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一個在老山上打過仗的朋友多喝了幾杯酒,寫得可能有點亂,
在衆多幹部的一致同意下,代理團長也不得不按照我們的意思改變了行軍路線。不過我看得出來,他臉上很明顯的擺着不高興。這一點我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三營長張建忠(我心裡實在不怎麼願意稱他爲團長)本來就是一個高興或是不高興很快就擺在臉上的人,就像別人說他的一樣,就是一根筋的牛。
我之所以不願意稱之爲團長的原因,則是覺得他不能勝任團長這個職務。如果這是在抗美援朝時期,我把這個問題拿出讓戰士們討論,這應該是很正常的事,甚至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會得到上級的認同和讚揚。可是現在……三營長顯然已經把我當作眼中釘、肉中刺。說不準……他還會把我當成團長位置的一個威脅。
不過我也知道,在這個時代的部隊裡,能勝任自身的職務的已經很少很少了。很多在抗美援朝時打過仗的、有經驗的指揮員,還有許許多多的高級人才都在十年動亂時批鬥的批鬥、撤職的撤職,就連這次反擊戰的總指揮許世友將軍,也曾被囚禁受審,甚至還差點丟了性命。
許世友將軍都有這樣的經歷,其它人就更是用不着說了,這直接導致了我軍很多有能力、有才幹的將領批鬥的批鬥、撤職的撤職。於是乎……現在指揮層當師長、團長的,大多原本都是營長、連長之類的人物。並不是說他們不能當這個師長、團長,而是他們自身的能力與這些職位有較大的出入。這也是反擊戰的過程中,各軍普遍出現指揮混亂以及遭受到很大的傷亡的原因之一。
比如我們現在的這個代理團長,他的軍事素質和戰術思想就很不適合擔任一團之長。
部隊很快就再次走上了行軍的道路,路線是由幾個邊民共同定下的,這其中也包括還不到十七歲的胡少文。從這一方面來說,也好在部隊招了幾個熟悉地形的邊民做翻譯,否則我們還真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不過我很快就知道邊民們定下的這條行軍路線並不好走,事實上,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條路線,因爲這根本就沒有路。到處都是麻滕密林,根本就是一個沒人走過的深山老林。走在前頭的幾名戰士都必須拿着開山刀開路的。
據胡少文說,他們也是偶爾上山砍柴纔來過這座叫什麼什麼巴扁山的,對這裡的地形也不是很熟悉。但不管怎麼樣,我覺得與其走那條已經讓越軍知道的路線去送死,還不如進入這深山老林裡搏上一搏。
事實也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艱難行軍後,我們終於在胡少文等人的帶領下走出了森林轉入了另外一條小路,再沿着這條小路七拐八拐,半個多小時後我們就來到達了目的地339高地。
只不過……這是339高地嗎?我們都對此表示了懷疑,一個原因是誰也沒有見過這339高地,另一個原因則是越南的山好像都差不多高,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從這標高上確認面前的這個高地就是上級要求我們佔領的339高地。
“敵人兵力不多大慨就只有兩個連隊”在望遠鏡裡觀察了面前的這個高地一會兒,我就憑着經驗大慨估算出了這個高地上的越軍人數。
可以說我們這次改變路線穿插得很成功,因爲我們直接就穿插到了面前這個高地的後方,於是越軍的反斜面上的坑道還有工事就全都暴露在我們的視線之下了,而越軍卻對我們這支部隊一無所知。
“可是上級卻說這個高地上至少有一個營的越軍”李連長遲疑道:“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要攻佔的高地不是這個高地”
“應該不會錯”想了想我就回答道:“駐守在這裡的越軍之所以變少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他們知道我們的穿插路線,所以調出一部份到我們的穿插路線上設伏了”
“哦,有道理”聽我這麼一說,李連長就點頭表示贊成。
從這一方面來說,讓越軍知道了我們的穿插路線還是件好事,至少現在我們要攻下眼前這個高地就輕鬆多了。
得到了這個共識之後,我和李連長就小心翼翼的從茅草叢中爬了回去,把偵察的情況向代理團長報告。
“那還等啥?”張團長一聽我們的報告,揚了下手中的機槍說道:“這就殺上去唄同志們,跟我……”
“團長”我趕忙阻止道:“我們是不是應該請求上級的炮火支援,先用炮狠狠地轟他們一頓”
其實我真實的目的卻不是這個,因爲我知道,炮火支援並不能對隱藏在反斜面坑道工事裡的越軍構成多大的傷害,我的目的其實是想讓越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斜面上。一頓炮火轟炸,就足以讓他們以爲我軍要向他們發起進攻了。就在他們在反斜面做好戰鬥準備時,我們突然從反斜面衝上去,這場戰鬥就會變得很輕鬆了。
“好吧”張團長並不喜歡我這樣的建議,有些不樂意的朝身後招了招手叫來了通訊兵。
“喂喂我是639團,我們已經成功穿插到了339高地”
“對,對,是的我們請求炮火支援”
“什麼?座標?我知道個球座標,你們讓炮兵往太陽這個方向打不就得了……”
聽着這話我不由張大了個嘴巴半天也合不攏,打炮也有讓炮兵往太陽這方向打就得了?這個張團長連基本的軍事常識都不知道嘛
但是苦就苦在我也計算不來座標這玩意於是我趕忙往下問了聲:“你們有誰會計算座標的?”
戰士們聽着愣了下,接着一個跟着一個搖着頭,全都不會。
這怪不得他們,他們中許多人都才當兵幾個月呢,哪個會玩遠程炮兵座標這玩意啊
事實上這也是反擊戰中我軍部隊很普遍的問題,雖說我軍的炮兵已經遠遠超過了越軍的炮兵,但卻因爲前線作戰的部隊中很少有人會精確的計算出座標,以至於炮兵在反擊戰竟然無用武之地。
蘇聯元帥朱可夫曾經說過:“打仗不用炮,那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沒想到,他這話說了幾十年後,在反擊戰的戰場上還真出現了這不用炮的一幕。
無奈之下,我只得再次向張團長建議道:“團長,要不咱們集中團裡的迫擊炮、火箭筒朝敵人的高地轟上一陣,然後再發起衝鋒……”
“說用炮的是你,說不用炮的也是你”張團長沒好氣的回答道:“得得得,就按你說的辦”
聞言我不由一陣苦笑,有時還真想給這個團長狠狠的來一槍托。
“做好戰鬥準備”
“做好戰鬥準備”
……
命令一聲聲的傳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張團長不想讓我繼續表現下去還是怎麼的,我們連竟然被安排爲預備隊。第一梯隊進攻的就是張團長的原部隊三營,我想,張團長或多或少都有些把我比下去的心理。
其實我並不想出這個風頭,我只是不想戰士們遭受到不必要的傷亡,但是現在看來,這隻怕是無法避免的。
越南山區到處都是半人多高的茅草,這給了我們很好的掩護。張團長帶着三營的戰士和四0火箭筒射手在前方匍匐前進,我們這支預備隊的就緊緊地跟在了後頭。
可以看得出來,339高地上的越軍根本就沒有想到後方還會有敵情,對這面的警戒十分放鬆。反斜面上的他們有的抱着槍抽菸,有的則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聊天。以至於我們這支幾百人的隊伍逼近339高地三百多米的距離,他們還沒有發現異常。
本來按照我的意思,是能潛伏多近就潛伏多近,直到被敵人發現了再發起強攻不遲。但在前頭的張團長卻顯然沒有這個耐心。因爲這時我已經在對講機裡聽到了他下令開炮的聲音。
二十幾門迫擊炮同時發起了怒吼,四0火箭筒因爲射程近,有效射程只有三百米,所以全都跟張團長走在前面,這時一個個從草叢中站起身來朝那些越軍扣動了扳機。
“轟轟……”的只聽一陣亂響,雖說沒有遠程炮火那麼大的聲勢,但還別說,精確度還是挺高的,一發發炮彈準確地打在越軍的機槍陣地和工事上,將一個又一個的越軍掀到了空中,甚至有些炮彈還直接命中越軍的坑道口。
越軍沒有防備下遭受到這突然打擊,立時就亂了起來到處尋找藏身點,卻又因爲他們的工事大多是面向正斜面,對於我們這些從後方來的火力根本就沒有多少防禦,所以沒多久就一片片的倒在我軍的炮彈之下,其餘的也慌不擇路的竄進了坑道里。
“同志們衝啊”看到敵人的這番情景,張團長大吼一聲抓起機槍就帶着三營的戰士衝了上去。只是他們的衝鋒隊形,依舊是讓我大搖其頭的密集隊形。
“全體都有”看着衝上去的張團長一干人,我當即朝對講機下令道:“繼續隱蔽前進,繞到339高地的側翼,聽我命令”
“是”
“是”
……
“崔排長”對講機裡傳來了李連長緊張的聲音:“我們是張團長的預備隊,如果張團長進攻失利命令我們上去怎麼辦?”
“等不到他叫我們上去”我回答道:“準備好馬上就對側翼發起進攻”
我承認,我的確是不聽上級的命令自行其事,但我心裡也很清楚,我不是自以爲是,而是爲了儘量減少戰士們的傷亡。
剛纔在觀察越軍陣地的時候,我就從他們構築的工事上知道,在我們面前的這些越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因爲他們的工事就是我們在朝鮮戰場上用過的反斜面工事。坑道分爲上中下三層,按照武器的射程分佈各自的陣地,比如上層棱線是擲彈兵,中層是ak47,下層則是重機槍和迫擊炮。交通壕也分佈得錯落有致,如果說那些個坑道、防炮洞是一個個珍珠,那麼那些交通壕就是串着珍珠的繩子,把它們和山頂陣地串成了一個整體。
跟我們在抗美援朝時期用來對付聯合國的戰術實在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也怪不得有反擊戰歸來的老兵說,與越軍作戰其實就是在跟自己影子作戰,跟自己的影子作戰是痛苦的。
又因爲這些影子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所以他們就更像抗美援朝時的志願軍。而現在的我們,卻反而跟朝戰初期沒有多少戰鬥經驗的僞軍差不多了。
當然,我不會讓當年志願軍打僞軍的那種狀況出現。於是我就帶着五連的戰士們小心翼翼的朝339側翼摸去。
我相信張團長的這次進攻會失利,因爲我太瞭解越軍的這種反斜面戰術了。我甚至都知道越軍接下來會怎麼做,山頂陣地上的越軍調轉槍口,居高臨下的對張團長他們實施火力壓制;坑道里的越軍只需要在坑道口堆起幾個沙袋再架起幾挺機槍,就可以將那些坑道轉變成一個個碉堡。於是整個反斜面很快就會轉變成一個點面結合的防禦體系。
也許張團長他們會因爲攻其不備而在初時的進攻佔據上風,但是一旦等越軍反應過來之後,他們的攻勢很快就會受挫。
沒錯我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但我卻沒有跟張團長說。一來是因爲我知道張團長肯定不會接受我的意見按我的方式來打。二來,我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現在越軍兵力不足,正好讓張團長吃點苦頭,如果我及時動手的話,戰士們的傷亡也不會很大。如果是在另一個地方,只怕就不是吃點苦頭這麼簡單了。
我這樣做的目的,一是想讓張團長認識到自身的錯誤,如果他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的話,那麼我也可以繼續在部隊中鞏固自己的威信。雖然這樣做有點自私,同時也是以戰士們的生命爲代價的,但如果想讓戰士們不遭受更大的傷亡,也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戰局果然像我想像的那樣,越軍很快就組織起了防禦,張團長所帶領的三營很快就被越軍的火力給壓制在了山腳下。雖說擔任掩護任務的戰士們用迫擊炮、火箭筒和重機槍不斷的朝越軍轟炸和掃射,但卻因爲角度原因和越軍躲藏在坑道里而效果不大。
張團長不愧是一根筋的牛,在這種情況下還是硬生生的組織着戰士們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鋒。但都毫無例外的一次又一次被越軍的ak47和手榴彈打了下來。ak47雖說沒什麼準頭,但它的射速、容彈量和穿透力卻是對付人海戰術的絕佳武器,再加上手榴彈的配合和白天那麼高的能見度,張團長的部隊要能衝上去那才叫怪事了。
正在張團長與越軍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五連就神不知鬼不覺的爬到了339高地的側翼。越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張團長的部隊上,再加上五連在新兵營的時候就跟我學會了如何僞裝自己。此時的他們個個都是身披着雜草編成的僞裝,這時又混在茅草裡,不認真看還真是看不出什麼。所以我們全連的人都有驚無險的潛仗到了指定地點。
“報告情況”我迫不及待的抓起對講機問着。
我知道,現在的每一分鐘都意味着有不少戰士犧牲在敵人的槍下,第一秒鐘都意味着戰士的生命正在逝去,所以我不敢有一分一秒的耽擱。
“二排就位”
“三排就位”
“一排就位”
“嗯”我暗自點了點頭,當即下令道:“二排沿着山脊的左面進攻,三排沿山脊的右面進攻,一排做爲預備隊目標山頂陣地,出發”
“騰”的一聲,草叢中突地躍起了一個個“草人”,互相掩護着朝339高地的交替前進。
我也舉着步槍帶着一隊戰士沿着山脊左面攻了上去。之所以讓一排做爲預備隊,是因爲它的排長是新兵楊松堅,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都會給他更多的學習時間而不是上戰場。
我對越軍的這種反斜面戰術實在是太熟悉了,所以也很清楚這種戰術的弱點。它的弱點就是這條連着山頂陣地的山脊。
山脊不但坡度平緩利於攀爬,更重要的是山脊就是正斜面和反斜面的分界線,位於山頂陣地正斜面的越軍看不到山脊右側的部隊,同樣位於反斜面的越軍就看不到山脊左側的部隊。這樣就能夠很成功的將山頂陣地上的敵人一分爲二,同時也因爲角度的原因,山頂陣地的敵人也很難對山脊上的對手構成交叉火力。這些無疑都是我們成功攻上山頂陣地的必要條件。而一旦我們攻下了山頂陣地,就可以居高臨下的對付那些坑道里的越軍了。
“五連五連”這時對講機裡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聲音:“張團長受傷了,馬上上來增援,馬上上來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