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坤一摸腦袋。
他不知道白蘞要幹嘛,原以爲白蘞要找他搬什麼大傢伙,還怕人不夠,若不是小七通知白蘞已到,他還想繼續搖人。
白蘞繼續往酒吧走,“東西在後備箱,搬進來。”
毛坤一揮手,吩咐下去,黑衣保鏢打開後備箱,就看到擺在裡面的質譜儀。
“兩位先生,”這羣保鏢自然是沒見過質譜儀,這種儀器看起來精密,讓人不敢亂動,“這個東西我們就這麼搬可以嗎?”
保鏢手還放在車後門。
凶神惡煞的模樣,他看着穿着白大褂、胸前戴着銘牌的李醫生,禮貌詢問。
“啊,”一陣涼風吹過,李醫生終於回過神,“……不要亂碰按鈕,這麼搬進去就行。”
得到了準話。
黑衣保鏢們立馬行動起來,顯示屏、分析儀、色差……
四個保鏢一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個往裡面走。
怕摔着儀器,步子都邁得特別慢。
“兩位先生,”保鏢又朝許助理跟李醫生微側着身,做“請”的姿勢,“毛少請您二位進去。”
許助理邁着飄忽的腳步,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您”。
叫他“您”的還是黑水街的保鏢。
跟着許恩經歷過無數大場面的許助理也覺得難以置信,他跟李醫生相互對視一眼,腦殼嗡嗡地往裡面走。
李醫生微微偏頭,看着許助理很顯然帶着詢問——
【白小姐到底是幹什麼的?】
許助理比他更懵。
他對白蘞的瞭解也不多,他腦子現在也亂着在,哪裡知道?
酒吧內部很大,三層樓。
一樓煙霧繚繞,五顏六色的燈光閃爍,中間舞臺圍着一圈人,有在角落抽菸喝酒的人看到一堆保鏢出沒,還朝這邊看過來一眼。
倒是沒不長眼的人過來惹事。
保鏢帶着儀器跟許助理二人來到三樓,三樓很安靜,回形走廊上鋪着厚重的地毯。
只有服務員推着酒走過,看到保鏢他們會停在一邊讓保鏢先過去。
保鏢帶着許助理跟李醫生直接走向盡頭的包廂。
雖然只有三樓,酒吧老闆還是給包廂取了個很吉利的“8888”。
門推開,就看到背對着他們站在窗邊的白蘞。
頭頂的巨型水晶燈打開,將包廂照得一覽無餘。
保鏢們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放到茶几上,白蘞才微微轉身,低頭看着擺在地上的質譜儀。
“姐,這是什麼?”旁邊,毛坤一邊好奇地打量質譜儀,一邊遞給白蘞一根菸。
白蘞隨手接過咬在嘴裡,微偏着頭,毛坤恭敬地給她點上火。
“質譜儀。”白蘞穿着再淑女不過的長裙,素白,紀衡還給她繡上溫雅的花藤,長髮鬆鬆綰成髻,手裡卻拿着根細長的煙,割裂極富衝擊。
兩人說着話,許助理跟李醫生僵硬地坐在沙發上,恍惚地聽着。
直到白蘞看向李醫生,禮貌詢問:“李醫生,您應該是能用質譜儀分析出毒素吧?”
“啊……”李醫生回過神,“可以,但是要有神經毒素。”
“嗯。”白蘞指尖隨意將菸灰彈到菸灰缸中,薄薄的煙霧籠住她的眉眼,她微微側頭看向毛坤,也沒說話。
毛坤拿着手機打了個電話。
中途,他看向李醫生,“他問你要哪種神經毒素?”
問他要哪種神經毒素?
李醫生腦子瞬間有些當機,這是他想要就能有的嗎?
原來神經毒素是大白菜,他還能挑?!
白蘞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往後面一靠:“每種都買一支。”
要找毒素來源,自然是每種神經毒素都來一支。
“好。”毛坤下樓,親自去交易。
這種毒素一般是國際上僱傭兵們用來對付敵人,或者用在任務對象身上,流傳的不廣,黑市有些貨源。
聽到白蘞跟毛坤談起神經毒素跟談大白菜時,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李醫生跟許助理嘴角又忍不住抽搐着。
兩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蘞,水晶燈下,她的面容也神秘莫測,直到——
“epoch,epoch,epoch。”
“ the Pleistocene epoch。”
機械的女聲從白蘞手機傳出來。
白蘞慢條斯理地按滅煙,她今天出門趕得急,沒帶耳機,背單詞就開了外音,跟着唸了幾遍,記住意思跟寫法之後,她劃到下一個單詞。
一擡頭,看着許助理跟李醫生看着她。
白蘞擡頭:“我背單詞是不是打擾了你們?”
竟然真的是在背單詞。
在黑水街、酒吧背單詞。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許助理模模糊糊地想起來,白蘞現在還是高三學生,明年要高考,紀衡還說過她學習刻苦。
“沒有沒有,”他開口,“您繼續背。”
白蘞頷首,只是後面在背單詞的時候,聲音小了點。
**
不到半個小時,毛坤拿着四個管子上來。
排成一排擺在李醫生面前,“李醫生,你看看這裡有沒有你要找的神經毒素。”
李醫生起身,嚴肅地將質譜儀插上電,開始一瓶一瓶地分析成分。
這種事,許助理跟毛坤等人都幫不上忙,只是在李醫生需要東西時,給他遞東西。
許助理感覺毛坤比那一羣黑衣保鏢要好說話得多,小心翼翼地問他,“您是白小姐的……”
白蘞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
看起來很不好惹。
毛坤朝許助理一笑,“我跟她不打不相識。”
他一頭黃髮,流裡流氣的,很象是個流氓頭子。
聽毛坤這麼一形容,許助理也想起來,紀慕蘭在來湘城之前跟許恩說過,她那個女兒混不吝的,什麼都幹。
可許助理見過白蘞好多次,覺得她就是個挺愛學習的高三學生。
直到現在,他纔有一點把紀慕蘭的形容跟白蘞掛上勾。
“這神經毒素,黑水街有很多嗎?”許助理問起正事。
“那倒不是,”毛坤點燃一根菸咬着,微微眯眼,“不過我是酒吧的保鏢,經常聽酒吧的傭兵吹牛,他手上剛弄來一批神經毒素,你們運氣不錯。”
他瞥了許助理一眼。
許助理深吸一口氣,確實運氣不錯,“謝謝您。”
他真誠道謝。
不過這人竟然也是酒吧的保鏢,許助理不由多看了毛坤一眼,不愧是青龍酒吧,連保鏢都這麼強。
也就是這時候,李醫生將一管藥物拿出來,興奮地站起來,“找到了,就是這個!”
他把這管毒劑交給白蘞。
白蘞伸手接過,低頭仔細觀察,上面全是英文,CN神經毒劑。
她退出單詞軟件。
打開微信,拍照片給蘭斯。
蘭斯:【ok,我將去問】
找到毒素來源,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下樓。
小七在吧檯調酒,看到白蘞等人出來,他詫異地擡頭,“姐,你不多留一會兒?”
“沒帶作業,”白蘞看了眼小七,想起來一件事:“你真不回去繼續讀高中?”
小七搖頭,“再說。”
許助理站在一邊,聞言,擡頭看了小七一眼。
**
一行人回到醫院。
紀慕蘭跟蘭斯都還在。
許恩依舊沒有醒,若不是心電儀還在跳動,都讓人懷疑他是否還有呼吸,紀慕蘭急躁不安。
她不知道白蘞跟許助理去哪兒了。
蘭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白蘞在他還能心平氣和的與人說話,白蘞不在,他管其他人是誰。
容色嚴肅,讓人難以接近。
即便是院長也不敢打擾蘭斯。
醫務部的人已經第三次來詢問,“紀女士,請問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去江京?耽誤的時間越長對病人腦部傷害越大。”
紀慕蘭心懸在喉嚨口,幾乎是心急如焚,她一把抓過來醫務部人員手裡的轉院單,簽好字:“轉、馬上轉!”
她也是傻了,許文堯都難以弄到的解毒劑,白蘞怎麼可能有辦法?
醫務部準備轉院。
“現在不轉。”電梯門打開,許助理匆匆從裡面走出來,將護士手裡的轉院單取回來,看向紀慕蘭。
紀慕蘭驚愕地看着許助理,“許助理你……”
“先留在湘城。”許助理打斷紀慕蘭。
在去黑水街之前許助理還半信半疑,現在的他對白蘞無比信任。
紀慕蘭有些愣,總覺得許助理對白蘞的態度似乎又變了,她不由看向白蘞。
白蘞沒理會她,越過她去找蘭斯。
“MTR有CN的解毒劑嗎?”她問。
蘭斯在慢悠悠地翻看一本湘城醫院的醫書,聽到是白蘞的聲音,他才擡頭,用很純正的英文:“有,我已經讓人往回調了。”
他們一人說英文,一人說中文。
偏偏沒有交流障礙。
紀慕蘭看着白蘞,她記得白蘞英語沒有及格過。
她能聽懂蘭斯在說什麼嗎?
**
說話間。
許助理的手機響了一聲。
是許文堯的。
許助理連忙走到病房門外,接起,聲音十分恭敬:“少爺。”
“我聯繫了江京醫院,”手機那頭,許文堯已經無心學習,他站在凜冽寒風中,拿着車鑰匙往外走,“有個科室願意研究,你們到哪了?”
白蘞將許助理跟李醫生帶走,動作太快,後面發生的事情又過於玄幻。
許助理到現在才緩過神,他看了眼房間內跟蘭斯醫生說話的白蘞,頓了頓,“少爺,我覺得,我們可能不用回江京了。”
“什麼?”手機那頭,許文堯停下來。
因爲同學把“神經毒素”形容地過分玄幻,他想了無數種可能。
“我爸他……”
“不是,”許助理連忙解釋,他神色有些複雜:“我們剛剛拿到了CN神經毒劑,確認了許總中毒來源。”
他將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一遍。
“白蘞?”這是許文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詫異,“紀阿姨的女兒?”
許文堯一心研究科研,對黑水街瞭解不深。
“許助理,你要確保我爸留在湘城會更好。”事關許恩的性命,許文堯不敢兒戲。
許助理壓力也很大。
但他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好,”聽到許助理的保證,許文堯才緩緩道:“我馬上來湘城。”
**
翌日。
湘城一中上午考理綜,下午放假。
這次理綜題目難度不大,白蘞把會做的全都做完,距離交卷還有半個小時,她交完答題卡出去。
許助理在校門口等她。
他知道白蘞今天上午考試到十一點。
但還是提前等她,見白蘞提前半個小時出來,許助理有些意外。
“白小姐。”許助理問好。
白蘞拎着揹包,微微眯眼:“你們原本是打算要回江京吧?”
“對。”
“那……”白蘞點頭,語氣不緊不慢,“你們對外就說許總已回江京。”
許助理沒問爲什麼,頷首。
事實上他跟許文堯都知道許恩這次有問題,許文堯趕過來不僅是看許恩,也是爲了查清許恩這件事。
正巧,一輛車停在兩人身邊。
車後座門打開,一人從裡面出來,他看到白蘞就笑,“白同學。”
許助理看到突然下車的老人,略有些詫異。
白蘞側了下身,禮貌問好,“校長。”
“試卷做完了?”校長估摸着白蘞做試卷的時間,笑容十分溫柔,“化學有沒有做啊?”
校長已經不止一次找化學老師旁敲側擊。
按理說物理數學那麼難,白蘞每次都滿分,化學怎麼每次就一分沒有?
白蘞:“……做了一點。”
“做了一點?”校長眼前一亮,他研究過白蘞的卷子,做了就代表會,“很好,不錯,保持下去!爭取下次多做一點!”
也就是白蘞這次化學不再是零分。
“好。”白蘞點頭。
校長語氣越發溫和,“下個月就期末考,到時候是大聯考,爭取多做幾題。”
兩人說着話。
旁邊,要不是時機不對,許助理嘴角都要抽搐。
原來這是學校校長。
然後……爲什麼試卷只做了一點校長就這麼誇?
不過後面一想,也對。
他有聽說過,白蘞成績不好,紀慕蘭之前還想讓許恩把白蘞轉到江京私立學校,但是白蘞沒有答應。
許助理是見識過白蘞在酒吧背單詞的,這麼努力學習成績還這麼不好。
他嘆息,低頭打開手機給許文堯發消息——
【您這次來有時間給白小姐強化一下】
許文堯剛到北城,下了飛機——
【可以,她有什麼目標?】
對於幫了大忙的白蘞,許文堯很感激。
許助理等校長離開,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白蘞:“白小姐,您明年想考什麼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