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槍聲、炸彈爆炸聲很快就響成了一片,戰士們還不等我命令就很自覺地扶着傷員躲進了坑道,有的戰士感情還沒吃飽,進坑道前還匆匆忙忙地抓了幾把飯。由於扶着傷員進坑道速度較慢,所以還是有十幾個來不急進坑道的戰士倒在了血泊中。
過了一會兒,敵人的飛機找不到可以攻擊的目標後,在天空中又盤旋了幾圈,隨便丟下了幾顆炸彈就飛走了。
敵機的轟炸聲纔剛消失,南面就隱隱傳來了一陣陣槍炮聲,照想該是美軍穿插的部隊跟志願軍幹上了。
“傷員暫時不要出坑道!”我下令着,敵人的炮轟還沒有開始,傷員如果這時候出去,除了增加傷亡外不會起到什麼作用。
帶着戰士們跑上陣地一看,剛剛修築得有些樣子的戰壕又被打得亂七八糟的,一串串像小鍋一樣的彈孔,一個個像火山口一樣的彈坑,還有被炸得滿地都是的高梁米飯,讓整個陣地看起來是一片狼籍。
敵人飛機轟炸的好處就在這裡,不管我們的工事是修築在正斜面還是反斜面,它們都可以對我們的工事造成相當大的破壞。
“重新構築工事!”見此我無奈地下令道。
“是!”戰士們應了聲,很快又操起了鐵鍬。他們心裡也很清楚,在美軍強大的火力面前,如果沒有工事的話是很難擋得住他們的進攻。健全的戰士還好,還可以運動着尋找有利地形掩蔽,但是對於那些行動不便的傷員,沒有工事的話那結果只有一個,就是給敵人做活靶。
從這一點來看,讓傷員參戰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爲從一開始戰略的制定到現在的實戰上,傷員或多或少都影響着整個部隊的靈活性。但是沒有他們又不行,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們人數太少了,如果沒有他們的話我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守這三個高地。
想到這裡我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情了,傷員們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與我們並肩作戰,而我卻能夠完全不考慮感情權衡他們在戰場上的利弊……
不過在戰場上似乎就是不能有太多的感情,留下小部隊掩護大部隊撤退,還有不告訴戰士們真相讓他們實施佯攻,這都是在戰場之外的人看起來在感情上無法接受的事情,但是在戰場上卻是屢見不鮮。這也許就是戰場的殘酷吧!
“有情況!”一名眼尖的戰士喊了一聲。
戰士們順着公路望去,只見公路的拐角處跑出來了幾個人,因爲距離太遠,而且看着也不像是志願軍,一時也分不清敵我,戰士們趕忙就舉起了槍做好了戰鬥準備。我湊到瞄準鏡上一看,幾個衣裳破爛的人民軍戰士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是自己人!”我連忙大喊一聲:“下去幾個人接應,其它人做好戰鬥準備,擋住後面追上來的敵人!”
“是!”戰士們應了聲,很快就有十幾個戰士跳出戰壕跑下山去接應。
想了想,我又接着命令道:“命令炮兵做好準備,目標前方一千米處的公路!”
身旁的戰士應了聲,很快就跑到山後,對着307.3高地的李營長打着旗子。
志願軍的炮兵陣地跟美國佬的炮兵陣地不一樣,美國佬的大炮一般都是佈置在平整的開闊地上,而志願軍的大炮則大多隱藏佈置。
最方便且安全的方法,就是把整個炮身都藏在防空洞中只露出炮管往外打炮,當然,這種工事就要求高、大而且堅固。高是因爲榴彈炮的炮管高高地翹起;大是爲了讓炮兵有足夠的空間運送彈藥和裝填炮彈;堅固就不用說了,如果這樣的坑道不夠堅固,大炮在裡面響一聲就塌下來一大塊土石的話,那多打幾炮自己都要給活埋了。所以這樣的工事雖好,但是卻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時間。
另一種就是在山後挖藏炮洞,要開炮時才從洞裡把大炮拖出來,打完幾炮後再拖回去,爲的就是不讓敵人的飛機、大炮一個照面就把咱們的數量不多的大炮敲掉。這種工事就比上一種工事要簡單得多,只需要做得比普通坑道大一些就可以了,缺點就是要使用炮兵的時候需要更長的時間做準備,而且更危險。
因爲時間和人力的限制,我們現在所構築的炮兵陣地就是這種。只見旗號纔打完不久,307.3高地下的十幾個坑道中,很快就拖出了一門門全身掛滿了僞裝的榴彈炮,接着在那些炮兵的操作下,炮管開始慢慢擡高,對準了高地前的公路。
這時公路上撤退下來的人民軍越來越多,大慨有四、五百人。幾十名人民軍戰士主動留在公路的拐角處掩護,朝後面追上來的敵人打槍、甩手榴彈,但是很快就一片炮彈轟了過來……
硝煙漸漸散去,還沒等我看到那些戰士的屍體,一根粗大的坦克炮管就像是一支從地獄伸出來的魔爪一樣闖入我的視線,接着是坦克的履帶,坦克的炮塔,還有炮塔上的高射機槍。
又是“潘興”坦克,跟美國佬的坦克打了那麼多回的交道,早就對他們這種重型坦克耳熟能詳了,幾乎是在剛看到那根炮管的時候,就知道又是這個殺人魔王。
那支被追趕的人民軍也不知道是哪支部隊的,不過照想沒有與美軍坦克交手的經驗,這才吃了大虧。這不,他們在坦克的追擊下竟然還會一路沿着公路逃跑,他們只可往旁邊的森林一鑽那還不是啥事都沒了……
“噠噠噠……”這時那輛潘興坦克上的機槍響了起來,人民軍的戰士一排一排地慘叫着倒下。我連忙下令炮兵開炮,但是等了好一會兒,才只聽“轟”的一聲,只有一發炮彈在坦克後方幾十米遠的地方爆炸,我疑惑地轉過頭朝那些大炮望去,看見他們又在調整大炮的角度,這才明白過來剛纔那一發就是炮兵裡常說的試射。
這試射爲的是不至於第一批炮彈一古腦的打出去全都打偏了,如果試射能打中目標那當然好,其它炮也就用不着修正直接發射就可以了,如果試射打偏了,就要根據彈着點調整諸元,這樣命中率就會大得多。
“轟!”的一聲,這一炮卻是敵人的坦克開的,又有十幾個人民軍戰士被炸得慘叫着飛了開來,接着公路的盡頭又拐出了兩輛“潘興”,只看得我心裡暗自着急,如果讓那三輛“潘興”坦克上的機槍、坦克炮都開火,那兩百多名人民軍包括我們前去接應的人全都要躺在公路上了。
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只聽一陣轟響,後方的那十幾門炮就接二連三地開火了,而且炮炮都打在敵人坦克所在的那段公路上,霎時那三輛坦克就被籠罩在一片炮火中。
“好!”戰士們紛紛叫着,有的甚至還握着拳頭朝後方的那些炮兵們喝彩。但是讓戰士們目瞪口呆的是,那些“潘興”坦克經過了這頓炮火後竟然安然無恙,其裝甲上一點損傷都沒有。不過好在那些坦克也有些不正常了,他們既不開槍也不打炮,緩緩朝前行駛了一陣終於停了下來。
正當我和戰士們疑惑的時候,炮兵陣地的戰士打來了旗語,身旁懂旗語的那名戰士一邊看着一邊說:“榴彈炮無裝甲能力,無法炸燬敵坦克,只能炸暈敵坦克手……”
聽到這裡我就明白了,榴彈炮是用來打步兵的
,我卻錯誤的把它用在打坦克上,當然似乎也有點效果,那些坦克手毫無心理準備的在坦克裡被那些炮彈“咣咣噹當”的一陣,這會兒想必也是暈乎乎的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現在不去炸它還更待何時,於是我朝着旁邊就大喊一聲:“虎子,去把那幾輛坦克給我炸嘍!炸完了馬上跑回來!知道炸哪吧?”
“知道!保證完成任務!”虎子二話不說,拉上十幾個戰士帶上反坦克手榴彈就朝那些坦克跑去。
“命令炮兵……”我很快又轉身下令道:“對準公路拐角,阻隔坦克後的步兵!”
“是!”身旁的戰士很快就把這個命令傳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只聽一陣轟響,志願軍的這些炮兵果然都不是蓋的,打的還真準,發發炮彈都打在公路的拐角處。一時把那拐角封鎖得死死的,再也沒有坦克或是敵人敢闖上來了。
我就在想,志願軍槍打準是因爲子彈少的原因,這炮兵打炮打得準,那應該也是因爲炮彈少的原因吧,據說在實戰中,如果有一發炮彈打偏了,整個炮組都要受處分。所以在這樣的制度下,志願軍的炮兵哪還不狠練硬功夫啊!畢竟每一發炮彈上都凝結着後勤戰士的生命和鮮血,哪裡會像美國佬那樣一開炮就是亂打一氣。從這一點上看,有時候彈藥少還是有好處的。
接着沒過多久,隨着幾聲轟響,那三輛“潘興”坦克很快就徹底報銷了。我很快就下令那些炮兵退回坑道,果然沒過多久,美軍的大炮很快就響了起來。
“轟轟……”的一陣亂想,美國佬就是闊氣,那大炮炸的不管天南地北的到處都是,相比起來咱們剛纔那幾聲炮響還真是有點寒磣。而且我們就那十幾門炮,還要像個寶貝似的打幾發就要躲起來。
冒着炮火激起的泥土碎石跑進坑道時,這才發現擁擠了許多,黑漆漆的裡頭擠滿了人乎轉個身都困難了。我知道多出來的那些是剛剛撤退下來的人民軍,心裡不由有了點底。老實說如果全靠那些傷兵和我們這支一百多人的隊伍就想擋住美軍的一個師,我心裡還真有點虛。現在有了這支生力軍的加入,雖說人數也不算多,但還是讓我踏實了不少。
炮聲一停我就抓起槍往陣地上跑,但是還沒跑幾步就被後面的一個人民軍戰士給叫住了。
“同志,同志!”他用生硬的漢語朝我喊叫着:“美帝的軍隊太多了,足足有一個師,你們還是快點撤退吧!”
“你會說中國話?”聞言我不由停下了腳步回頭朝這名人民軍望去,他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但臉上卻有着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再看看他拿着槍一副隨時準備射擊的樣子,照想也該是個老兵。
“嗯!”聞言他點了點頭,伸出手來親切地握着我的手說道:“我叫崔貞友,在中國當過兩年兵,學會了些中國話,但是說得不好。”
“同志!”還不等我回答,他就急切地望着我說道:“敵人實在太多了,你們還是趕緊撤退吧!再不撤就要被他們包圍了!”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道:“你在中國當了兩年的兵學會了中國話,但是還沒有學會中國軍人的精神!”
崔貞友不由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你們的任務是守住馬坪裡?”
“是的!”我點頭應道:“是留下還是撤退,你們自己看着辦!”
說着轉身就要走,但很快又被崔貞友給攔住了。
“同志,你等等!”崔貞友咬了咬牙,指了指他身後那名坐在石頭上,正滿頭大汗直喘粗氣的人民軍戰士說道:“我去跟我們營長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
“你們營長?”聞言我不由有些疑惑地朝那名人民軍望去,據我說知人民軍有點官的都是身穿馬褲腳踩馬靴的不是?可是這位……
“哦!”崔貞友看出了我的疑惑,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全中校……是爲了不引起敵人的注意,這才……”
“唔!”聽到這裡我算是明白了,心中不由暗笑,讓你們軍官都穿馬褲踩馬靴啊,讓你們威風去啊!這一上戰場敵人一看就知道你們是軍官,狙擊手的子彈、坦克的炮彈什麼的就一個勁的朝你們身上招呼。這不?你們撤退都得換一身軍裝才成。
這時朴忠善也趕了過來,對着那名全中校嘰哩咕嚕的就說了一大通,我在旁邊也不插嘴,聽得真切,說的都是些馬坪裡這個位置很重要,有大量的補給,而且還是志願軍一個師的後方,如果失守那將會給志願軍造成很大的損失。
“樸少校!”還沒等朴忠善說完,那名全中校就不耐煩地站起身來說道:“你知道我們後面的美軍有多少人嗎?一個師啊!還有大量的坦克、飛機、大炮!我們呢?什麼都沒有!就算加上中國人這些傷兵,也只有一千人!怎麼可能擋住十幾倍敵人的進攻?我們的一個團兩千多人才剛剛被他們打散……”
“那是你們!”我笑着用朝鮮語對那個全中校說道:“我們也許也同樣擋不住那些美國佬,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如果要過去,就一定要踩着我們的屍體!”
說着也不理會全中校等人又驚愕又尷尬的表情,對着戰士們一揮手道:“全體都有,做好戰鬥準備,人在陣地在!”
“是!”戰士們似乎也明白那些人民軍的在說些什麼,全都應得特別大聲,就連那些傷兵也是個個挺起胸膛來從那些人民軍中間走過。而反觀那些人民軍的戰士,他們立時就像矮了半截似的搭啦着腦袋。
走上了陣地後,卻意外地發現美軍方面還是沒有動靜。也許他們是被剛纔那一頓炮火給嚇了一跳,導致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吧。畢竟在志願軍中有十幾門炮的部隊至少是在師一級的,所以他們現在一定是在頭疼:前面那支部隊到底是什麼部隊呢?怎麼突然又鑽出一個師來了?
接着不過一會兒,雲層中很快就鑽出了一架偵察機,就更證實了我的想法。於是我就在後悔了:爲什麼不讓戰士們多挖幾個陣地,來個疑兵之計讓美國佬真以爲我們有一個師。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美軍的偵察機很快就會發現我們不過就是守着三個山頭,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團。接着他們很快就會把我們重重包圍……
“崔副營長!”不知道什麼時候,朴忠善趴到了我的身旁,面帶慚色地對我說道:“全中校讓我給你帶句話,他說他很感激你們救了人民軍的戰士,但是他們接到的任務是撤退,所以……”
“你去轉告他一聲。”我望了望在天上正打着轉的偵察機,苦笑了一聲說道:“要走就趕早,再不走的話就走不了了!”
“他們,他們已經走了……”
“唔!”聞言我還是不由愣了一下,這人民軍的素質不至於這麼差吧!咱們剛救了他們,他們走了也不說一聲。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他們那是沒臉來跟我們道別呢!
“同志!”這時身後又響起了崔貞友那生硬的漢語,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崔貞友帶着幾十個人民軍的戰士回來了。
只見他正視着我的目光,朝我拍了拍胸道:“我向全中校要求在後面掩護,就帶着自己的連隊上來了!給我安排任務吧!”
шшш¸ ttκǎ n¸ co 聞言我不由一愣,暗道一聲這人民軍中還是有硬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