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老子又沒有惹你,幹嘛對針對老子?什麼叫有些許道理?還大多是一派胡言?我一派胡言什麼了?連皇上都沒說什麼,你個老幫子跳出來攪合什麼?真他媽的不是玩意,老子都給皇上逼成這個樣子了,你還來添油加醋的,這不是不想讓我活了麼?”聽到熊賜履的話,秦有福的臉都青了,若不是當着皇上的面,他真想狠狠的在熊賜履的臉上砸上一拳頭,讓這個老傢伙看看自己的拳頭夠不夠硬。
想是這麼想,可實際上,秦有福別說動手了,就是想罵人也只能在心裡暗暗地罵,畢竟這是在皇上身邊,君前失宜也是一條大罪,要真是上綱上線,勉強夠得上砍腦袋的。再說了,秦有福可還有一百板子沒有着落呢,萬一惹的皇上不高興了,上下嘴皮子一動,疼的可是秦有福的屁股。
“我忍!老子忍着!看看你個老幫子能說出個什麼道道來!我就不相信了,你還能說出跟歷史不一樣的變化來?”秦有福心裡嘀咕着,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兩手相扣下垂,腰微微的彎着,垂着頭,就像等着判決的囚犯一般。
“熊愛卿有話請說。”康熙也很詫異,剛纔他聽秦有福說的那些好像都挺有道理的,這麼到了熊賜履這就變成了一派胡言了呢?
“臣剛纔聽到這個秦有福所言,三藩、平臺、漕運乃是一項系統問題,且不說秦大人說的這個系統問題是什麼,是否有歧義,我們先說說秦大人所言的:對一些過了時的、或者是已經不符合發展要求的政策必須做出大的改動和調整,我想請問秦大人,何爲過了時的或已經不符合發展要求的政策?”熊賜履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來。
“這個麼……”秦有福一邊在心裡組織着語言,一邊詛咒着熊賜履:“老子說什麼關你什麼事?又不是說給你聽的,別看你的官大,現在不就是一個記錄員的角色麼?還他媽的拿腔拿調的教訓我,什麼東西!”
“臣所說的過時的或不符合發展要求的政策是有所指的,比方說,鰲拜一直進行的圈地活動,還有換圈,這些東西難道熊大人認爲還有必要保留麼?圈地政策市我大清入關以來爲了褒獎立下了戰功的八旗勇士所制定的一項政策,這在當時,對於農業水平比較低,國家財政又無法支撐,加上因爲戰爭出現了大量荒蕪的良田的時候制定的一種臨時性的政策,在當時來說,的確有助於迅速恢復生產。可是放到現在,因爲圈地政策使得大量的百姓流離失所大量良田被無故圈走,也使得出現了大批流民、逃人等問題,國家的稅收大量減少,國庫開始出現負增長,其實這都是小問題,關鍵是,滿人本就不善於耕作,他們圈到大量良田以後,根本不對土地進行投入,只是一味的從土地上獲取產出,時間一長,再肥沃的土地也變得貧瘠了。爲了獲得好收成,這些人就開始想着法換圈,用自己貧瘠的土地換取農民手中肥沃的土地。如此循環下去,土地使用如此不穩定,誰還會捨得在土地上進行投入?那些良田將慢慢的變成貧瘠的劣地。於是,農民產出少了,國家的稅收必然受到影響,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是不是需要進行一些改變呢?”
別的東西秦有福是有些含糊的,但是對於土地的事他還是知道一些的,一來他本身就是個農民,相應的,對現代一些土地政策多少有些瞭解,至少他覺得,現代的土地管理模式即使不一定非常科學,但是相對清朝而言肯定要高明的多。再說了,當初在確山的時候,爲了幫吳琠,他就給吳琠出了個土地改革的點子,而後爲了這個反覆給吳琠商量過,所以談起地的事,他還是有點底氣的。
熊賜履纔不管秦有福說的這些呢,他有他的想法:“皇上,秦有福所說之圈地及換圈之法的確有待商榷,但是滿人不善耕種卻是事實,若是停止圈地,那麼將來從戰場上下來的兵勇該如何處置?軍戶移營之後如何生存?軍隊是乃是國家的根本,沒有了軍隊,難道我們靠一幫農民打仗麼?然秦有福所言不止於此,他是借改變土地政策之機篡改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此乃秦有福罪其一:動搖國本。擅自妄言改變治國之策,撼動山河。此乃罪其二。”熊賜履說得正義凌然,把秦有福扁得一錢不值。
其實也難怪,當時像熊賜履這樣的漢臣,若是想出人頭地升遷上位,除了表現出忠心護主正氣凌然之外,有時候還得表現得弱智一點,否則皇上就該擔心了。他是算準了康熙不會因爲他說的有什麼問題而把他怎麼樣。畢竟康熙是後來能開風聞言事的主。
對熊賜履來說,剛纔的不過是一個契機,下面的話纔是關鍵:“此外,臣還有些話想問秦有福。不知你是何居心,蠱惑皇上動了撤藩之念,你難道不知道,三位藩王乃是爲我大清立下了汗馬功勞的,當初如若不是三位藩王來降,我大清何時能平定中原?百姓何年能不受戰火侵擾?太祖皇帝分封藩王時承諾,吳三桂封平西王,鎮守雲南,兼轄貴州;尚可喜封平南王,鎮守廣東;耿仲明封靖南王,鎮守福建;爵位世襲罔替。如今剛剛大局穩固,百姓剛剛安居樂業,你就鼓動皇上撤藩,你難道不知道,一旦萬歲聽了你的蠱惑真的撤藩,且不說三藩會怎麼樣,就是皇上自己也無法跟太祖皇帝交代,你這是想讓皇上落一個言而無信的罵名!”
三藩的事康熙可是想了很久了,其實不止他想,往上面數幾個皇帝,誰不想撤藩?關鍵是三個藩王的實力太大,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再說他們連年征戰,手下的戰將無數,兵勇彪悍,可稱得上兵強馬壯,真的打起來,算上他們佔着漢人的優勢,再加上臺灣這個不定因素,還說不定誰打得過誰,沒有辦法,這些年來,大清只能對他們以安撫爲主,平時扣在手裡一兩個人質,逢年過節的拼命的賞錢、賞東西。可只要給大清皇帝一個機會,每個皇帝都盼着讓這幾個藩王的腦袋搬家。
“熊愛卿,朕只是找秦有福來閒談一番,至於撤藩之事也只是他的一個想法,朕不過是隨口應一句,當不得真,愛卿不必焦慮。”康熙沒辦法了,他總不能當着熊賜履的面說,其實你就是個老糊塗,撤藩的事不關我想,就是太祖皇帝也想,可是當時沒有條件,現在有條件了,總得試一下。其實康熙的這些個念頭也是給秦有福勾起來的,本來在康熙看來風險那麼大的除鰲拜的事,用力秦有福的手段,當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現在鰲拜也死了,總算是了了一件心事。所不定三藩的事業可以這樣處理,自己要是真的下了決心,他們搞不好真的就老老實實的了。
“皇上,這個事情可開不得玩笑!”熊賜履變得異常嚴肅起來:“三位藩王手握重兵,封地千里,各省諸多總兵、提督亦出自門下,一旦撤藩,三藩必反!到時候各省總兵、提督,各綠營遙相呼應,臺灣鄭氏再乘機作亂,而我八旗兵勇需各地鎮守,警惕邊陲,一旦開打,勢必有首尾難顧之憂,即便朝廷抽調出大批人馬進行圍剿,三藩也可憑藉地勢環境進行支撐,這樣一來,戰火將數年難息,屆時軍需糧餉耗費極大不說,黎民百姓剛剛安穩下來的生活又將被打破,一旦發生民變,形勢可謂危宜。臣的這番話可能難聽,但求皇上體諒臣的一片忠心,恕臣危言聳聽。”一番批判的話一說完,熊賜履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有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的味道。
康熙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他當然明白熊賜履說得有道理,如果不是擔心這些,搞不好康熙的老子就動手撤藩了,哪裡還用等到現在?
當皇帝就是這樣,有的時候,即使大臣說得不好聽,但是隻要他忠心,說得有道理,硬着頭皮也得聽下去,聽完了還得表揚一番,否則下回就沒有人敢說話了,一旦到了那個時候,那可就真誠了孤家寡人了。
“熊愛卿的話朕明白,你說得有道理,對你這樣的直諫之臣,朕又怎麼會怪罪於你?先起來吧。”康熙說着伸手想將熊賜履攙扶起來。
熊賜履一扭身,擺脫了康熙的手,磕了一個頭:“皇上,臣以爲,像秦有福這樣不學無術,只知道賣弄嘴皮子的弄臣不應該留在皇上身邊,此人除了巧言令色之外,唯好大喜功,級善蠱惑人心,這樣的人,當將他發配雲南,交給平西王處置,以彰顯吾皇安撫藩王之心,令諸藩王一心我朝,永鎮邊陲!”話一說完,熊賜履開始一個接一個磕起頭來。
康熙一看這事壞了,熊賜履這是玩死諫啊!如果他今天死在這裡,自己這個皇帝的名聲可就給毀了,畢竟他可沒犯錯,而其說的話也算得上忠心。這樣的一個人要是死了,別人會給他樹碑立傳,忠臣二字是少不了的了。等到每每談到他的時候,對應的就是皇帝逼死了忠臣。這樣的把戲儘管不對劍,但是卻屢屢見效,沒有一個皇帝敢不重視的。可問題是按照他的說法是要把秦有福丟給吳三桂,讓吳三桂來處理秦有福,這不是要秦有福的命麼?康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秦有福在一邊聽得肺都快氣炸了,心說的話:你個老東西,我又沒有挖你家的祖墳,**的憑什麼老跟我過不去?再說了,剛纔我跟皇上說話的時候你也不是不在,難道你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皇上逼我說的麼?我吃飽了撐的纔去蠱惑皇上!這可真是的,老子已經夠老實了,千方百計躲着你們,可是你們還不肯放過我,難道真的非得要我的命麼?秦有福越想越來氣,當時也忘了身處的環境了,一下站了起來,一把就抓住了熊賜履的肩膀,用力一提,將熊賜履提了起來。
“我說你個老傢伙有毛病啊?我怎麼惹着你了?媽的,囉囉嗦嗦的一對廢話!**的有沒有想過,鰲拜這麼左圈一塊地右圈一塊地的,老百姓還怎麼活?當年李自成爲什麼造反?不就是活不下去了麼?誰能好好的活着會想去造反?造反成了好說,要是不成呢?那是要掉腦袋的!你現在這麼個圈地法,老百姓造反是早晚的事,到時候是不是你去煤山上上吊?我告訴你,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吊在煤山上的就是康熙!”秦有福根本就來不及組織自己的語言,對想要自己命的人,他哪裡還會客氣,直罵得熊賜履給氣得差一點沒背過氣去。
“你個無賴!弄臣!這簡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熊賜履是個文人,不但年紀大了,而且身高上跟秦有福也沒得比,再說了,要是論打架,他一個書生,怎麼可能是從小打架打到大的秦有福的對手?於是整個人給秦有福抓着兩邊的肩膀提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只能兩個腿亂踢。至於他那幾句罵人的話,直接就給秦有福忽略了,在秦有福看來,那也叫罵人?
康熙本來就拿熊賜履沒有辦法,這下秦有福衝了上去,即使是跟熊賜履吵架,至少可以保證熊賜履不會死在南書房了,再說康熙也想聽一聽秦有福能吵出點什麼名堂來。於是這邊的動靜一起,康熙就遠遠的躲到了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要是再有一疊瓜子什麼的,那就是個標準的看戲的了。
秦有福罵完一番話以後,也發現有點問題了,自己的這個舉動的確不合適,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只好先對付了熊賜履再說。秦有福算是看出來了,康熙沒有生氣,根本就是在看熱鬧。
一不做二不休,秦有福接着駁斥着熊賜履:“你也別不高興,我告訴你,就算三藩真的造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想想吳三桂是什麼人?他是明朝最大的仇人!是所有漢人的仇人!要不是他,大清能進關麼?現在這個王八蛋要是造反,老百姓會怎麼看這個投降過來投降過去的傢伙?他能得人心麼?誰敢相信這個反覆無常的傢伙?是支持明朝的老百姓會支撐他還是支持大清的老百姓會支持他?沒有!誰都不會支持他!他手上就那幾個兵,打完了就沒了!你還怕他能打贏?我就算他能以一當十,打到了長江怎麼樣?只要守住長江,跟他相持下去,你認爲他能扛多久?”
秦有福本來還打算就這麼一直保持着氣勢,直到壓倒了熊賜履再說,可是吼了一段以後,發泄的差不多了,聲音也就漸漸的小了下來,再一個,秦有福已經發現,屋子裡的人越來越到,納蘭性德連刀都拔出來了,那架勢,只要皇上一點頭,秦有福相信納蘭性德會毫不猶豫的衝上來砍了自己的腦袋。眼看着裝不下去了,秦有福也光棍,把話說完以後,直接把熊賜履往地上一方,自己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低着腦袋一聲不吭,就等着康熙發落了。
意外的是,熊賜履被秦有福放下來以後也沒有說話,跟秦有福一樣,跪到了地上,同樣一聲不吭。
康熙一看這架也吵得差不多了,熱鬧也看夠了,是到了該說點什麼的時候了,於是擺了擺手,讓侍衛門都出去,然後輕輕咳了一聲:“咳……,你們兩個不吵了?吵夠了?”
熊賜履沒說話,秦有福有點擔心了,自己剛纔說的話可有點不對勁,要是追究起來,麻煩就大了,還是態度好一點,爭取個從寬處理吧,於是低眉順眼的回道:“皇上,臣君前失宜,實在是對不起皇上,還請皇上從輕發落。”
一聽秦有福這話,康熙差一點沒憋不住笑出聲來,剛纔那一幕簡直是太精彩了,康熙從小到大都重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要說那些武將也有脾氣不好的,但是像秦有福這麼市井的還真沒見過,再想想他把熊賜履欺負得那個樣子,真是太逗了。
好容易忍住了笑,康熙問熊賜履,畢竟熊賜履是苦主:“熊愛卿,剛纔委屈你了,秦有福這個殺胚,當真是無法無天,朕今天若不好好教訓他一頓,他個不知好歹的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其實康熙這是話裡有話,畢竟他是皇帝,若真是想打秦有福,又何必說出這番話來?他這是給熊賜履一個臺階,讓他放過秦有福。
“皇上,看來臣是老了,實在不如秦大人才思敏捷。細想一下,確如秦大人所說,即使真的三藩作亂,他們也無可依靠,只能多撐幾天,時間一久,三藩必敗無疑,臣同意撤藩!”熊賜履也不是傻的,他有他的考慮。究其根本,其實從秦有福進來以後他就看不起秦有福,不過一個五品的官,還是一個御賜的同進士,自然是水平低下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來京城沒幾天,居然就得了皇上的信賴,不但封了他一個誰也沒聽說過的顧問,連鰲拜的宅子都給了他了。更過分的是,他還趁進宅的機會大斂錢物,聽說朝裡面一品二品的大員都送了他錢物。這就讓爲官清廉的熊賜履很是看不起秦有福來。
熊賜履的家境不錯(當時能讀得起書的,家境都不會太差),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要說讀書是爲了治國安邦,這話熊賜履自己都不信,讀書是爲什麼?是爲了給自己一個展示的機會,說明自己的才能!
按理來說,今天類似熊賜履的角色是不該說話的,因爲他今天的任務就是記錄。可是直到來人是秦有福以後,熊賜履就有點坐不住了,他覺得,憑自己的能力,怎麼都應該比秦有福要強得多。再到後來,聽到秦有福說的那些話,熊賜履再也坐不住了!簡直是不學無術,說的東西不但空洞無物,而且還顛三倒四的,滿口莫名其妙的話,這哪裡像個同進士,簡直就是個市井無賴!就這樣的人,也配給皇上日講?
於是,熊賜履越看秦有福越不順眼,終於站了出來。熊賜履不是不知道秦有福說的有道理,但是本着敵人支持的我們就反對的原則,他開始逐條批駁秦有福所說的東西,直到……。熊賜履發現,自己今天要是不服這個軟,皇上恐怕是再也不會用自己了。
“來人啊!”康熙聽熊賜履這麼一說,頓時放心不少,雖然秦有福沒有做錯什麼的,但是君前失宜是肯定的,少不了要給熊賜履一點面子。
納蘭性德今天這個班值得算長見識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誰敢在這種環境下當着皇上打架的。不過畢竟是出了意外了,所以他格外留心,一聽到皇上招呼,馬上推門進了屋。
“皇上!”納蘭性德躬身行禮。
“把秦有福拖出去,給我打……。”康熙說道這,看了看熊賜履的反應。
熊賜履當然知道是該自己說話的時候了,連忙開口:“皇上,臣與秦大人只是口舌之爭,沒有什麼過節。”
“給我打他十大板!”康熙乾脆利索的發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