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水面上，被陣陣輕風吹過，點點銀波盪漾開來，灑在窗前。
風裡帶着花香，岸邊四下裡傳來蟲兒鳴叫，坐在微微搖動的船上，真是讓人心醉。
甲板還有新刷的桐油味道，我端起酒杯送到衛紫英脣邊，他微笑看看我，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
他的眼睛依舊明亮，只是今夜深邃的眼神有一些東西我不喜歡。
是了，是太過鎮定，格外讓我看不透。
我也拿起倒好的酒喝，輕輕抿了一口放下。
“我第一次見到玉卿是什麼時候，你知道嗎？”他看着前方。
沒等我答話他接着說道：“也是這樣的夜晚，你在綺珍樓裡，那晚燈火通明，我也在其中。只是你沒看見。那天有人請我，請我的可以說是亦敵亦友。我在樓上看得一清二楚，玉卿即興賦詩，你笑起來那麼輕狂又那麼驕傲。你臉放出的光彩，把所有人都比下去。那天我只看到你一個人。”
是嗎，可惜不是才子遇佳人。
他又說：“所有的人都圍在你身邊，爲你的笑而笑。可是我看到你側面看着窗外的臉，那麼冷清，那麼寂寞。”
他轉過來看着我，“那晚的月亮和今晚沒什麼不同，你也一樣。玉卿。”
心中象有一記錘子敲下，震得呼吸停止。
我寂寞，怎麼會呢？
每一天我都很快樂，快樂得讓我不再想明天怎麼過。
打斷他，“衛大哥還要再來一杯嗎？”
他看着我倒酒，燈下醇如瑪瑙的酒，從夜光杯裡透出豔冶的紅。
“玉卿希望我都喝了嗎？”
我笑着端起杯，“酒飲微醺，花看半開。此爲最情趣之事，衛大哥不陪我同醉嗎？”
他拿起酒杯，“玉卿有此雅興，我當然要陪你盡歡。”
這次卻仰頭喝盡。
喝完後看着我，慢慢放下。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衛大哥，今天晚上我永遠都不會忘掉，有你陪着我。”
我慢慢退後，走到另一邊。
“我記得衛大哥練的功夫每三個月爲一個輪迴，每月初九亥時與子時交替之時是你功力散亂最弱的時候。過了子時你的功力又開始回覆。”
他坐着看着酒杯，“是的。”
我微笑，“現在正是亥時與子時交替之時。衛大哥。”
“我知道。”
“衛大哥運運氣看，你的脈息是不是越來越弱了。”
他苦笑，“你說的很對。”
“你對我實在是好，我想了很久倒底應不應該這麼做。”
“你最終還是做了。玉卿。你給我喝的酒的確很好。”他看着我，閉上眼。
我嘆口氣，“沙鋒。”
沙鋒立刻從船頭來到我身後。
“過了今晚，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衛紫英站起身雙手支住桌子，黑如點漆的眼睛不再閃亮，暗淡而灰敗。
“這麼恨我嗎，玉卿。”表情和聲音都是無以復加的痛苦。
“沒有，我說過你對我很好。”我看着沙鋒，“還不動手。”
沙鋒手裡的劍映着燈光，亮得刺眼。
“快過去。”我命令。我看着沙鋒走過去，劍對着衛紫英。
“多好，你最喜歡的人和最忠心的下屬背叛了你。”我嘆口氣,很快因爲心底的放鬆而止不住對着他微笑。
衛紫英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中竟有些悽慘。
我嚇了一跳，“沙鋒，你不動手還等什麼。快點！”
沙鋒很快把劍從衛紫英的面前抽回並放回劍鞘，過快的速度讓我以爲看錯了。
“你幹什麼沙鋒！”我的尖叫響徹船艙。
沙鋒不回答我只是站在衛紫英身邊。
“玉卿，你過高估計自己，也過低估計了別人。”
衛紫英站起身來，走向我。
我往後退，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影子已經罩住我，在他走近之前。
突然雕窗被撞個粉碎，一把劍從中穿過，直刺到衛紫英肋下，並穿了過去。
沙鋒猛地縱身撲來，和他的劍一起刺向刺傷衛紫英的人，史宗遠。
可是被吳護法和靖堂主攔住了，三個人打在一起。很快，沙鋒也被制住，二把劍架在他脖子上。
衛紫英身上流下的血開始淌到地上，漸漸地多了起來。
他看着我，不再向前。
可是他的眼光讓我害怕，黑得要把我吸進去。
“衛堡主許久不見。”史教主和應護法出現在我身後。
史宗遠穿的水靠溼漉漉地，手中的劍還在滴血，站在衛紫英身後。
我深吸一口氣，看着沙鋒笑道：“沙鋒，其實無論你做不做都是一樣的。我並沒打算相信你。”
沙鋒冷冷看着我，“我知道你只是利用我而已。”
笑眯眯地看着我，“顏公子真是守信，”應護法遞給我一個紙封，“這是剩餘的五百萬兩銀票。跟上次一樣各家分號的都有。”
我伸手接過揣在懷裡。
“顏公子不僅聰明而且能幹，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一個。”史教主微笑。
我冷冷地說：“你還欠我一千兩。”
史教主愣了一下，“剛纔全給你了，還欠什麼？”
“沙鋒的腦袋好象是一千兩，你別告訴我你忘了。”
看着沙鋒鐵青的臉，劍一樣刺過來的目光，史教主哈哈笑了起來，“顏公子果然厲害，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不錯，你今天送我的這份大禮已經超出你要的。”
衛紫英仍在看着我，儘管他的身上一直在流血。
無言卻勝過一切的眼神，震憾得讓我不敢面對。
我裝做無視。
“那好，剩下是你的事情。我有事先走了。”
“顏公子不看看我捉住衛紫英後會怎麼做嗎？”史教主走到衛紫英面前，“宗遠，你和靖堂主準備把衛堡主怎麼樣呢？”
靖堂主笑了起來，“我早等着這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