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罵他一句,“就你分得清鹽和醋,人呢?”
“在門外等着呢。我這就讓他進來。”
一會兒進來一個止有十二三歲的書童,面如粉堆,脣似紅珠。脖子上掛着一顆珍珠,更是顯得清秀可愛。捧着一個鑲玉的拜匣,跪下來先行一禮。
“書童墨印,替我家主人拜見公子。”
聲音清脆,是個機靈的孩子。
雙手奉上拜匣。想想來意不知爲何,“讓他坐下。”
書童坐在椅子上,不時看着我,眼裡由驚訝轉爲癡迷。
這麼小的孩子,竟然也象那些大人看到我的目光一般,真是好笑。吉慶接過拜匣交給我,我打開,裡面是一封信,封面寫着我的名字。
字跡鵑秀清麗,但墨刻入紙,剛強之極。
這是他本人寫的。
我認識的人中,還沒有一人能寫得了這種字。
當朝除了我外公,也只有他一人的字體,做爲皇家子弟們臨摹描紅的樣體。
先幾句是問候平安,字語不多,往下看去,“漸入清秋,花落紛紛,點蒼霜疊。昨夜雷電突生,急雨如灌。銀燭高燒,披衣臥起,思卿弱質,徹夜未眠。不知自別卿後,**可安?思量至今,念念不能望懷。今薄備清茶,香車寶馬,望卿踏塵移步,屈尊一見……”
看罷,我收起信。“吉慶,拿那個海棠錁子封了,給這個孩子。”
吉慶連忙下去拿了,裝在紙封裡遞給這個小童。
“謝謝顏公子。”
這孩子極爲伶俐,磕頭謝了,卻不馬上走。
“你還有事?”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我家主人讓我跟顏公子說,他腿腳不方便,不能親自上門迎接,望顏公子體諒。”
那是一定要我去了?
吩咐吉慶送客。小孩子還沒走,“又怎麼了?”吉慶問他。
這孩子戀戀不捨地看了我一眼,這纔出去。
“小小年紀就一副登徒子的模樣,跟他家主人一樣,可見不是好東西。”
吉慶看着這孩子的背影,對我說道。
“你說什麼呢?什麼是登徒子?你又知道什麼了?”
吉慶想起我最不喜歡聽這話,連忙道:“這孩子沒見過世面,也怨不得他。都說齊鳳翔是在世潘安,他比得過咱們少爺嗎?我都經常忘乎所以,何況別人呢。”
“越說越不象話,呸,快把狗嘴閉上罷。”
話說回來,齊鳳翔惡名上貫朝堂,下達鄉野,卻從未有過欺男霸女的傳聞。
與我自小多病不同,年過弱冠還未成婚。憑他的權勢才華乃至相貌,別說娶妻,就是納一個如夫人,又有多少王公貴族爭着把自家的金枝玉葉送上門來?
所以謠傳他不能盡人道,只有用凌虐的愛好來滿足自己。
這種傳聞甚至不堪到極點。
眼前總有一雙清冷幽深的眼睛。
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有那樣一雙眼睛的,會是這樣的人。
人不可貌相。可是那雙眼睛呢?
看着這封信,外公沉思很久。把我領到他的書房,拿出一個盒子,讓我打開。我打開一看,裡面是幾封信,都是寫給我的。不用看落款,光看字體,就知道跟剛纔收到的那封一樣,是齊鳳翔的筆跡。
“這是什麼?”我一封封打開。有些明白。
“自你回來這些日子,這幾封信就陸續送來。你沒看上面的意思嗎?他這種人與他少有瓜葛爲好。我怕將來與你不利,就替你推了。沒想到他又送來,看來一定是要見你不可了。”
是這樣。外公的這層考慮我明白。
拿着信,要是換成尋常人,被一再推辭,必定當是我本人的意思,或是知難而退,不再送來碰壁。
沒想到他到是立意堅決,定要與我見上一面。
知道他性格倔強,但覺得他是相信我的。
這個人,跟衛紫英倒有共同之處,就是決不會被別人左右,而且極沉穩。
待過將一個時辰,有人通報,外面有人求見。等來人進來,居然是上次在齊鳳翔身邊拼死護衛他的侍衛官。等他報上名來,知道他叫於志遠。
“咱們見過啊。”
他笑起來,“在下職位鄙微,難得顏公子還記得。少相爺命我前來接顏公子,一再囑咐,要小人小心侍候。”
兵部參軍事還算職位低微?
想到這人應該是齊鳳翔的心腹吧。
外公臨走叮囑我,“早些回來,不要光貪玩耍,我在家等着呢。”
於立志立刻跟外公說道:“這件事老相國請放心,微職把貴公子接走,定然平安無事地把公子完璧送回。”
外公道:“這倒罷了。”
看着我只帶吉慶一個,又沒帶什麼東西出門,“顏公子這就動身嗎?可有沒什麼忘帶的不曾?”
這人不僅精明強幹,而且心細。怪不得派他來。
“帶他不夠麼?又不是小姐出門帶嫁妝,拿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他笑道:“正巧,我家相爺要我這趟請顏公子不要驚動別人,簡裝出行,顏公子這麼着利爽得很。”
出門一看,並不是轎子,而是一輛極氣派的華蓋馬車,十多個人跟着,個個面容嚴峻,暗帶着肅殺氣。除了於立志跟我和吉慶坐在車裡,其餘人等都是騎馬緊跟在前後。
馬車上還有二個靈巧的俊秀小童,未上車先替我輔了一個靠墊凳子並茶水汗巾,連吉慶都當大爺般侍候着。
車駕馭得並不快,坐在車上很是安穩。加上於立志言語風趣,倒也不悶。
雖然覺得齊鳳翔不會對我怎樣,但是畢竟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