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日本兵可能還在那裡想辦法,也可能下一刻就跳出來射擊,王南不想這麼被動的等他們露頭。
就在心中回想了下槍膛裡餘下的子彈,應該還有兩發。擡起右手把那排子彈放到嘴邊,用嘴咬住1發退出子彈橋夾,橋夾上還留4發。右手回到板機前開始瞄向那個躺着不動的傷兵腦袋。
一聲槍響後,王南一把拉開槍栓,橋夾一卡就按進去4發子彈,再快速的撥回槍栓把子彈推上膛。
日本兵那邊立刻恢復安靜。
王南從東邊開始,對着一個看不見傷口的日本兵的腦袋又開了一槍。
幾個完好的日本兵覺得可以動手了。一個是按照他們的經驗估計王南槍裡只有一兩發子彈,再個是他們出於體力和傷員的考慮也得進行反擊。
一聲齊喝後,王南在槍栓拉到盡頭時,左眼看到一片躺着的日本人中豎起幾個腦袋在架槍,剛推好槍栓,就看到五六把槍的槍口冒出一團煙火,子彈飛了過來。
王南的射擊節奏被日本人壓住了,他心中大駭,一時腦袋都有些空,手頓在那裡等着子彈飛來。
只是日本兵躺的久了,突然起身開槍,槍口都有點飄。
等子彈打在荊棘枝幹上彈出一團木屑時,王南纔回過神兒來,在對面拉槍栓的時候,他找到了一個腦袋,一槍將它打碎。
再拉動槍栓時,第二排齊射的子彈又飛了過來,王南的血性被激了起來,魔障一樣,嘴巴一張,子彈掉了下去,近似歇斯底里的低吼着:“你等着”,不管子彈打過來在哪裡,推好槍栓就對準一個腦袋開槍。
頭盔被打穿後發出鐺的一聲,王南聽到了也看到了,卻也沒聽到沒看到,只是機械式喃喃說着:“你等着”,機械式的拉推槍栓。
對面一發發子彈打過來,王南也一發發子彈打回去,直到空倉掛機,他發瘋式的從上衣口袋裡掏子彈,壓了進去。
對方有個士兵正在向他瞄準,他也對瞄了過去,兩邊的槍同時響了,王南感覺到一股熱風從臉邊刮過,他看到那個日本兵中彈後仰天倒下,卻繼續機械式的低語着、拉推着槍栓、射擊着所有看得到的腦袋。
又一次空倉掛機,這時對面已經沒有人再向他瞄準了。他不爲所動,掏出上衣口袋裡最後一排子彈,壓進槍裡。
漠然的瞄準,無所謂打沒打過的,也無所謂是腦袋是豎着還是倒着的,只要套進槍口就是一槍,再次打到空倉。
手伸向上衣口袋裡,是空的,再扒開右前盒,抓到了裡面的最後一排子彈,卻沒抓穩,子彈剛離前盒就掉在地上,他只覺得有點着急,那邊的日本兵還在等着他的子彈哪。
低頭看到跪着的膝蓋前有顆子彈,正是從他嘴裡掉出來的,他下意識的拿起這顆子彈,直接打壓進槍倉,可大拇指同時也打在了槍機上,手指蓋兒的巨疼讓他恢復些神志,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日本人,端着只有一發子彈的馬槍去尋找敢跟他面對面開槍的人。
一兩分鐘後,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受傷的傷兵努力的坐了起來,他就坐在那裡看着王南的方向,王南不假思索,一槍打在他的臉上。他看到那個人兩手張開,仰天倒下。
再次拉開槍栓,卻推不動,又是空倉。
王南晃了晃腦袋,慢慢恢復了神志,他撿起地上的那排子彈壓上。
壓滿子彈的槍口一遍一遍的掃過滿地的屍體,王南想起了剛纔那一顆子彈擦臉而過的子彈。
這場面對面、槍斃式的對射,讓王南摸到了戰場老兵的門兒:開自已的槍好了。
王南等了一會,不想再互相熬着抗着,他估計日本人最多也就有兩三個活口,這時的他不再是打黑槍那種投機取巧的心態,剛剛的戰鬥讓他收穫了自信。
他伸手打開後盒,抓出一包子彈塞進左盒,又抓出一包塞進右盒,再抓時後盒裡的子彈包都是尖頭朝上,他抓了兩下沒抓出來,就把左盒的子彈又掏了出來,不過這個過程他腦子有些木,他只是想做一件事情,再挨個補下槍。
王南一槍接一槍的開始對所有看得到的腦袋補槍,看不到就打身子,哪怕是隻看到了手腳或其他位置,也照樣一槍接一槍的補下去。
那個被打中膝蓋的日本兵沒有參加剛纔的對射,他被這種補槍嚇到了,不再捂着膝蓋哼哼,伸出滿是血的手抓起身邊的步槍,翻身過來要瞄準王南,誰料他翻身時把自己的上半身翻到了屍體上,王南不等他再有什麼動作,冷靜的一槍打中他的腦袋,又接着繼續補槍。
幾排子彈全打完後,他也找不到可以補的目標了。
他看着全部沒有了動靜的日本兵們,站了起來。
端着槍看了半天,也喘了半天氣,他開始慢慢退回樹樁,在那裡又看了一會,這個角度也看不到活人或者需要補槍的人,又端着槍晃晃悠悠走到臥牛石邊,從兩邊各仔細的看了半天。這才一屁股坐在石頭後面。
衣服都被汗水打透了,臉上全是汗水,手擦過後,臉皮都火辣辣的。
身體無比的疲勞,坐在石頭上連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可精神上卻很亢奮,他突然覺得這次打死這麼多人,一命換一命的話,大墳裡的親人們可以含笑九泉下了。
他坐在那裡緩了很久,等衣服不再粘着身體時,一股子涼意刷過他的身體,他連打了兩個冷顫,趕緊起來,再仔細看了看一地的日本兵們,提起馬槍往回走去。
一邊走着一邊想着今天的槍法、日本人的還擊、父母家人和大墳裡的人們是否滿意,又想起了小村落的笑聲、在學校裡的生活,最後想到了未來的生活……
他的腦子裡走馬燈式的轉着各種念頭,這段時間來在內心深處積攢的悔恨、恐懼、思念和壓抑慢慢釋放開來,只剩下對未來的憧憬。
腳下無意識的走着,走出最茂密處。
他看到了兩個女孩,一人扯着一把步槍,站立在他用老土銃打死日本兵的那個地方。
王南的嘴角微微咧開,帶着脫骨重生的感覺,微笑着走了過去。路上還無端冒出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話:“活着真好”。
看到他走出來,兩個女孩子互相抱着大哭起來。
槍聲由激烈轉到間隔着幾次,王南遲遲沒有跑出來,已經把兩個女孩子的心徹底擊碎了,心中滿是恐懼、害怕、後悔、恨自己無能,只能求大墳裡的親人保佑、求滿天的神靈保佑……。
從槍聲響起,李秀的眼淚就在默默的流着,到後來沒了槍聲,更是隻憑一口氣在這裡站着。
二丫站在她身邊,邊哭邊咬着牙發狠。
亂世中的她們惟恐沒有未來。
直到見王南走出來,她們才找回了天地,找回了男人,和家,也找回了自己。
王南走了過來,看到兩個女孩子的眼淚,他也想到了關於死亡、關於親情、關於愛人、關於戰鬥。
兩個女孩子分開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乾淚水對着他笑。
王南也笑的露出牙齒,走到李秀面前,一把抱住了她,貼在她的臉上小聲的說:仇報了。
李秀這幾天已經慢慢熟悉了王南,這下再沒有了羞澀也沒有了矜持,把身體埋在王南的懷裡,抱着他又大哭了起來。
她的哭她的擔驚受怕和不能陪着他的委屈,也在哭她的未來,她只想着抓住當下。
二丫笑着在流淚,心裡爲王南迴來而喜悅,更爲自己有了將來而高興。她高興的、慢慢的、堅定的用胳膊抱住了二人,把頭靠在兩人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