不語雖然在濱海駐留的時間不長,但幾次存亡之際,卻都有他的功勞,軍民上下都是敬佩擁戴得很。這親兵聽他直呼姓名,已有些不滿,卻礙於對方的宗士身份,勉強應道:“逝丞相乃是三十九盟友中人,又是王爺的結拜兄弟,又兼着左丞一職,在我們濱海這裡,乃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他這話裡,藏不住一種自豪的語氣。出塵子聽得微微皺眉,緩步不語,青虛見狀,湊在他身旁輕道:“師尊,這廝居然與濱海勾結!若是他在其中作梗,我宗的結盟之事,只怕……”
出塵子實際上已推斷到此,聞言更是起了幾分擔憂,卻不好表現出來,只得一揮袍袖,淡淡道:“怕什麼!我宗赫赫威名,還怕濱海不從麼?他區區一人之力,有何懼哉?”
原來,那日青雲會盟之前,術宗便已私下商議,預定了三路諸侯作爲本宗的結盟參考對象,分別是金提王張衍、蘇陽王沈達、濱海王程行烈。按照幾位長老的意思,術宗實力雄厚,也沒必要死抱着一路諸侯,不如以憩塵子、淨塵子、出塵子三位長老爲首,各帶門下弟子,分別輔佐一路諸侯,以求齊頭並進,日後也好在新朝建立之後,爲術宗爭取最大的利益。
而這三位長老中,出塵子所分到的,便是濱海王程行烈。也正因如此,那日在青雲峰上,青虛纔會對着石不語與諸女吹噓,言道自己不久便要下山,往濱海爲官,謀得一場榮華富貴。這當中,倒也並非全是狂妄虛言。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那日青雲會盟的過程中,卻起了無數波瀾。因了御獸宗迴歸的緣故,鈞鴻子擔心出塵子會與凝寒、石不語再起爭持,壞了大事,便尋了個藉口,令其先行回山,而與濱海結盟之事,便暫時交給憩塵子代理。
然而,憩塵子卻在處理與金提王張衍結盟的事上,費了許多工夫。好不容易騰出空來,打算替出塵子詢問濱海的意願時,卻又偏偏趕上逆者襲擊,耽誤了下來。之後,宗士死傷了十幾人,氣氛極其不對,加之逆者現世這等惡訊,憩塵子再也顧不得濱海的事宜,匆匆趕回穆昆稟告鈞鴻子去了……
出塵子聞得消息之後,自然頗有怨氣,但也做聲不得。卻是天無絕人之路,他之後經得打聽,聞道濱海似乎還未與哪家宗門結盟,不由得大喜,暗道還有機會。此時,恰逢宇文來呼進攻濱海,他心道正好藉此良機拉攏濱海,於是,便稟告了鈞鴻子,帶着十餘位得力門人,匆匆下山來了。
只是,他的運氣,也着實太背了一些,一路奔波來至濱海,才入得府門,便又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此時,望着徐徐引路的那道背影,出塵子雖在訓斥門人,心中卻也不免忐忑不安,倒正應了那句俗語:石將軍賣豆腐——人硬物不硬……
入得堂中,羣豪因了遠來是客的道理,又敬重出塵子的宗士身份,極力請他上座。出塵子也不客氣,徑直坐下身來,青虛幾位門人侍立身後陪伴。雙方邊是飲茶,邊是寒暄,中間出塵子透露出欲爲濱海助陣的想法來,行烈自然大喜,連連拜謝。
石不語與徐世績卻是知道,天下絕沒有白吃的午餐,當下微微而笑,等着對方的條件。果然,謙遜一陣後,這位術宗遠道而來的長老,便放下手中的茶盞,沉吟道:“說句實在話,不是敝人狂妄,器宗雖不可小窺,但也不在我術宗眼內。只是,我宗卻限於規矩,除了結盟的諸侯之外,並不能派遣太多的門人入世……”
他這話裡的意思,其實已經清楚得一塌糊塗了,言下之意,便是告訴行烈,若要我們出力,便與術宗結盟。只可惜,俏也做給瞎子看,行烈卻是個莽夫,哪裡懂得什麼拐彎抹角的暗示,只坐在那嘿嘿而笑,半日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出塵子見狀,不由得有些急了,卻又礙於顏面不能直言,只得輕咳一聲,示意弟子接口。怎奈那位最最迎合他心意的青虛,卻正做着榮華富貴、衣錦還鄉的美夢,一時回不過神來。直到出塵子如癆病鬼一般連續咳嗽,方纔恍然大悟,急忙接口道:“千歲,我聽聞,濱海似乎還未與宗門結盟,你看,若是……”
這一次,行裂卻終於聽懂了,不等對方說完,他便已擺着手道:“錯了!錯了!我濱海早已與宗門結盟了!”
出塵子聞言,心頭登時一沉,再顧不得矜持,微微顫聲道:“晤!不知那家宗門是……”
行烈撓着頭皮,“咦”了一聲,訝道:“這還用說麼?自然是我二弟的御獸宗了!”
此言一出,那十餘名術宗門人登時如墜冰窖之中,僵做一團,出塵子愕然半晌,勉強笑道:“原來如此……那倒要恭喜凝寒宗友了……”
凝寒微微頜首,算是答禮,並不多言。然而,立在她身旁的漪靈,卻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當下衝着青虛嘻嘻一笑,自言自語道:“說起來,逝哥哥還是濱海的軍師供奉……”
青虛聽得這沒頭沒腦的話,不由得有些愕然。微微一怔,忽的想起當初在青雲山上,自己似乎吹噓過,過些時日便要去濱海擔任軍師供奉……登時麪皮漲紅得幾欲滴血,心中又對石不語恨上了幾分。
徐世績見狀,惟恐出塵子尷尬,連忙打圓場道:“宗長遠道而來,極是辛苦,不若歇息一夜再談。來人,帶幾位宗長到廂房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出塵子也自覺顏面盡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當即領了一干門人,匆匆告辭而去了。羣豪看在眼中,不由得彼此對視一眼,露出了無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