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老王與工匠們約定好,明日一早派兵來接之後,李信就帶人離開了,當回到福王府時,黑壓壓一片,聚集了近萬難民,已經被甄別開來,其中丁壯有兩千多,婦孺也差不多,其餘都是老弱。
按照最經濟的做法,是徵丁壯入伍,可是面對着那麼多婦孺老弱的殷切面容,他終究沒法硬下心腸,畢竟這些人與他同屬於華夏民族,也是他的先人,他的無情冷酷是針對敵人,如果只把丁壯帶走,老弱婦孺留下,恐怕不待冬季過完,就會活活凍餓而死。
雖然目前他還很弱小,但至少有了一定的能力。
李信回頭向紅娘子問道:“我們的糧食夠不夠吃?”
紅娘子掰着那秀氣的手指計算起來:“從福王府抄到了四萬石糧食,福王在洛陽的產業和府縣兩級庫房得到了六千石糧食,每人每日食用一升的話,我們大概有一萬五千人,即使算上牲口,食用百來天也不成問題,從洛陽到高郵肯定是夠吃的。
更何況從王府抄了四十多萬兩銀子,福王的產業也得了近十萬兩,兩級縣衙約千兩,而從王胤昌和王紹禹的住所,居然各抄出三萬兩,這樣算下來,我們的銀子超過六十萬兩,實在不行還可以在沿途的城鎮買糧嘛。”
紅娘子是窮苦人出身,自小出來賣藝,歷盡了人間苦楚,她生怕李信不同意,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信,還帶着些緊張。
李信握上了紅娘子的手,微微一笑:“放心吧,老百姓苦,我感同身受,我李信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
“嗯!”
紅娘子歡喜的猛一點頭。
李信打量了紅娘子片刻,突然道:“以後能不能換身衣服,我不喜歡你穿紅衣。”
“怎麼了?”
紅娘子微愕。
李信解釋道:“紅衣是劊子手穿的,你是我的未婚妻,怎麼能穿這種衣服呢,你要穿紅也可以,大婚時穿,你看高夫人,穿一身裙裝多好看,你若是不習慣,等我有閒了,幫你設計一款服飾,包你喜歡。”
紅娘子現出了甜甜的笑容,向高桂英看去,高桂英那一身裙裝確實很美,盡顯火爆身姿,連她都有種迫不及待穿裙子的衝動。
“嗯!”
紅娘子輕點螓首:“既然李公子讓我換,那今晚我就換。”
高桂英對上紅娘子的目光,心裡也莫名其妙的哼了聲,她突然想到白天李信撩撥自己的那些話,那污言穢語,說的跟真的一樣,現在和正宮娘娘一起,又在自己面前擺什麼恩愛嘛!
但緊接着,高桂英就暗罵一聲該死,自己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米脂因地處於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的交界處,當地無論男女,性子都有些野,尤其是女性,極少受三從四德束縛,可是高桂英不是小姑娘,年過三十,嫁了兩次人,還爲李自成生了個女兒,應該謹守婦德才對啊,她爲自己生出這樣的想法而羞恥,如躲避般,把俏面調向了一邊。
李信觀察着高桂英,暗暗一笑,大聲喚道:“鄉親們,鄉親們,我是中華革命軍總司令李信,大家靜一靜。”
難民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
李信又道:“大家願意跟着我,我備感榮幸,我也不忍把大家丟下,但是,我們的糧食不多,同時,我們還是一支軍隊,作戰是我們的主要任務,如果路上亂哄哄,一旦碰上官軍,極易被擊潰,你們也會被官軍抓走,生不如死,所以我要爲大家立些規矩,將來安定下來,再重做安排,大家同不同意?”
“總司令,咱們聽您的。”
“總司令是爲了我們好,老漢願意。”
底下的人羣中,傳來紛雜的叫喚。
李信立刻安排人手,參照洪秀全的方式,把難民分爲男女兩營,派專人管束,這雖然不人道,卻簡便有效,其精髓在於把一家人拆開,互相不見面,任何人想要逃跑或者投敵,都得掂量下,當然了,這只是暫時的,攻下高郵,還是會重新安置。
其中女性主要做些縫縫補補,生火做飯的工作,並在行軍中,再編些女子加入醫護隊,彌補人手的不足。
男人充作役夫,挑擔子趕車,運送糧草物資。
李信信奉升米恩,鬥米仇,對人不能一味的好,還得拿鞭子抽,純粹對他好,他只會習以爲常,甚至得寸進尺,提出更多的要求,畢竟大多數人畏威而不畏德,李信也不指望自己把難民照料周全,難民就會永遠感激自己。
整編還在進行着,李信又看向另一邊,有各衙的官員和皁吏近千,他向張全道:“規矩你懂,吏留下,吃朝庭飯的官員一個不留,再把除呂維棋外,王府裡那幾個狗官也帶出來斬了。”
“得令!”
張全心頭一凜,還有着些激動,連忙應下。
紅娘子忍不住道:“當初你在杞縣殺官,是因爲手下沒多少人,現在你已經有了六千多軍,還怕管不住那些官員?不如殺幾個爲首的,作惡多端的,其他人給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軍中也需要文人打理的。”
李信搖搖頭道:“你以爲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感激我?這不可能的,人性遠比你想象的醜惡,他們只會恨我逼其從賊,一世清白盡毀,還會恨我連累他們丟了官位,一輩子的努力毀於一旦,只要有機會,定會從內部破壞。
更何況這些官員沒一個好東西,近幾年來,河南旱蝗災不斷,大批民衆流離失所,可他們呢,不僅不救災,朝庭下撥的賑災款項,到了他們手上,層層盤剝,真正能下發給災民的,百不足一,這還算是有良心,若是心黑者,還得從災民身上再扒一層皮。
明朝的官員爛透了,能不用盡量不用,到了地頭,我們自己培養人手。“
紅娘子清楚李信說是實情,不過仍是問道:“帳目怎麼辦?這麼多銀子和錢糧,沒有識字的打理可不行。”
李信沉吟道:“有兩個途徑,一是原吏員,民間素有吏滑如油之說,吏的陰陽冊,稍弱點的官看不懂,就被蒙了,吏用在刀刃上,比官有用,而且吏乾的好,可以給他升官,可是官乾的再好,我能給他升什麼?這也是我留吏殺官的重要原因。
紅娘,我並不是嗜殺,我們也不可能始終站在讀書人的對面立,這樣是成不了大事的,而是我們正處於起步階段,步步危機,只要內部出一丁點的問題,都會被敵人抓住機會,所以我只能寧殺錯,不放過。
其實不管是造反還是做生意,在最初的積累階段,都是血腥而野蠻,你要理解的,等我們真正在淮揚立下足,我會改變作風,以撫代殺。”
正說着,李信呵呵一笑:“扯遠了,言歸正傳,我們還可以請周夫人幫忙,昨晚不是甄別出四十來名識字女子麼,先調撥給周夫人,根據各人的特長安排事務,你再用你手下的醫護隊從旁協助。”
紅娘子的美眸中現出了心疼之色,她知道李信辛苦,如個家長,操心這操心那,可自己大字不識,幫不上什麼忙,雖然這段時間跟着周菡學認字,但年齡大了確實吃力,這麼長時間,才勉強會寫百來個簡單的字,她覺得自己挺沒用的,不禁緊緊握住了李信的手。
“狗賊,你不得好死!”
“衣冠敗類,枉爲人子!”
這時,有咒罵聲傳來,王胤昌、馮知府、張知縣等人被五花大綁推出了宮門,一邊走一邊罵,他們心知必死,索性死前罵賊,搏個忠名。
王紹禹則是嘆了口氣,閉上眼睛等死。
“殺!”
張全猛一揮手。
皁吏爲了活命,紛紛拾起刀劍衝殺,刀光劍影中,慘叫連聲,一羣羣官員倒在了血泊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