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正在我觀察着305高地的時候,戰事突然起了變化。隨着連續的幾聲槍響,我瞄準鏡裡的視線一紅,在前沿戰鬥的三名戰士無一例外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我趕忙微微轉動槍口,把視線在三名犧牲的戰士身上移動。發現三名戰士無一例外的是頭部中彈。
是狙擊手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而且我想,這名狙擊手應該就是兩次差點取了我性命的那名狙擊手。
原因很簡單,一個是正斜面上的戰事很穩定,胡祖弟帶的一個班的冷槍部隊和胡彪的一營戰士很順利的抵擋住了正面美軍的進攻。這可以從我們身後志願軍戰士有條不紊的槍聲,和敵人的一聲聲慘叫可以判斷出來。
另一個,則是因爲305高地上的那名狙擊手直到這時纔出手。很顯然,他原本是不想出手暴露自己的方位的。但最終還是因爲高地上那幾名志願軍戰士頑強的防守出手了。遊騎兵這次完成任務的時間不多,現在離天黑還不到兩個小時,這也就意味着,遊騎兵必須在兩個小時之內拿下305高地並對我軍駐守的649.8高地側後構成實質上的威脅。
時間的限制,就逼得美軍狙擊手不得不出手。
這名狙擊手爲什麼這時候纔出手呢?那就是因爲他知道我在這裡盯着305高地,他不想太早暴露自己方位。
一名在我軍後背的狙擊高手,對我軍部隊來說絕對是一個大威脅,所以這一回,我不管怎麼樣也要擋住他
再把目光投往305高地上,只見那兩名傷員見戰友已經犧牲,便不顧一切的操起架在前沿的機槍繼續朝山腳下掃射我在心裡有個聲音在朝他們大喊:快走啊敵人有狙擊手,這樣除了送死外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我知道這是沒有用的,不說這是我在心裡的呼喊他們根本就聽不到,就算他們聽到了,他們也不會撤走。沒有上級的命令,撤退就是逃跑。更何況,戰友們都犧牲了,他們幾個又怎麼有臉獨自逃生。
這就是志願軍戰士們普遍的想法,所以有很多志願軍戰士,他們堅守陣地並不是爲了做英雄,也不是因爲上級的命令而是看着戰友一個個在身邊倒下,他們也不願意獨活,他們要留下跟敵人拼命,他們要爲戰友們報仇
所以,我十分不願意看到,卻又必然會發生的一幕很快就出現了……
隨着“砰砰”兩聲槍響,那兩名戰士腦袋一歪就倒在了陣地前。美軍狙擊手既然已經暴露了他的方位,當然就不在乎多暴露一次。
“砰砰砰……”接着我又聽見了幾聲槍響,M1步槍的槍響。戰場上雖說有許多槍炮聲混雜在其中,但我還是能確定那是美軍狙擊手打的。因爲我已經鎖定了他大慨的方向,這是他打的幾聲空槍,其目的是爲了打空槍膛裡的子彈好裝上一個新的彈匣做好準備。另外,我覺得他還有朝天鳴槍向我示威的意思。
狙擊手之間的戰爭就是這麼有意思,往往雙方都沒有看清對方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等等所有的一切,但在戰場上卻能夠很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存在。整個戰場似乎就是我們倆人的鬥爭,其它的戰士不過就是一種陪襯……
美軍很快就出現在305高地的山頂陣地上,果然是遊騎兵,個個臉上塗着油彩,頭上戴着貝雷帽。這一批上來的人並不多,只有十幾個,他們小心謹慎地互相掩護着貓着腰進入了山頂陣地。
幾名機槍手、迫擊炮手很快就在山頂陣地上架起了機槍和迫擊炮,不過讓我意外的是,他們並不急着射擊,而是警惕的朝我軍陣地搜尋着什麼。時不時的還朝草叢或是土堆等可疑目標裡打上一梭子彈或幾發炮彈。
與此同時,在他們身後的其它遊騎兵,就取出了工兵鍬構築工事。
他們是在搜尋着我軍狙擊手併爲身後構築工事的戰友提供掩護,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上來之前,肯定被告知對面的高上潛伏着大量的狙擊手,所以他們纔會有這樣的表現。
敢於直接面對狙擊手並且還這麼冷靜的,我想也只有美軍的遊騎兵才做得到了
我沒有開槍,戰士們也沒有開槍
因爲戰士們都知道,我們兩個班的戰士一共有十幾組,面前的這十幾名遊騎兵根本就不夠我們打,同時過早的暴露位置讓敵人有所防備也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這十幾個敵人暫時還不會對我軍構成多大的威脅。所以戰士們全都趴在潛伏地裡一動不動,默默地看着那些敵人在山頂陣地上折騰着。
這就是一種默契,這就是心有靈犀,對於缺乏先進的微型通訊設備的我們來說,這是十分有必要的,同時也是長期訓練的結果。
而我,則多了一個心眼,把視線透過瞄準鏡瞄向了山頂陣地的棱線上。我懷疑,那名美軍狙擊手正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觀察着我們,並試圖把我們找出來。
但正如我想的一樣,美軍的這名狙擊手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找得到的,我在山頂陣地上費力的搜尋了三遍,仔細觀察了每一個可疑的地方,小山丘、彈坑、石頭……但全都沒有那名狙擊手的蹤跡。他就像是幽靈一樣,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卻看不見也摸不着
遊騎兵構築工事的速度很快,這跟305陣地已經被美軍的炮轟過一陣子有關。不過一會兒就在上面挖出了一個個散兵坑,接着另一批美軍的擡着機槍和一箱箱的彈藥上來。
這時候顯然已經到我軍擊發的時機,因爲這時候如果再不開槍,那些美軍很快就會把成片成片的子彈、炮彈傾瀉在我軍的陣地上。
“砰”的一聲,這一槍是楊振山打的。
一名揹着彈藥箱的美軍正往山頂陣地上急跑,一發子十分精準的擊中他頭部左側。大多數被擊中頭部而死的人都來急發出慘叫,因爲腦神經在發出疼痛的信號之前,就已經被射入腦殼並在腦殼裡高速旋轉的子彈給攪成了一團漿糊。
這名美軍也不例外,腦袋一揚貝雷帽被慣性一帶就飛到一邊,彈藥箱也跟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倒出了裡面一長竄的機槍子彈。
美軍嘩的一下,就趴倒了一大片,與此同時他們操起手中的機槍、迫擊炮、步槍等各式武器瘋狂地朝我軍陣地掃射,子彈、炮彈就像雨點般的朝我軍陣地傾瀉而來。
不過因爲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藏身處,而且我們互相之間很分散,所以並沒有對我們構成多大的威脅。
“砰砰……”接連又是幾聲槍響,這是冷槍部隊的戰士開的火。
我沒看清人,但卻可以從他們開火時槍管裡冒出的白色煙霧上判斷出他們的位置,同時心裡暗叫了一聲不好,我們雖說是居高臨下佔據了地理優勢,但陣地卻被美軍轟炸過好幾遍,此時早已到處是焦土,積雪也所剩無幾,所以這煙霧很有可能會暴露戰士們的位置。
雖說敵我雙方的距離較遠,普通的士兵很難在積雪與焦土混雜的陣地上發現這一點點菸霧。但我想,這還是逃不過美軍狙擊手的眼睛。
不過讓我稍稍安心的是,那名美軍狙擊手並沒有動手,因爲我並沒有發現冷槍部隊的戰士有什麼傷亡,反而是305高地上的美軍一個個倒在戰士們的槍口之下。
戰士們的射速並不快,因爲他們很清楚的知道一點,如果過於頻繁的朝敵人擊發,或者是射擊時間間隔過短的話,那麼即使遊騎兵不是狙擊手,也很有可能發現他們的位置。所以他們總是打上一槍就休息一會兒,認真瞄準一段時間後,纔再次扣動扳機。
不一會兒,美軍顯然意識到了他們的錯誤,於是很快就把火力轉移到了胡彪所帶領的一營戰士的身上。機槍、迫擊炮還有步槍,一齊掉轉了槍口朝反斜面陣地上的戰士們射擊。
果然,這一着很快就打亂了我軍的陣腳。反斜面陣地本來就是面向649.8高地山頂陣地的陣地,其後背根本就沒有掩護,美軍遊騎兵一排子彈打上來,不一會兒就有十幾名戰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戰友的巨大傷亡冷槍部隊的戰士們就急了,也顧不上暴露目標紛紛加快了擊發的速度,霎時子彈就一顆顆的朝305陣地上的敵人射去。
冷槍部隊的戰士人數雖少,但都是部隊裡精選出來的神槍手個個槍法如神,所以命中率很高。即使對手是美軍的精銳部隊遊騎兵,即使他們也很懂得保護自己,但還是逃不掉那一發發精準的朝他們射擊去的子彈。不過一會兒,山頂陣地上的遊騎兵就倒下了二十幾具屍體,這其中大多數是他們的機槍手和迫擊炮手。那些機槍手和迫擊炮手,倒下一個後很快就有另一個替補上來,但毫無疑問的很快又會被戰士們撂倒。
戰士們選擇的目標是很明智的,305高地與一營的戰士相距有五百多米,美軍的遊騎兵素質雖高,但畢竟不是狙擊手,拿步槍的美軍很難對我軍構成什麼威脅。拿着衝鋒槍、卡賓槍之類的短射程武器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隨了端着槍在戰場上乾瞪眼外,幾乎就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戰士們想也不想就將他們忽略不計。
於是乎,在305高地上,機槍陣地和迫擊炮陣地周圍躺倒了一圈的屍體,到處都是鮮血,可別的地方卻十分乾淨。
遊騎兵也非等閒之輩,他們並沒有被戰士們精準的槍法給震攝住,儘管不斷有人死在冷槍部隊的槍下,但還是不斷有人接替上去,甚至還有人抱着輕機槍躲藏在棱線後方,時不時的冒出頭來打上一梭,等會兒換個位置再冒出頭來打上一梭,倒還讓戰士們有些頭疼。
我自始自終都沒有打出一發子彈,一直都在瞄準鏡中冷旁觀着這一切,就像是一個置身於戰場之外的第三者一樣。
因爲我相信,戰士們現在之所以能打得這麼順利,完全是因爲我沒有開槍的原因。我沒有開槍,也就是還沒有暴露自己的位置,我沒有暴露自己的位置,美軍那名狙擊手同樣也不敢輕易的暴露他的位置。
我們倆個人都在等,等着對方先出手。
有時候,狙擊手的水準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所比的東西就不再是一些僞裝技巧、槍法之類的,因爲這些東西雙方都差不多,僞裝好了之後只要一動不動對手都很難發現。否則,能讓對手一眼就看出你的藏身之處,那就不叫高手而叫菜鳥了。
所以發展到這時候,雙方要比的東西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心理,也可以說是耐心。誰先忍不住打出一槍,那就意味着把自己的位置告訴了對手、把先機讓給了對方。當然,如果一槍就能把對手給解決掉,那就該另當別論了。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並不着急,應該說這時候的我是很舒服的。因爲在美軍狙擊手前面的是遊騎兵,而在我前面掩護我的,則是冷槍部隊的戰士。
遊騎兵的素質雖高,但終究還是比不上冷槍部隊的這些神槍手。這一點可以從305高地上的一具具屍體那得到證明。
所以,我現在所要做的只是等,等着遊騎兵的傷亡越來越大,等着美軍的那名狙擊手終於忍不住開槍的時候,抓住時機把對手解決掉
但是美軍的那名狙擊手顯然很有耐心,同時我也很佩服他,因爲他可以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遊騎兵一個接着一個地倒在冷槍部隊的槍口下卻無動於衷。而且我也可以肯定,他早就鎖定了我軍冷槍部隊每一名戰士的位置,並且他完全有能力阻止遊騎兵的傷亡,但他卻始終沒有出手。
這似乎跟美國人一向注重生命這一點相悖,但卻的確是一名出色的狙擊手必備的要素。
“砰”這時一聲槍響引起了我的注意。
其實在這戰場上,每一聲槍響幾乎都是一樣的,有時甚至還會被掩蓋在爆炸的轟鳴中。但這聲槍響之所以會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爲我在這聲槍響的同時,我聽到了一名冷槍部隊的戰士的慘哼。
他終於出手了
我沒有朝慘哼發出的方向看,因爲我知道就算我看了也改變不了結局,反而有可能讓我失去找到對手的機會。
於是我想也不想就舉着步槍朝敵人陣地瞄去。
305陣地上在這一時刻開槍的敵人很多,有機槍的也有步槍的,所以有好幾處都冒着青煙,很難分辯出剛纔那一槍是出自哪個位置。但我還是抓住了其中的三個可疑的位置。
一個是在石頭後,那是一個很好的狙擊位,雖說有青煙冒出但卻沒有美軍的蹤影,像極了狙擊手打上一槍後轉移陣地的樣子。但我很快就把這個位置排除了,因爲我很快就發現一名機槍手從另一個位置冒出頭來。
剩餘的兩處一個是在棱線上,另一外是在山丘後。我無法判斷敵人狙擊手藏身在哪裡,所以只得把目光頻頻在這兩處地點轉移,希望對手再出手時能捕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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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發覺,事實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簡單,我也並不具有多大的優勢。
雖然我居高臨下射角很大,但最大的不足就是無法移動,同時也不敢輕易開槍。一旦我這麼做了,美軍狙擊手很快就會知道我的位置。再加上反斜面陣地位處高地,而且是一整個斜面都展現在美軍的面前,一旦我的位置讓美軍知道,就算是換位置也同樣會被美軍發現,甚至在我跑出掩蔽處的那一刻,就更是敵人狙殺我的大好時機。
而反觀美軍狙擊手,雖說是在下方,但卻可以自由的移動,可以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因爲他隱藏在往來奔跑的美軍之中,我很難辯認出哪一個纔是他,或者說哪一個纔是開槍的……
“砰”又是一槍,在不遠處又傳來一聲慘叫。
志願軍受傷時在醫院時的確能忍住不叫出聲來,但在被子彈打中的那一刻,卻是條件反射無論誰都會叫出來的,這也讓我知道美軍狙擊手再次出手了。
能夠認準戰士們的潛伏位置,並且一擊命中的不是狙擊手還有誰?我當即又在美軍陣營中飛快地尋找着對手,這會兒終於讓我給發現了……
那是一個小山嶺,他的動作很快,打完一槍後就馬上抽身而退並轉移到另一個位置,但我還是在他縮回去的那一刻,看見了他步槍上的瞄準鏡在陽光裡一閃。
我注意到了那道亮光是自左往右劃過的,也就是說他是在往右運動。於是我就把準星瞄準山嶺的右側,靜靜地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