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棟朝王家貴的腿傷看一眼:“王排長,你的傷……”
王家貴咧嘴一笑,沒等劉玉棟話說完,打斷他:“你不是已經很照顧我了嘛,讓我不用雙腳奔跑,留在這裡打掩護,放心吧,我不走也不跑,匍匐在這裡專打那些當官的腦袋,尤其是餘求雨那個狗雜種!今天我非把他腦袋射出個窟窿不可,爲九連死去的一百多號弟兄報仇!”王家貴因爲腿負傷,是騎馬從山上跟隨連隊一起下來的。
劉玉棟點點頭,然後下命令:“大家分頭開始行動吧!”
“等一下……”
所有人把頭邁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董李茂從側面樹林中跑過來。
“連長……”
幾乎所有人都驚喜的驚呼出聲。
“二條……你怎麼啦?”董李茂看到王家貴靠坐在一棵樹幹下,腿上綁了繃帶,趕緊走過去蹲下問。
“沒想到我二條變一條了吧,呵呵……原來連長你也會關心我……”王家貴笑呵呵的說。
“廢話!我啥時候沒關心過你了?”董李茂內心確實很難過,他對王家貴總是呵斥,甚至打罵多餘褒獎,但在他心中,王家貴卻是他不可多得的一個生死弟兄。
“既然連長安然無恙回來,那我們是不是該撤回山中了?”王家貴掃了四周的人一眼問。
“不,不能走!”董李茂立即站起身回答。
“爲什麼呀?”王家貴仰頭望着董李茂問:“難道連長你還要帶着弟兄們去把那個受傷的女人救出來嗎?”
董李茂朝楊榮看一眼,知道是他說要救松原紀香的,但他沒有怪罪的意思,而是說:“現在日本人已經知道我藏身於寨子中,你們也看到了,他們在把村寨的男女老少集中在一起,目的是要逼迫我出來就範,要是我走了,小鬼子找不到我,會遷怒於村寨的老少爺們的,我們必須阻止小鬼子的屠殺!”
“可是咱們人數比他們少幾倍,而且彈藥也不夠了呀,要救村寨那麼多人,太難了!”劉玉棟馬上插話說:“我們只是來救連長你的,並不是來救村寨的,再說,即使我們救出他們,又能把他們帶到哪裡去呢?憑咱們一百多人,怎麼可能保護得了村寨這麼多人?太難了……根本不可能……”
“是啊,連長,常言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不能冒這個險,爲了村寨的村民,而讓特務連遭受滅頂之災啊!這裡離芒市城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要是打起來,會招引來城中更多的鬼子和僞軍,到那時,咱們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苟豪也開口勸說董李茂。
董李茂逐一的掃了身邊的人一眼,大聲質問:“難道你們忘了在松山腳下,松下長貴他們那幫野狼屠殺村寨居民的事了嗎?難道我們也要向上次那樣,眼睜睜的看着這些無辜的男女老少被日本鬼子屠殺嗎?上次咱們那是因爲沒辦法去挽救他們,可這次也沒辦法嗎?”董李茂停了停,接着說:“咱們是軍人,爲處於危難中的百姓去戰死,是咱們的神聖使命!沒錯,我們要救那麼多的人,要與那麼多的敵人死拼,要付出我們血的代價,但只要這個代價能挽救只怕那麼一個村民的生命,那也總比眼睜睜看着日本鬼子屠殺咱們的同胞強吧!”
所有人都不再吭聲,因爲董李茂說的,確實沒有錯,他的話,觸動了每個人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作爲軍人,豈能在危難時刻貪生怕死。
董李茂看出,這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於是放緩語氣接着說:“再說,只要咱們周密計劃,也不一定非得付出多大的傷亡。”
劉玉棟擡起頭來說:“連長,你說吧,咱們該怎麼幹?大傢伙聽你的。”
“對,聽連長的!”其餘人都紛紛表態,包括坐在樹根的王家貴。
董李茂深深呼了口氣,然後說:“炊事班、王家貴和蘭香留在這裡,其餘人都跟我往土司官寨方向悄悄地走,那裡有個倉庫,裡面有彈藥,可以臨時補充,另外,狙擊班還可以從官寨制高點對敵人機槍火力點進行壓制,但關鍵是要阻止芒市城方向馳援而來的日僞軍,這個任務,交給機槍排來完成,寨子裡的戰鬥,主要是近距離的交火,機槍的威力難以發揮出最大火力,所以重機槍你帶領機槍排,等到了官寨補充完彈藥後,你們悄悄往通往芒市城的大路方向移動,尋找一個可以打伏擊的地方靜待日僞軍的援軍到來,等聽到寨子裡的牛角號吹響,立即往山林撤離,到小鬍子墓地附近與連隊匯合。”
“是!”張大力回答。
“村民怎麼辦?”劉玉棟問。
“戰鬥打響後,讓村寨的人往這個方向跑,由二條和胖子的炊事班負責掩護村民逃往山林中。”董李茂回答。
“可是,日僞軍都把村民集中在一起了,要是交起火來,我擔心敵人先朝村民開槍。”劉玉棟又說。
“有這種可能,但你想過沒有,日僞軍最有可能的是,一旦我們向他們發起進攻,他們首先考慮的是組織反擊,而不是去對付村民,他們會以爲村民手中沒有武器,對他們構不成什麼威脅,只要刀郎土司能抓住這個空子,帶領村民一哄而上,可以搶奪下日僞軍手中的槍,加入到我們的戰鬥中,我知道刀郎土司會這麼幹的,他手下的護寨隊,赤手空拳搏鬥能力還是很強的。”董李茂如此說,也是爲了打消特務連戰士內心對多於幾倍敵人的恐懼,其實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再沒有人提出疑問了,董李茂於是下令:“都跟在我身後,不許發出任何聲響,出發!”
要把整個村寨的人集中在一起,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崗村次郎和餘求雨手下的官兵們,挨家挨戶的搜查,把村民像趕牲口一樣,朝寨子中央的廣場驅趕,寨子裡傳出吆喝聲和孩子的啼哭聲,甚至,還有家養的狗們,爲了保護主人不被欺負,很賣力的汪汪狂叫着,間雜,會傳出幾聲槍響,那是日僞軍們用槍射殺撲向他們的狗,並不是開槍殺村民。
刀郎土司和他的護寨隊,蹲在廣場的角落裡,雙眼時不時朝堆放在不遠處被收繳的槍支瞅一眼。
“傳我的話下去,等會要是日本人對寨子的人下手,我站起身朝敵人那挺機槍撲過去的時候,所有人都撲向堆放的槍支和身邊的敵人,我們不能就這麼任憑日本人欺負。”刀郎小聲的給身邊一個護寨隊員,用傣語說。
他的話,立即逐一的傳遞下去,每個護寨隊員都明白了土司頭人的意思,兩百多人,全是村寨最年青力壯的小夥子,這些人,平日裡也練習拳腳功夫,單打獨鬥,日僞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松原紀香從昏睡中慢慢醒來,她傷口的血止住後,又喝了兩大碗紅糖鹽水,身體再生的血液保住了她的生命,儘管很虛弱,但卻已經能掙扎着坐起身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身處何地,想站起來,但受傷的右腿卻像失去了知覺般。
就在這時,董李茂帶着特務連到了山包的茶樹林中,他讓部隊掩蔽在鬱鬱蔥蔥的茶樹叢中,只帶了一個班的戰士到芒果樹根,然後擡起那張木墩做成的桌子。
松原紀香看到有光亮,立即挪動身體,躲藏到麻袋後,摸了摸身上,並沒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
董李茂第一個走入地下庫房中,身後跟了曾子凡和一個班的戰士。
“紀香,是我。”董李茂沒看到麻袋上有松原紀香,知道她多半藏起身了,於是小聲喊叫。
“我在這。”松原紀香聽到是董李茂的聲音,立即回答,並從麻袋後挪動身體出來。
一個戰士點燃打火機,看到庫房裡有盞馬燈,點燃後,漆黑的庫房亮堂了。
“快!把彈藥搬運出去。”董李茂指着堆放在一個角落裡的彈藥箱給十幾個戰士說。
在戰士搬運彈藥時,董李茂和曾子凡走到松原紀香身邊。
“曾軍醫,你快給她檢查一下,一定要保住她的腿。”董李茂可不願看到一個大美人被截肢。
曾子凡把馬燈的光亮調到最大,然後打開他隨身攜帶的那個包,從裡面拿出一把剪刀,給松原紀香說:“我要剪開你的褲子,可以嗎?”
松原紀香朝董李茂看了一眼,有些羞怯的點了點頭,因爲她知道,槍傷的位置,離自己的隱秘部位很近,要做手術的話,自己的那個地方也會被看到。
“紀香,放心吧,曾軍醫是留過學的醫學博士,他能把你的腿保住。”董李茂蹲在松原紀香身邊,安慰她。
曾子凡手中的手術剪,非常鋒利,從褲腿口位置開始,往上很快把松原紀香右腿的褲子及董李茂給她裹紮的布條剪開,露出她雪白的腿,裡面穿的白色底褲,也被血水染成黑紅色。
董李茂看到了松原紀香那裡突起的地方,心裡撲通直跳,呆呆的看,沒把目光移開。
松原紀香看到董李茂雙眼盯在自己的那裡,忙把頭垂下。
“連長,你把她放平了。”曾子凡給董李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