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九點整,隨着我一聲令下,早已做好準備的七連戰士就從坑道里魚貫而出。
“崔團長一切小心”
“一切小心我等着你的捷報”
……
李平和、劉順義和各營營長紛紛前來向我辭行。
“放心吧”我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輕鬆的說道:“用不了幾天,咱們就會坐在902.8的坑道里開會了”
哄的一聲,戰士們全都笑了起來。
“林雪就交給你了”李平和擁抱了我一下,輕聲在我耳邊說道:“不要讓她有什麼閃失”
“嗯”我點了點頭。
“三營長”和戰士們一一握手後,我就望向李偉強,交待道:“我們出發半個小時後你們再分批出發,一定要注意好隱蔽前進,並做好潛伏工作”
“是”李偉強挺身回答道:“團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嗯”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朝戰士們揮了揮手,就帶着徐永維和張明學兩人加入了正貓着腰行軍的隊伍。
按說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649.8高地的反斜面,要運動到對面的902.8高地上,首先應該是登上649.8高地的山頂陣地,然後再沿着正斜面往下走。
不過我們此時的行軍路線卻並不是這樣,而是先順着反斜面往下運動到山腰,然後再沿着山腰插進正斜面繼而登上902.8高地。
這麼做的原因是山頂陣地過於目標過於明顯。雖說僞軍也因爲擔心遭到志願軍冷槍冷炮的攻擊,在夜裡也不敢亂打探照燈,但他們只需有一、兩個哨兵或是觀察員在注意着我們的山頂陣地,那麼我軍這樣大部隊的運動就很難瞞過他們的眼睛。
但如果從反斜面往下運動,然後再從山腰插入正斜面,那無疑就安全多了。
七連的目的地是902.8高地上的坑道,李偉強三營的目的地是902.8高地山腳,我們的路程要比他們遠得多,也爲了避免人數太多暴露目標,這才讓七連走在前頭。
除了我這個團長外,戰士們包括徐永維和張明學兩個,人人肩上都揹着一箱的彈藥,大多數是子彈,還有手榴彈、爆破筒、迫擊炮炮彈之類的。
902.8高地上的坑道雖說挖好了,但我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在那屯積彈藥。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在之前的五次戰役和上甘嶺打那種沒子彈、沒補給的仗給打怕了,所以現在一打起仗來首先想到的就是彈藥和補給。
出發前李平和一再告訴我:“部隊只要守兩、三個小時,李偉強的三營很快就會上來了。所以你們用不着帶那麼彈藥,每個人多帶幾個彈匣就成了……”他說的也在理,可是我心裡總是覺得一陣陣發虛,於是不管什麼在理不在理,強制命令每個戰士背上一箱的彈藥。
只是這有些難爲了七連的戰士們,他們身上揹着步槍、子彈、水壺、乾糧、手榴彈、行軍被、工兵鍬等等一大堆,光這些東西少說都有六、七十斤了,另外還得加上一箱幾十斤重的彈藥……這就是要他們揹着一個一百多斤重的人趕一晚上的路啊好在也是七連這些個個如狼似虎的戰士,這要是其它部隊的戰士,只怕還沒走出649.8高地就得累趴下了。
但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戰士們在行軍時還是能一路小跑,就連林雪也不例外。當我在人羣中有些擔心的找到她時,發現她一點都沒有因爲身上的負重而顯得吃力。原本我還想幫她分擔一些,但想想她肯定不會同意。
再說了,咱一個團長誰都不幫,就幫一個漂亮得讓人都直流口水的女戰士,這不明擺着告訴別人我對她有意思嗎?雖說我的確對她有意思,但在公衆場合還是要注意影響,還是果注意作風問題……
想到這裡我不由暗罵了一聲,我突然發現自己在感情上的思想,已經變得跟戰士們差不多封建了。
“禁聲,隱蔽前進”對講機裡傳來了楊振山的聲音。
這讓我意識到我們已經進入與敵人相對的正斜面了,於是隨着戰士們一聲一聲的把命令傳下去,隊伍的速度立時就慢了下來,個個都貓下腰輕手輕腳的往前走。
楊振山帶領着一個班冷槍部隊的戰士在前頭充當偵察兵,夜視儀的好處在這時就充分體現出來了,在晚上可以清楚地看清道路,在複雜的地形裡也不容易迷路,而且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哪裡有危險或是哪裡有地雷,先一步做上標記讓其後跟進的戰士有心理準備。
反斜面的道路有後勤部隊的戰士們修過,有些地方甚至還打上小石子防滑,所以比較好走。一進入正斜面就到處是坑坑窪窪的彈坑,再加上積雪融化到處都是溼漉漉,一路上不是水窪就是爛泥,讓戰士們的行軍變得十分困難,不過一會兒就有好幾名戰士滑倒在地。
不過好在戰士們對此早有準備,之前就用油紙或是帆布等包好槍支彈藥,否則的話,只怕咱們身上帶的這些彈藥都要報銷了。
兩個多小時之後,隊伍終於深一腳淺一腳的運動到了山腳下,一條小河擋在了我們的面前。戰士們二話不說,嘩嘩幾下就脫下了棉褲往河裡淌。
脫棉褲是明智的,因爲不管河水深淺,這一趟過去總會把棉褲弄溼。在這麼冷的天氣裡穿着**的棉褲或者說沒有褲子穿,那顯然是件很難受的事,其它的不說,至少也會影響戰鬥力。
所以我也沒多想,三兩下就脫下了棉褲。走到河邊時卻發現有一名戰士在河邊發愣,接着我很快就意識到那是林雪……
“來吧”我走到她的身邊,背朝着她略低下身子,小聲說道:“上來吧我揹你過去”
“團,團長……”雖說我背對着她,但卻可以肯定她這時的臉一定是羞得跟蘋果一樣了。
“還愣着幹什麼?”我故意加大了點聲音假裝兇道:“沒看到別的同志身上都揹着彈藥嗎?上來,這是命令等等,先把裝備擱這,我這一下可背不了這麼多”
“是……”林雪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裝備趴在了我背上。
其實志願軍戰士還是很通情達理的,我這樣把林雪往背上一背,在別的時候他們也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但在這時候卻沒有。不是因爲我是團長,而是因爲這是爲了革命需要什麼叫革命需要?那就是爲了打勝仗,爲了部隊的同志,這樣背背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現代時我就看過一篇報道,說的是志願軍部隊裡在大冷天的時候,凍得實在受不了了就互相擁抱着睡覺取暖,其中有一個就是女同志,也跟男戰士抱在一塊兒睡覺。這也不是什麼作風問題,也是爲了革命需要。
同樣我這樣揹着林雪也是。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和林雪還真有“作風問題”就是了
揹着林雪在河水裡走了一段,冷不防的林雪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偷偷地說了句:“你真壞”
我一個失神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就在河水中滑倒,嚇得林雪趕忙抱緊了我再也不敢吭聲了。
穩了穩身形,我不由啞然失笑,剛纔如果是真摔倒那才叫好了就咱們倆棉衣溼透,正好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脫光了烘衣服去
可惜的是這是在做夢……唉喲不好下半身傳來的一陣陣衝動讓我狼狽不堪,趕忙加快了腳步跑到對面,放下林雪後就手忙腳亂的把棉褲穿上。心中暗自慶幸:好在天色黑,沒有讓其它戰士發現什麼,否則這下可糗大了。
“團長”偏偏這時林雪卻又着急的看着我:“我的裝備還在那邊呢怎麼把褲子給穿上了?”
三個小時下山,四個多小時上山。
但我們到達目的地,偷偷摸摸的走進偵察排挖好的坑道後,已經是凌晨四點多。
上山與下山沒什麼很大的區別,只是多了一些僞軍的明哨、暗哨、和鐵絲網和地雷之類的東西。但偵察排的同志早就把這一切在地圖上標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我們還擁有夜視儀和對講機,使得我們這支部隊在敵人眼皮底下無驚無險的穿過了層層困難,順利的進入了偵察排爲我們準備好的坑道。
站在坑道口,就有一股臭味迎面撲來,我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
我知道,這是偵察排的同志們給我們留下的。幾十天的坑道作業,而且還是在敵人眼皮底下挖坑道,那是一種什麼狀況我當然知道。
坑道里挖出的新土還好,陣地上每天都有大炮爆炸,只要把這些新土往彈坑附近一灑,任誰都不會懷疑了。但是這糞便就不一樣了,一次兩次還成,但如果太多的話就很容易引起敵人偵察兵的懷疑。爲了保險起見,糞便還有垃圾之類的,任何能引起敵人注意的東西都必須在坑道里就地掩埋。這時間短的還好,時間一長,那味道就像我們現在聞到的一樣了。
坑道不大,勉強能容得下五十幾個人,五個坑道正好容下整個七連。不過人擠人的一片黑暗,空氣又十分混蝕,混雜着糞便、汗臭、腳臭、腐臭等各種臭味,就像是坐在悶罐子車廂裡頭似的讓人一陣噁心欲嘔。
我知道,這是偵察排的戰士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畢竟在敵人眼皮底下挖坑道也十分不容易,所以我也並沒有怪責他們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快點渡過這難熬的一天。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就在剛纔,在行軍的路上時,我還在希望能快一點到達目的地好讓我休息一下。但現在卻希望自己還在行軍路上,那樣的話至少還能享受到一點新鮮空氣……
七連戰士的素質這時才真正體現了出來。我是個呆慣了坑道的人,特別是在上甘嶺的那一段時間,可以說在上甘嶺的坑道里呆過,就沒有什麼坑道會適應不了的。
但180師的戰士卻很少有坑道作戰的經驗,甚至在此之前還在國內享受了一段幸福時光。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是沒有人有一聲怨言,同時也沒有人有什麼反常的表現。這要是換成別的部隊,只怕不抓狂纔怪了。
等等坐在我身邊的林雪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她是一直跟在我後頭進來的,剛纔沒注意,同時在黑暗中也看不見,這時感覺到她就像是一隻害怕的小貓似的在身旁瑟瑟發抖。
憑着感覺在黑暗中找到了她的手,愕然發現她兩手正緊緊握着手中的步槍,手心手背全是汗
我趕忙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擁入懷中,右手輕輕拍撫着她的背……
很奇怪的是,這時的我心中沒有半分雜念,充斥着一種保護她、不讓任何人、任何事傷害到她的心理。這也許是男人最原始的心理之一,當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害怕的時候、受傷害的時候,這種心理就會莫名其妙的油然而升。
我承認,平時的我並沒有這麼勇敢,但是在看到林雪這麼害怕的時候,我卻突然變得勇敢起來。我想,這時候就算是碰到了一隻怪獸,我也會毫無畏懼的衝上去同它搏鬥。
我也必須承認,在此之前這坑道的環境的確也讓我覺得不舒服,但在抱着林雪的時候,我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我都覺得,就算這樣再呆個幾天也無所謂。
林雪也許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原本還在我懷裡瑟瑟發抖,不久之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以至於我都有些懷疑她是昏厥過去了還是怎麼的,於是動手把她推了推,結果她在我懷裡鑽了鑽反而把我抱得更緊了……
我不禁暈了下,好在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一點光線都沒有,旁邊的戰士啥都看不到。
我一直以爲林雪這丫頭膽子小不敢有什麼動作,沒想到卻是我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這丫頭分明就是表面保守內心卻是一團熊熊烈火嘛
唉喲不好一想到火我這慾火就真的往上竄了……
時間這樣黑暗中一分一秒的渡過,戰士們渴了就拿出水壺來喝上幾口,餓了就從乾糧袋中取出炒麪往嘴裡塞,困了就靠在坑道壁上睡一覺。有時也會有幾個人站起身來動動手腳,但因爲之前有命令,所以沒有人敢開口說話,也沒有人敢有太大的動作。
畢竟這裡就是在敵人眼皮底下,敵人前尚陣地距離我們不過十幾米,甚至還有可能有僞軍的巡邏隊就在我們頭頂上,任何一點異響都有可能引起敵人注意從而破壞了整個戰鬥計劃。
在此之後,林雪倒也沒有再害怕過,只是動不動就往我懷裡鑽,也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的,也許是在我懷裡能找到些安全感。
我當然也是來者不拒,反正這坑道黑咕窿冬的誰也看不見誰……開玩笑,在這種情況下拒絕美女的投懷送抱?除非我不是男人了
只是拒絕有拒絕的好處,不拒絕也有不拒約的壞處,這懷裡時時刻刻都抱着一團火沒地發,那滋味還真是不是人受的……
“轟轟……”這時坑道外幾聲沉默的炮聲讓戰士們心裡不由一驚,林雪也騰的一下就從我懷裡跑了開去。
發生什麼情況?我不由皺了皺眉頭,憑我的經驗,我可以判斷出這些炮彈是僞軍朝山腳下發射的。難道是僞軍發現了潛伏在山腳下的三營?
想到這裡我不由拍了拍林雪的肩膀,示意她呆着別動,就小心翼翼的朝坑道口走去。
沿着坑道拐了一個彎,面前就透過了幾絲光線,兩名戰士正端着衝鋒槍槍趴在坑道口僞裝的空隙前朝外望着。見到我來,他們就很有默契的讓開了一個位置。
這個坑道口設置得很巧妙,外面原本是一個一米多深的天然巖洞,僞軍也知道這個地方,據偵察排的同志報告說,有時僞軍遭到我軍炮擊還會把這個巖洞當作臨時防炮洞。只不過因爲這個巖洞頂壁時不時會有成塊成塊的石頭往下掉,僞軍認爲這個巖洞並不安全所以就沒有多加利用。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棄之不用的地方卻讓我們給用上了,不但用上還在裡頭挖了一條十幾米深的坑道。偵察排的同志別有心機的在坑道口上弄了一塊木板作蓋,這塊木板朝外的一面用樹膠沾了許多的碎石。只要這木板把坑道口一蓋,就算僞軍就在面前也發現不了各中的玄機。更讓我歎服的是,透過木板和碎石之間的空隙,我們還依稀能看到坑道外的情況
“轟轟……”又是幾聲炮響,這一回我看清了,山腳下騰起了幾道煙霧,炮彈的落點果然是在三營潛伏位置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