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在前面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一場惡戰,但是我錯了;我以爲敵人不會那麼輕易讓我們進入包圍圈,但我還是錯了……
半個多小時後,我覺得我們似乎已經在包圍圈裡。先是在路上看到幾輛被擊毀的坦克,有越南的也有我軍的。開始時我們還分不清那些坦哪些是越軍的哪些是我軍的,畢竟雙方的坦克都是蘇式坦克(我軍56式主戰坦克仿蘇聯t54,而越軍大量裝備蘇聯提供的t54、t55),而且標也差不多,炮塔上都有一個紅色的五角星。只是走近了才發現兩者之間的區別,我軍坦克上的五角星裡有上下排列的“八一”兩個字。
而且……
我軍坦克上無一例外的都掛着四、五名解放軍戰士,說是掛着……是因爲他們都已經犧牲了。
在現代的時候,我就聽說一些部隊爲了讓搭乘的步兵不被坦克甩下來,竟用揹包帶將士兵固定在坦上,結果導致坦克遭遇襲擊時步兵不能及時下車作戰,幾乎就成了鐵板上的魚肉。以前的一直不怎麼相信這一點,但是現在親眼看到了卻又不得不信。
那些被掛在坦克上的戰士臨死都不能瞑目,姿勢幾乎一樣,他們似乎是想奮力從坦克上下來,但是一根揹包帶卻將他們的身體緊緊地綁着。有些更是隻留着上半身、或是下半身,另外一半早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他們犧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陽光一照周圍的溫度就極劇上升,這就加速了這些屍體的。空氣中那種難聞的臭氣很快就引來了蒼蠅、螞蟻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蟲在那些犧牲的戰士的臉上、嘴裡、還有傷口處亂爬亂咬……
戰士們紛紛別過臉去不願意看這讓人心酸的一幕,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淒涼瀰漫在隊伍的前前後後。
“一排、三排注意警戒”看到了這一幕,我想也不想就下令道:“二排負責替死去的戰友收屍小心地雷”
“是”戰士們應了聲馬上就分散開來佔據了有利地形做好了戰鬥準備。李水波則帶着他的兵爬到坦克上解下那些掛在坦克上的屍體,丁營長也自覺的帶着幾個人上去幫忙。
“連長”副連長有些擔心的說道:“這會不會是越鬼子佈下的陷阱?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與坦克部隊聯繫上,不宜耽擱太久了”
“嗯”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其實副連長說的有道理,但我卻不得不這麼做。雖說戰士們剛纔看到那些屍體沒人收的時候都沒說話,但我卻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換個角度思考,萬一戰死的是我們,萬一那些掛在坦克上的屍體是我們自己,那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任憑蟲咬、蒼蠅叮而沒人收?
中國人是相信死後還有靈魂、相信喝過孟波湯就可以重生的,如果自己靈魂看到肉身暴屍荒野無法入土爲安,其淒涼程度可想而知。
如果我對這些屍體置之不理的話,那麼無疑會在很大的程度上打擊戰士們的信心。原因很簡單,戰士們一想到死後有可能暴屍荒慘到像這些犧牲的戰士一樣,那麼他們誰都不會想死了。
但是……如果我讓他們知道,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具屍體,那麼他們就不會有這種“身後事”的擔憂,於是在戰場上也就可以生死用命
所以,不管是從個人感情上來說,還是從今後部隊的戰鬥力來講,我都必須將這些屍體帶走。
應該說,這裡的地形是適合越軍對我們發起進攻的。小路到這裡就匯入了一條公路,面前豁然寬敞,出現在我們眼裡就是縱橫交錯的農田和幾間破敗不堪的竹屋,四周除了幾個小山丘和半人多高的茅草外毫無隱蔽可言。如果越軍在這裡對我們發起突襲的話,我們似乎就只有退回到身後的密林中去了。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從我們全殲了越軍的兩個排後,森林裡就一直有幾雙眼睛在盯着我們。可以說,我們的一舉一動越軍是瞭如指掌,而且我們的兵力也不多,就只有兩個連隊。就算我們有了準備,但是我相信如果他們願意的話,還是可以佈下另一個埋伏。
但不知爲什麼他們卻沒有動手,而是出人意料的把我們放進了包圍圈……
“嗚……”這時一陣嘯聲從我們空中傳來,戰士們不等我命令就紛紛找趴下。幾發迫擊炮炮彈在我們周圍爆炸,掀起了一片片炙人的熱汽和土浪。接着在後方警戒的家鄉人就報告道:“越鬼子來了,在後面五百米,大慨兩個連隊”
我斜靠在一架坦克上舉起狙擊步槍往後一看,不遠處的密林中果然閃出了一隊隊的越軍。但他們並沒有向我們進攻的意思,而是不緊不慢的走着,似乎……是想把我們往開闊地裡趕……
“坦克”這時負責警戒前方的楊松堅緊張地大叫:“發現敵人坦克,兩輛56式……”
“砰砰……”戰士們還沒對付過坦克,這時一看到這兩個大傢伙朝他們趕來,緊張得抓起。但步槍、衝鋒槍這些玩意又怎麼能攔得住坦克,那些子彈打在坦克上“叮叮噹噹”的像炒豆子似的響了一陣後就像泥做的似的彈射開來。
聞言我不由吃了一驚,這時候如果遭到越軍的前後夾擊的話那還真有點爲難,不由敢忙大叫一聲:“迫擊炮、四0火……炸藥包做好準備”
我不確定迫擊炮或是四0火箭筒能否擊毀現代的坦克,畢竟我對這時代的坦克瞭解太少了,萬一它們起不了作用,那麼也只能抱着炸藥包上了。
但回過頭來一看,那兩輛坦克似乎有點怪。應該說,我軍現在是沒什麼防備的,已經有相當一部份人暴露在它們的火力之下,但是他們既不打也不開槍。炮塔上似乎還有一面小紅旗在對我們直搖晃。再認真一看那紅五星,赫然寫着“八一”兩個大字。
於是趕忙朝着對講機命令道:“停火停火,那是我們的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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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的坦克?”戰士們聽着將信將疑的擡起了頭,仔細辯認一番後終於確定了是自己人,這才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
坦克隆隆作響的一路開足了馬力朝我們駛來,這其中也不知道是在向我們示威還是爲了表明身份,“轟轟……”的發了兩發炮彈打得遠處的越軍紛紛趴倒在地。
帶着漫天的塵土,那兩輛坦克開到跟前,從炮塔裡探出一名戴着坦克帽的戰士衝着我們叫道:“搞什麼名堂,一直朝你們打旗了還開槍自己人還是敵人都分不清快躲到坦克後面去……”
我們也不敢答話,帶着戰士們就往坦克後面走。走到後面才發現坦克上還趴着幾名戰士,好像還是剛剛解開揹包帶,見到我們就騰地從坦克上跳了下來,啥也不說一把就抱住了我們,嘴裡叫道:“同志可等到你們了”
“快跟我們來……”其中一名又矮又壯的戰士朝我們揮了一下手:“這裡很危險,趕快離開這裡”
在兩輛坦克的掩護和這幾名戰士的帶領下,我們沿着公路往開闊地跑了十幾分鍾,轉過兩個山坳後就來到了一個標高大慨只有一百多米的高地前。高地的另一面是河,這一面的空地上正停着二十幾輛大大小小的坦克依靠着高地圍成一個半圓防禦,四周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彈坑,還有幾輛殘缺不全的坦克,甚至還有一輛正冒着煙……
“同志”當我們走進坦克的防禦圈後,很快就有一名戴着坦克帽,身材同樣也是稍顯矮小的幹部迎了上來,熱情地與我們握着手道:“同志,可等到你們了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我是71軍213師639團2營5連連長”我回答道:“我叫崔偉”
“崔連長你好”
“我是70軍210師629團1營營長,我叫丁智平”丁營長也走上來做了自我介紹。
“丁營長你好”這名幹部聽着我們的介紹不由愣了下,顯然他以爲我們倆理應按照官階大小的順序來介紹,可我們卻反着來了。當時我還真沒考慮到這一點。
“我叫吳長輝,是第二營營長”說着擔心的看了看四周,幾乎就是推着我往高地方向走,邊走邊說着:“我們還是到裡面再說吧外面不安全……”
聞言我不由暈了下,如果連這坦克組成的防禦圈裡都不安全,那還真想不出有什麼地方纔是安全的了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我們一在高地裡的一個防炮洞內坐下,吳營長就疑惑的問道。
我和丁營長對望了一眼,有些無奈的回答:“我們也不知道”
“你們也不知道?”聽着我這話吳營長就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你們來的時候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有三個連”丁營長充滿了恨意回答道:“但是在路上遭到越軍的襲擊,傷亡一百多人”
“才只傷亡一個連就進來了?越軍沒有阻止你們?”吳營長滿臉不信的說道:“你知道圍困我們的越軍有多少人嗎?他們一共有兩個團啊而且還是越軍的王牌第三師的兩個主力團。我也是用了各種手段才從俘虜那問出來的,一個是曾獲得‘英雄團’稱號的12團,另一個是獲得‘人民武裝力量英雄’的141團,兩個團都很擅長打硬仗,你們一個營的兵力竟然能突破包圍圈闖進來?”
聽着吳營長這話,就連丁營長也覺得有些想不通了。他也見識過越軍在叢林裡的戰鬥力,兩個排的兵力就差點讓我們全軍覆沒,更何況還是兩個團……
“他們是有意放我們進來的”我回答道。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有這個猜測,現在聽吳營長這麼說,就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
“我想也是”吳營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是爲什麼呢?他們完全可以消滅你們,爲什麼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
我隨手撿過牆角的一張地圖,攤開來看了看,就說道:“我想我知道越軍爲什麼會放我們進來了”
“爲什麼?”丁營長和吳營長不由都將目光轉向了我。
“圍點打援”我指着地圖上的我們所在的位置說道:“據我所知,我軍正在攻打同登和高平是吧”
丁營長滿臉迷茫,但吳營長卻點了點頭。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丁營長完全不知道我軍的戰略,而吳營長卻知道一些。這也不奇怪,丁營長剛加入戰鬥不久,不知道我軍的總體戰略也不奇怪。而吳營長卻是一個坦克營營長,坦克在這時代那可是一種寶貝,甚至都有點迷信坦克的味道。據說這時代的軍演,首長們根本就不聽有多少多少兵參加,而是一上來就問“有多少坦克參加……”
於是乎,吳營長官階雖是個營長,但地位卻非同一般,會知道全軍的戰略也不足爲奇。
至於我嘛,同登和高平都已經開打了,做爲一個連長聽到點小道消息那也很正常。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知道的要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多得多。
“我是這樣想的……”想了想我就指着同登和高平兩個地區說道:“同登和高平這兩個地方應該算是一個城市……”
我停了下,又是後面加了一句:“我是猜的,這兩個地方我也沒去過”
“快說吧你哪那麼多廢話”吳營長有些不耐煩了。
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接着說道:“從昨天開仗打到今天,越軍給我最深的感受就是……相對於正規的陣地防禦仗來說,他們更擅長打叢林戰。”
“嗯不錯”吳營長點了點頭,他想必也跟越軍打過幾仗,所以深有體會:“越軍在陣地上咱們還可以對付得了,坦克、大炮轟上一陣就差不多死了一半了,步兵再往上一衝,雖說打得慘烈了點,但還是可以打下來的。但是這些傢伙往森林裡一躲,就跟猴子似的,打又打不着,找又找不到……”
“所以……”我指着高平和同登兩個地方說道:“我軍圍着高平和同登這兩個地方打他們不擅長的陣地戰,或者也可以說是城市攻防仗,無論如何都不是他們所希望的。他們想讓更多的人把視線轉移到我們這個方向,一來可以減輕同登和高平這兩個地方的壓力,另一個,如果我軍派遣越來越多的部隊前來增援,或者是在這片叢林地帶打一場大戰,就更是他們所希望的了”
其實這很好理解,美越戰爭的時候,並不是說美軍在正規戰中打過越共,而是越共藏身在叢林之中,讓美軍根本就不知道戰場在哪裡。但是現在,越軍無論是裝備還是素質都比美越戰爭的時候強了,但卻多了一個弱點,那就是他們從叢林中走了出來,他們必須駐守一些重要的城市的防線
“哦”聞言丁營長和吳營長不由恍然大悟,雙雙點頭對我的分析表示贊同。
“這些狡猾的越鬼子”丁營長不由咬牙罵道:“難怪會放我們進來,他們是想讓我們向上級求救,想讓我們把更多的部隊拉進來”
“怪不得他們好像一直手下留情”吳營長皺着眉頭回答道:“照說我們這二十幾輛坦克守在這裡,他們只要讓炮兵對着我們一陣猛轟就差不多了,可是他們並沒有這麼做。我還以爲他們的炮兵都用在高平或是同登了呢”
“連長”這時一名通訊兵在洞口拿着步話機報告道:“是張團長”
我點了點頭,接過步話機說道:“報告團長,我是崔偉,我們已經到達目的地併成功的與坦克匯合了”
“很好”步話機那頭傳來了張團長的回答:“敵人的情況怎麼樣?坦克員的損失情況怎麼樣?”
“這個……”我遲疑了下,瞄了丁營長和吳營長一眼,就咬着牙說道:“我們纔剛到目的地,對情況還不是很瞭解。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們和坦克營的同志緊密配合,擁有鋼鐵般的決心和不怕犧牲的精神,就一定能打敗敵人成功地突圍”
“嗬……有長進了啊”步話機那頭傳來了張團長意外的回答:“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
掛上了電話後,我這才發現丁營長和吳營長愣愣地望着我。
我知道自己剛纔做了什麼,我實際上是絕了已方部隊對我們的救援。如果我再繼續這麼“偉大”下去的話,我們無疑就要獨立面對越軍的兩個團,而且還是一個王牌師的主力團……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對不對,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讓更多的部隊陷入這片叢林中來。否則這片叢林將會像一個泥潭一樣讓我軍無法自拔。
但是,我們自己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