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錚剛剛吃罷早飯,水丁突然到來。
“水公公,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宋錚頗爲詫異,按照昨日約定,宋錚會在右司衙門等待水丁,一同前往莊園,繼續與蔣桓蘑菇。
水丁趴在宋錚耳邊低聲道,“昨天晚間,黃宰相去了太后宮。今天一早,太后便傳過話來,說想見見聖上。聖上猜想可能與蔣桓之事有關,便命我前來。咱們火速趕往城西莊園,儘快拿到全部口供。聖上那邊儘量晚去一會兒太后宮,給咱們爭取時間。不過,時間不多,也就一個時辰。”
宋錚吃了一驚,帶着丁隆、蔡勇等人,立即向西出城。昨天晚些時候,丁隆與木玉親信共八人,都已經回來。而宰相府的人,則更比他們早回一天。至於韓奎所帶的禁衛軍,更早的時候也已回到了江寧。
對於黃嵩等人的應付手段,宋錚設想了很多。最有可能的是會派人裝作盜賊暗襲莊園,所以,做了充分的準備。谷正傑、石存寶已經在莊園內佈下陷阱,以蔣桓關押處爲中心,重重設防。如果黃嵩不出動上百人的刺客,很難從莊園裡逃脫。
這也是宋錚放心讓邵知節的人蔘與看守蔡桓的原因。當然,宋錚也盼着邵知節的人搞內亂,去謀刺蔣桓,那樣的話,宋錚便有理由將邵知節也裹挾進去,從而砍掉盧俊青的左膀右臂。
除了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那麼黃嵩惟有請動黃元度,由其向小皇帝說項。那樣的話,小皇帝便可順勢提出要求,再安插水丁進入右司,擔任副都統之位。屆時,宋錚、水丁再加木玉合力,完全可以對右司動手術了。
然而,千算萬算,沒有想到黃元度會請黃嬌出手。而黃元度要說服黃嬌,惟有把當年的實情透露出來。那樣的話,無論如何,黃嬌都會讓小皇帝放手此事,甚至將實情轉述給小皇帝,使事情變得無比複雜。
也多虧小皇帝留了個心眼,爲自己爭取一個時辰的時間。
宋錚等人趕到莊園時,谷正傑迎上來,低聲彙報,昨夜什麼異常也沒發生。宋錚暗忖,黃元度既然搬出黃嬌來,那肯定不會派人行刺了。
讓谷正傑安排衆人休息後,宋錚與水丁立即提審蔣桓。
當丁隆把蔣桓押進來時,蔣桓猶帶睡態。也許是昨天與宋錚等人談得不錯,蔣桓的臉色恢復得不錯,並無萎靡之狀。
不過,當他邁入廳堂時,看到只有宋錚與水丁兩人,彷彿意識到什麼,立時清醒過來,眼睛不住地向門外瞄。
宋錚冷聲道,“別看了,邵副都統不會來了,把應該說的都說了吧!”
“這……卑職昨天都交待了!”
宋錚知道時間無多,厲聲道,“不用再打馬虎眼了,說說,與婺州知州關赤松、杭州通判嚴莫澤,還有麥公度,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桓吃了一驚,猶自狡辯道,“卑職不知道監正大人說些什麼。”
宋錚騰地一聲站起來,死盯着蔣桓,一步步逼了過去。蔣桓唉呀一聲,轉身便逃。宋錚的身手他可是見過,自己萬萬不是敵手。
然而,他還未至門口,丁隆、蔡勇便將刀一舉,兜頭劈下,嚇得蔣桓連忙後退。忽然,他的腿窩一軟,便跪倒在地。緊接着,他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把匕首,正是宋錚的魚腸劍。
“水兄,今天你負責錄供狀,把這廝的話都寫下來。”宋錚厲聲道。
水丁知道下面的話可能涉及到機密,便揮手讓原來負責記錄的秘卒出去。宋錚又令丁隆從外面將關上,屋內立時暗了許多。眼下,屋裡只餘宋錚、水丁和蔣桓三人。
宋錚一手抓着蔣桓的脖子,一手的劍尖頂住頜,惡狠狠地道,“下面的話,你再說錯一句,我立即把你拆了!”
那劍尖已經入皮肉少許,滲出了一滴鮮血,順着劍刃流了下來。蔣桓一動也不也行動。
“說吧,婺州知州關赤松是怎麼回事?”
“關赤松給過我三千兩銀子,讓我替他說項,想到杭州來任知州,我沒辦成此事。他便向我索要銀兩,我讓人把他兒子的腿打折了。”
“銀子呢?”
“我……我留下了。”
宋錚手中的魚腸劍快速一揮,又迅速收回,抵在蔣桓脖子上。其動作自是快速無比,蔣桓剛剛覺得手指一涼,緊接着一股劇痛傳來。他卻連動也不敢動,臉上不斷抽搐着。
“銀子呢?”宋錚又冷冷的問了一句。
“給了二國舅兩千五百兩,我自己留了五百兩。”
“杭州通判嚴莫澤呢?”
“嚴莫澤家有一個綢緞莊,我弄過來了,給了他一百兩銀子。”
“麥公度呢?”
“兩年前,青溪那邊的黑鷹報告說,他家的閨女長得不錯,我便帶人搶了過來。後來,他家閨女太烈,踢了我的下體。那麥公度還要上告,惹惱了我。我把那閨女玩完後,還給他送了回去。”
……
在宋錚的威逼下,蔣桓把惡事一一道來。很多一些是原來木玉不知道的,也都說了出來。
水丁一邊記錄,一邊擦汗。這蔣桓,簡直可以用惡貫滿盈來形容。這廝有個癖好,專撿官宦富貴人家的小姐禍害。想來這廝少時貧窮,對富貴小姐充滿幻想,如今發達了,便可着勁兒地糟蹋。當然,這廝也有心計,專撿沒有太強靠山的主兒。
不惟如此,這廝最大的本事是摟銀子。短短几年,光從他手裡送給黃嵩的,就足有八萬兩之巨,給盧俊青也有兩萬兩,是個頗會逢迎的傢伙。
時間無多,宋錚也沒等他把所有的罪行說完,便厲聲問道,“你如此爲惡,黃嵩爲何還護着你?就不怕別人報復嗎?”接着,宋錚又以極低的聲音在蔣桓耳邊說了兩個字,“魯王”。
早已嚇破膽的蔣桓,眼睛瞬時瞪大,露出難以置信的樣子。這可是他的最心底的秘密,根本沒想過宋錚會知道。
“還不快說!”宋錚瞪着眼睛道。
蔣桓心如死灰,“我祖父是魯王親衛之一,曾參與埋藏魯王秘藏……”他斷斷續續將事情說了一遍。
“你在宋家莊還幹了什麼?”
“遵從盧俊青的命令,毒死了幾個人。包括……包括令祖。”
“我祖父?”宋錚故作驚詫道,“不是錢家的人毒死的嗎?”
“不是,是盧俊青乾的,他先裝作道士到了宋家莊,也不知道他怎麼弄的,反正最後找到了替死鬼。宋大人,我……我當時只是奉命行事,具體下毒的是相府的焦氏兄弟,可根我沒關係。”這一刻,蔣桓惟有求饒了。
宋錚冷冷地道,“你們爲何要下毒殺人?”
“我……我不知道,我那不過是湖州的統領,哪會問那麼多。全是盧俊青和黃嵩弄的。”
宋錚瞥了一眼水丁,只見水丁呆呆地愣在那裡,他真沒想到,今天會挖出這麼多消息。特別是最後一項,宋錚的祖父之死,居然是黃嵩和盧俊青乾的。
“水兄,把供狀拿過來,讓這廝簽字畫押!”宋錚聲音冰寒刺骨,水丁慌忙拿過供狀。宋錚揮劍在蔣桓的右臂上劃了一道,“蘸着自己的血,畫押!”
蔣桓咧着嘴,在每張供紙上摁上了血手印。
“水兄,把涉及魯王秘藏的供狀抽出來給我。”
水丁有些猶豫,宋錚道,“這事只能讓聖上看,不能落到黃家手裡。”
水丁恍然大悟,知道現在不是與黃家決戰的時機,萬一供狀到了黃家手中,那是要逼着黃家全力除去宋錚。
宋錚將最後兩張供狀揣在懷裡,其餘的則讓水丁收了起來。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邵知節的聲音,“我奉聖上之命,親自提審蔣桓,還不快快讓開。”
丁隆則高聲道,“宋大人亦奉聖上之命,正在審問,誰也不能進去!”
接着,便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宋錚向水丁示意,讓他去開門。而他自己則哈下腰來,對着癱成一團泥的蔣桓道,“宋家莊的事,你若向盧俊青承認半句,我會將你滅族。你的兩個兒子蔣龍、蔣昆,三個女兒燕、鶯、鸝,六位夫人,都會送命,而且我保證,會死得其慘無比,你要仔細拈量。”
蔣桓身子猛得一挺,怒視着宋錚,見宋錚兩眼如刀,寒星直冒,蔣桓不由得一哆嗦,重新又癱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門咣噹一聲打開,盧俊青、王錘、邵知節、木玉,都涌了進來。原來,盧俊青居然已經返回了江寧,宋錚居然沒得到消息。
宋錚深吸一口氣,向着盧俊青拱手道,“盧老哥,何時回來的?怎麼沒給小弟打聲招呼?”
“右司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自然回來看看。今天剛到右司衙門,聖上便傳下旨意來。說蔣桓一案,均爲暗鷹歸正前發生的,故由我接管。”
“哦,原來如此,那敢情好!”宋錚笑道,“人,老哥自然可以帶走,不過,有幾句話,我想單獨與老哥說說。”
“不必了。”盧俊青一擺手,“此處均是我的兄弟,沒有什麼不可說的。”
邵知節、王錘連同木玉都挺了挺身子。
宋錚踢了一腳蔣桓,似笑非笑地對着盧俊青道,“盧老哥,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