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協會長是知道這次的女生就是去年那位蘭亭獎的一等獎。
去年的字跡雖然沒有被書協收藏，但他還記得那手字的筋骨之力。
沒想到這才一年多過去。
今天看到這幅字，對方書法又讓他感覺到震撼，才一年多點，她的書法精進的不是一兩點。
鏡頭忘記了轉給蔡昕。
直到白蘞跟蔡昕下場，鏡頭才堪堪給蔡昕一個鏡頭。
不過此時鏡頭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鏡頭內外的注意力都在白蘞身上。
沒人關注與她同臺的蔡昕。
第一排。
陳老爺子穿着長袍，目光一直看着女生的方向，此時看到兩人下場，終於反應過來，“騰”地一下站起。
他身邊，簡院長連忙起身：“陳老。”
簡家就是書香門第，簡院長從小耳濡目染，對書法也有鑑賞能力，白蘞的這手樑體也讓他感覺到不同。
現在大部分人書法基本上都是臨摹，從頭到尾一個潤色，很少能體現出美感跟藝術性。
而白蘞的字跡，那古樸的厚重感簡直撲面而來，帶着古風勁草的筋骨。
陳老爺子目光還落在舞臺左邊，意識到大會還沒結束，他自覺失態，重新坐回去，頭也沒回，“這女生是誰？”
“就是我想介紹給您的孩子。”簡院長詫異於陳老爺子的反應。
他知道陳老爺子向來對與白家人的一切都很在意，但也不至於……反應這麼大吧？
陳老爺子“恩”了一聲。
旁邊坐着的，筆墨瀚海的其他負責人，相互對視一眼，也皆暗地裡吩咐下去，打聽這個女生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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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
白蘞下來後，今天的工作完成，她沒有留下來。
拿了旁邊的披風出門。
後門，姜附離在門口等她。
他戴上了鴨舌帽，微靠在門口，帽檐壓得低，只能看到他略顯冷硬的下頜，冷白削長的手指拿着手機，漫不經心地轉着。
聽到聲音，他才偏頭轉了下身。
今天現場人很多，他沒有多留，而是拉着白蘞，從側門直接出了大門。
“直接去馬院士那裡吧，”白蘞懶洋洋地跟着姜附離，“周教授那裡我請了假，今天不用過去了。”
“這麼着急？”姜附離今天特地抽出空來看大會。
來的安靜，走得也悄無聲息。
白蘞跟他說着寧肖材料的分析情況，“他還差一點，今天抽空把最後幾個實驗數據補上，昨天機器跑了一天，不知道有沒有捕捉到什麼數據。”
等離子材料，白蘞手倒是稍微生一點，她基本上在給寧肖幫忙，算數據。
前期資料還有外文都是她給寧肖翻譯的。
兩人路過各展臺的時候，有人已經認出了白蘞就是剛剛在臺上的人，不過沒人敢上前搭訕。
不說白蘞身邊的姜附離。
兩人身後，明東珩穿着黑色長T，雙手環胸落在兩人身後兩米遠處，那一雙眼睛不斷注意着涌動的人羣。
旁邊還有保安在跟着。
許是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人羣攢動，但始終不敢去接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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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得快。
簡院長帶陳老爺子去休息室時，人已經不見了。
人羣裡。
慕以檸是第一次直觀地現場感受，她與其他人一樣，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大會結束，散場後才反應過來。
旁邊其他人都很安靜。
有人在低聲討論着白蘞的名字。
董笑柏也回過了神，他忽地偏頭，一雙眼睛很亮，“以檸，她的書法是跟誰學的？”
他是讀書人，向來含蓄內斂。
慕以檸看着他的目光，稍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知道，完全沒聽她說過，阿蘞是寫得很好？”
“這何止是好啊……”董笑柏輕聲道，“這種風骨，這種厚重感……她到底師承何人？”
雖然通過現場反應她能猜到白蘞可能是寫得不錯。
但沒想到會得到董笑柏的如此讚賞。
之前董笑柏在知道任晚萱書法不錯時，也誇讚過，但那時他也只是一句“她寫得真不錯”，慕以檸能感受到他語氣裡的驚訝與讚賞。
但今天，她卻從董笑柏的語氣中聽出了震撼。
“我沒聽邵軍他們說過，”董笑柏這個反應，那就是白蘞這次表現沒出什麼差錯，慕以檸鬆下一口氣，“那蔡部長……”
她微微眯眼。
慕家現在低調的多，不會主動招惹別人，但也不怕麻煩，蔡部長可以不答應，那慕以檸可能會找其他人。
但答應後，又在節目真正開始時使絆子，慕以檸不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一筆帶過。
兩人身邊，董川也十分意外，上次去慕家吃完飯之後，就聽董笑柏提過白蘞。
那時他知道白蘞成績很好，是江大尖子生。
然而，今天才知道她竟然也會書法。
還沒反應過來，書協一個負責人就走過來，“董先生，會長找您！”
“會長？”董笑柏收攏思緒，“他這個時候找我？”
雖然疑惑，但董笑柏跟慕以檸說了一聲，讓她先帶董川任晚萱他們出去逛逛，而他先去後面休息室找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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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
董笑柏到的時候，書協會長正恭敬地站在一邊，蔡部長等人都在。
氣氛很安靜。
只有一位老者坐在中間的椅子上。
董笑柏一進休息室大門就感覺到肅穆的氣氛，他心下微驚，連忙彎腰，恭敬地打招呼：“陳老。”
陳老爺子擡起雙眸，詢問他的名字以及他在書協的職位。
詢問幾句之後，才道，“白蘞是你們董家推薦上來的？”
“她也算是我的外甥女。”董笑柏道。
“外甥女啊，好，很好，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腕力，有如此”陳老爺子看着他，目光和善很多，“你們這次事辦得很漂亮。”
旁邊，書協會長這才笑着開口，“不僅如此，她這次還自帶熱度，這纔過去不到一小時，網上都是她的短視頻，我們決定把她的字裝裱起來，單獨在中心設置一個展臺，以便吸引更多的年輕人前來觀展。”
房間內，所有人都意識到，主辦方很欣賞白蘞。
當然，她的字整個書協確實找不到第二個年輕人。
一羣人在熱鬧地商量。
書協會長想起來蔡部長，也笑，“小蔡，你這次也不錯，給白蘞的鏡頭很及時！”
蔡部長嘴邊笑着，整個人卻很僵硬。
他跟董家有利益衝突，這次四國交流會陳老爺子在場，但凡白蘞出一點差錯，亦或是白蘞寫的字稍微差一點，讓陳老爺子跟主辦方有一些不滿，那業內對董家就會重新估量。
想的都挺好，他也讓蔡昕再三打聽過。
白蘞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去排練過，尤其是董笑柏跟慕以檸親自帶禮過去讓他減少白蘞的鏡頭。
他也信以爲真，哪裡知道，白蘞這字哪裡是見不得人？分明是爐火純青！
鏡頭給白蘞的多，反而讓她更火了。
現在媒體都宣傳今年的“筆墨瀚海白蘞”，誰知道與她同臺的還有一個字也寫得不錯的蔡昕？
他之前還等着白蘞的對比，給蔡昕打出名頭。
早知道這樣，他絕不會多給白蘞一個鏡頭。
現在不僅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慕以檸可不是好惹的，若這次白蘞上臺表演不理想，董家自顧不暇，慕以檸短時間恐怕沒時間給他們找麻煩。
可現在她不僅有時間，就連董家恐怕也因此入了陳家的眼。
蔡部長不復之前的悠閒，他開始找人聯繫慕以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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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結束。
仇學政去忙湘城這邊的小展臺，書協說給湘城增添一個展位。
簡哲跟簡院長往外面走。
他過幾天就要考試，仇學政沒給他安排什麼事，他要去江大那邊熟悉考場。
簡院長沒找到白蘞，發了消息她也沒回，在問簡哲她去哪兒了。
“蘞姐嗎，”簡哲回憶片刻，“她今天下午要跟寧肖去實驗室。”
寧肖上午還有一節大課，下午依舊跟白蘞去馬院士的實驗室。
“這麼趕？”簡院長點頭，難怪一直沒回消息，她進實驗室不帶手機。
左右見不到白蘞，簡院長也等不及，便跟簡哲一起回長安區，直接去山海公寓等白蘞，畢竟……
古箏、長槍、樑體。
簡院長回想過來。 連陳老爺子都沒有再等。
兩人一道出了大門。
門外。
簡家人從昨天就在蹲守簡院長，但昨天簡院長過來時，身邊一羣保安跟記者，他們被攔在安全線外，整整一天時間都跟簡院長搭不上話。
今天又一早就過來蹲守。
遠遠看到簡院長，簡仲海就激動地往這邊走。
但依舊被現場保安攔住，“老先生，請您不要越過安全線。”
“那是我弟弟，”簡仲海目光看着簡仲友的方向，聲音很大，“仲友，仲友……”
簡院長彎腰進上了車。
沒回頭。
保安皮笑肉不笑地攔住簡家其他人，“還有人自稱是簡院長流落在外的兒子女兒呢，先生，請您不要爲難我。”
簡仲海在北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陰陽。
他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
旁邊，簡家老人眯眼看着另外一個上車的背影，微微發怔：“老爺，您看，那位是不是簡哲少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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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一。
物理學院下午日常例會。
黃院長坐在前面，雙手搭在桌子上，合攏在一起，掃視一圈辦公室裡的人，“小左，伱的項目呢？”
他目光落在左晉華身上。
黃院長帶的學生多，但真正的親傳弟子沒幾個，有部分在馬院士的研究所幫忙，左晉華是半放養的博士生。
今年的數模錯過一次機會，他績效不夠，還沒評上職稱。
也沒評上副教授。
白蘞是他未來的小師妹，即便不用想黃院長也知道白蘞那一行人未來的路有多輝煌，最近聽說白蘞跟寧肖一直在馬院士的研究室。
孫賦這個時間段讓白蘞他們離開實驗室，黃院長也沒有勸說孫賦。
他願意給左晉華機會。
現在的白蘞還好接近，以後想認識白蘞他們這一羣人，可能就難了。
左晉華推推眼鏡，看着黃院長，“老師，我的實驗室今年有兩位新人。”
一個是白少柯，一個是齊書筠。
齊書筠今年要考他的研。
左晉華雖然現在還只是講師，但因爲他是黃院長的學生，報考他門下的人也不少，但一般真正優質的都考教授級別之上的了。
左晉華帶兩個新人都覺得頭大，尤其齊書筠還不算真正的新人。
至於白蘞他們十個人，連孫教授的實驗室都呆不下，左晉華自然也不想要。
“我知道了。”黃院長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問，反而轉向其他人。
會議室，大部分都恰好低頭喝茶。
迴避視線。
黃院長頷首，“那今天的會議到此爲止。”
左晉華看到黃院長沒再說這件事，終於鬆了一口氣。
同峰班的學生固然值得尊敬，每年都有高考狀元，現在真正衝破枷鎖出來的人只有“賀文”一人。
其他在科研上做出成就的，都是背後有人的圈內人。
走過這麼多彎路，左晉華已經明白這些。
這也是他會收齊書筠的原因。
黃院長作爲導師，給左晉華開後門的次數不多，左晉華自然而然地以爲這次黃院長是在把麻煩塞到他的團隊。
若是黃院長強硬地把白蘞分配給他，他也沒有辦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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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點。
馬院士的研究大樓。
白蘞脫下白色大褂，從室內出來。
身邊，寧肖敞着大褂，一手拿筆，一手拿着記事本，垂眸在上面記錄着數據，“我想收集完材料，申請這個項目。”
研究材料並不容易，想要落實更難。
“先把報告跟論文寫出來，”白蘞拿着白大褂，進休息室，她的研究不在這方向：“其他的先不着急。”
兩人進去後，拿上各自手機。
白蘞手機除了有簡院長打過來的電話，還有黃院長的。
簡院長已經在微信上發過消息，說他在山海公寓，另外幾條是仇學政的消息，讓她晚上去商量書協的事。
白蘞按着手機，給黃院長回過去電話。
“具體分在哪個實驗室我還沒考慮好，”黃院長倒是不着急，“要不你直接去老師實驗室？他肯定很喜歡。”
黃院長了解自己的老師，姜鶴才六歲時，馬院士就想把人拐到實驗室。
“還不到時候。”白蘞回。
黃院長覺得也是，“那我晚上列幾個名單給你，你看看找個你覺得適合的。”
他希望這次能給白蘞找個氣氛比較好的研究中心。
掛斷電話，白蘞下樓。
明東珩在樓下等她，確定白蘞要去文化廣場的酒樓，他直接開車過去。
文化廣場附近的酒店，周文楠仇學政都在，周文楠作爲北城書協的副會，跟白蘞也挺熟，對湘城書協也一向多加關照。
白蘞一下車，就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她，偷偷拍照。
不過因爲後面跟了個明東珩，沒人敢靠近。
這種感覺在迎新會之後，也有，她挑眉。
**
與此同時。
董家。
董老爺子今天沒出門，一直擔憂今天展會的事。
董笑柏跟董川回去之後，他起身詢問，“蔡家沒動手腳吧？”
“這個……”董笑柏回過神，神色怪異，“他們把鏡頭都移到阿蘞身上了。”
“什麼？”董老爺子“啪”地一聲把茶杯放下，面色漆黑，“我就知道他們不安好心！”
“爸，您先別急，”董笑柏笑着道：“這件事，我們算是因禍得福，以檸的這個外甥女，她的樑體寫得比晚萱還好。”
“她？”董老爺子也愣神，“她不是江大的學生，還會書法？”
“嗯，”董笑柏輕聲道：“比許雅君還要好。”
許雅君算是業內女生的標杆了，董老爺子幾乎失聲，“我怎麼從未聽過她的名字，她師承何人？”
董川隨意聽着兩人的對話，打開微信，想要問任晚萱，卻看到短視頻的推送。
清清楚楚的寫着——
“筆墨瀚海交流會白蘞”
他愣了一下，然後點進去。
白蘞之前在網上本身就風靡過一時。
這次筆墨瀚海官方直播一經發出，不少網友都認出了她。
由於她上次迎新會時的熱度，自媒體人聞風趕來。
她的照片向來不用修都很出圈，這種氣度跟容色娛樂圈都少有，上一次學校裡其他人直播鏡頭下圖片尚且不清楚，這次是官方清晰的廣角鏡頭。
又火了一堆剪輯視頻。
最火的是一張對比照的媒體自創視頻，從上午到現在已經超500萬點贊，29萬評論。
視頻只放了兩張照片，背景音樂是最近火的《樹上開花》。
只取了高潮片段。
在留白那一秒，放出她手執狼毫筆的高清照。
照片裡，她不緊不慢地擡起琵琶袖，慵懶眉眼微擡、氣定神閒。
下一秒，切換成緊張的古箏曲，混着鼓點，下一張白蘞手持長槍的照片倏然出現！
舞臺中間，她白袍揚起，緩緩擡起漆黑眼眸，腦後綁着的唯一紅色絲帶落在冷白的臉頰邊，正對着鏡頭，野性中又帶着股狠勁的力量美感！
慢鏡頭的切換下，兩張照片以黑色閃電裂紋交匯在一起。
緊接着一行白字緩緩浮現在交匯處——
【我可長槍破風浪，亦可執筆試鋒芒！】
即便是董川，也被這段剪輯震撼到。
他愣了好半晌，點開評論，看到熱評第一，又忽然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