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不管他!沙鋒,”我邊哭邊仰起臉,“他救過我,我,我,”再說不下去。
青膺怒罵我:“你要喜歡那個奸賊你自己去,讓沙鋒替他去送死?我們豁出xing命救你,換的就是你這番話?在你眼裡,我們的命,不如他的狗命值錢?你這……”氣得發抖,下句話沒說出來。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看來不能指望他們了。
我爬起來,扭頭往回衝去。剛跑兩步,胳膊被拽住,我回頭看沙鋒,“你在這裡等我,若是天明之前我沒回來,你也不用等了。”
一柄劍指在沙鋒後頸,“你若聽他的去了,先問我答不答應!”
沙鋒站着沒動,只是淡淡一句:“我欠他一條命,今天只當還他。”
明知道沙鋒說這番話是要與我從此漠路,只當做沒聽出來。
劍緩緩收回,青鷹說道:“你去便去,我不會多等。”
沙鋒看我一眼,縱身潛入黑夜中。
我很想說沙鋒,小心,我等你。
可是這句話說出來有又有什麼用?
自己都覺得假惺惺。
坐在地上,剛纔說的話,應不應該?
可是收不回去了。
沙鋒的命,只爲我幾句話,就去赴死。
從沒有過這種等待,時間過得讓我心慌,比在牢裡度日還要漫長。
夜漸漸涼了,今夜無月,只有天上的北辰星閃爍,象一隻只冰冷的眼睛,釘在我的心上。
我抱着肩蹲在地上,心裡慌亂地跳。
我真是自私又膽小。
沙鋒,他會沒事罷?
終於沙鋒帶着風塵回來,從身上扔下一個人。
他總算平安回來了。
來不及問他,我連忙撲過去,藉着稀疏的火光,看到齊鳳翔的模樣。
比我前幾天見到的還要削瘦,兩隻眼睛深深陷進去,嘴脣的傷向外番着,微弱地呼吸,只有睫毛輕輕地不時顫動一下,知道他還活着。
他的身上有些腐爛的臭味,想必傷口已潰爛不成樣子了。我跪在地上看着他的臉,靜靜地看了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忽然他睜開眼看着我,眼神已經散亂,一隻筋骨盡露的手抖着,很費力地想抓什麼。
我猶豫一下,把手伸過去幫他擡起來。
“是玉卿?”他輕聲說。
他還認得出我。
心裡有些喜悅,說明他還有一線生機。
“你還好罷?”
聲音微弱得,只有心才聽得出來。
我的淚忽然流下,這句話本應該是我對他說的。
淚水滴到他臉上,頸上。
他閉上眼睛,反手用力牢牢抓着我,十指相扣,再不分開。
他無論怎麼惡,對我卻一直很好。
到這等慘境,開口問的,居然是我的平安。
到底是極有城府,久居高位的人。
不似一般的凡夫俗子,張嘴先問別人現在何處。
問也無用。
被他緊握着的手,冰涼一片,竟然沒有一絲溫暖。
“沙鋒,”我擡臉問他,“你身邊帶着金創藥吧?”
沙鋒微皺着眉頭看着我。
“跟他纏綿夠了吧,爲什麼不問問沙鋒怎麼樣了?”青鷹怒吼。
我才仔細看他,沙鋒肩膀後背都有血跡。
他的身姿依然挺拔,只是前額髮絲有些亂。沙鋒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扔給我。
“爲什麼給他?”青膺極爲惱怒,“先不說他,姓顏的有沒有良心,對你連問也不問?在他眼裡,咱們只是賤命的奴僕,不如這個跟他頂屁股的蛆蟲?”
青膺用手指着我。“你…你…”終還是沒把話說出來。
他罵得這麼難聽,我一楞,他想說的,我早明白。
不外乎是水xing揚花,放蕩囧亂之類。
沙鋒喝止他,“你亂說什麼!”
我忍住羞辱,對着他惡狠狠地回道:“不錯,我就是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們堡主喜歡的,就是我這種浪蕩不堪的賤貨。他喜歡乾的,就是我的屁股。你不服麼,下次問問衛紫英,爲什麼只喜歡囧囧男人,把他的東西放在別人的囧囧裡。”
他怎麼也沒料到我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驚訝,說不出話來。
我低頭看着齊鳳翔,打開瓶子爲他上藥。
他的手一直沒鬆,瘦骨嶙峋的手指,硌得我有些疼了。
“傻孩子,”他喘了一口氣,“不要用。”
把手放平,卻始終與我緊緊相握。
我明白他的意思,把藥瓶放下。
他死也不肯受人辱沒。
“這樣很好。”他輕輕說道。
我知道他是安慰我。
我無聲地哭了起來,最後哭得難以制止。
隨着胸脯起伏,帶着他的手也在抖。
他是惡人,可看到他,我只有悲哀難禁的心痛。
誰會憐惜他?又有誰憐惜過我?
衛紫英再喜歡我,也不能將我我曾害過他拋在腦後忘得乾淨。
“難受麼?”
齊鳳翔輕輕睜開眼,將與我緊扣的手鬆了一下又握緊。
“還活着不是嗎?”
是的,還活着。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沒有人能打敗你。
他想讓我知道的,就是這句話。
他知道我不會忘的。
我把他的手貼在臉上,“我們都活着。”
他慢慢閉上眼,帶着一絲笑,頭向一邊歪過去。
我大驚,猛地搖他,狂喊起來。
沙鋒蹲下摸摸脈,“他只是昏過去。既然見過他,該讓他回自己那裡。不能再耽擱了。”
起身對青鷹說道:“你幫我把他送走。”
青膺冷哼一聲,看看我,“要我送他走,半路上要是出了事,不會疑心我殺了他?這件事我決不會做。”
我看着沙鋒,沙鋒重重道:“你當我真是兄弟,我答應過的話,你一定要替我辦到。除了你,這裡沒有別人。”
青鷹僵了半天,“好,反正他的爪牙走狗都在附近,我把這個狗賊送給他們就是。”
伸手抓起齊鳳翔扛在肩膀上。
隨着身體離開,齊鳳翔跟我緊扣的手指拽着我的手擡高。
他居然握得那麼緊。我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指,看着他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