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敬事房呈上來的綠頭牌才翻了一張到手上, 沈琅正琢磨溫昭儀脾氣見長,今日不如喚那張貴人來侍寢,溫柔小意也別有一番意趣, 可待鄭保上來附耳低聲說了一句後, 他眉頭頓時一挑。
眼底先是驚訝, 後是玩味。
鄭保有些猶豫:“此事於禮不合, 要不將其趕走?”
沈琅把手一擡:“不, 朕倒想聽聽,她要說點什麼。”
鄭保略有驚訝,心中闇跳:朝野暗潮翻涌, 這時候身處旋渦中心的國公府嫡小姐,竟敢大膽求見皇帝, 究竟是有什麼打算?
只是他不敢表露, 去宣蕭姝進來。
蕭姝在外已候了許久。
她本以爲自己會爲自己此刻的選擇感到害怕, 感到忐忑,可望着乾清宮裡那一扇窗裡透出來的光亮, 頭腦卻前所未有地清晰:姑母錯了,大錯特錯!
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是帝王,縱然她貴爲太后,是帝王的生母,可又怎能與帝王作對?
更莫說是扶持臨淄王!
沈玠固然溫文爾雅, 可還不至於讓蕭姝非嫁不可。原本看中他, 不過是因爲臨淄王妃之位, 不過是皇帝無子, 要立沈玠爲皇太弟。她爲的不僅僅是王妃之位, 更爲了將來那可能性極大的皇后之位!
可如今一是溫昭儀有孕,二是她藉由抹黑姜雪寧一事, 觸怒姜伯遊,已經清楚地試探出了皇帝對蕭氏的態度,那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姑母的話沒有說錯。
天家無父子。
事實上不僅天家沒有父子,但凡權財在手的門庭,親情都異常淡泊。市井百姓講究父慈子孝,不過是因其除卻親情一無所有;而對於有着權力的人而言,他們卻有機會擁有天下的一切,親情與之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蕭氏的興衰於她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她已自身難保!
鄭保出來通傳,她道了一聲謝,躬身入內,先行叩拜大禮。
沈琅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蕭姝面頰上那一個巴掌印在昏黃的燈光下格外明顯,但也襯出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陰鷙的帝王把玩着手中的綠頭牌,饒有興味地道:“表妹對朕這個表哥可從來不親近,如今宮門都要下鑰了,怎麼還到朕這兒來了?”
蕭姝道:“臣女今來,是向聖上投誠。”
沈琅眼光微微一閃:“哦?”
蕭姝自知生死榮辱皆在今日,暗中握緊了手指,終是把心一橫,道:“姜侍郎當年從龍有功,向來是看着聖上眼色行事,倘若您不首肯,便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上奏。只是姜侍郎也並非好事之人,若無人激怒,怕也不蹚渾水。不管和親之議,還是賑災舊案,都在您一念之間。臣女久在蕭氏,大小事宜悉知無疑。激怒姜侍郎奏劾蕭氏,是臣女向聖上投誠的第一件。聖上若要向蕭氏舉刀,臣女願獻綿薄之力。”
沈琅看着她,眸底漸深,卻是冷冷笑一聲:“憑你?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怕不過不想去那蠻夷之地與韃靼和親罷了吧。”
蕭姝額頭冷汗便沁出些許。
她閉上眼道:“懇請聖上開恩。”
沈琅終於站了起來,手中那寫着張貴人名字的綠頭牌在指間轉了一圈,竟伸過去擡起了蕭姝精緻的下頜,微微眯了眯眼,道:“表妹不是要選臨淄王妃嗎,可要朕怎麼個開恩法呢?”
帝王手指雖沒碰着肌膚,可行止間的輕佻卻彷彿對着一名妓子一般!
羞辱的感覺立刻泛了上來。
可蕭姝眨了眨眼,終究只能強行將之壓下,她手指輕輕顫抖,放在自己領口,在沈琅灼灼的注視之下,慢慢將身前襟扣都解開,脫了乾淨。
初春的夜晚,寒氣猶重。
雪白的肌膚甫一露出,便戰慄起來。巍峨處若山巒起伏,低陷處又有婉約綺態,飽滿處握之不住,纖細處又不盈一握……
跪伏在沈琅腳邊,舊日的驕傲盡數折斷,轉瞬卻化作了無盡的恨意。
一滴淚暈進柔軟的地毯裡,她冷靜地聽見了自己刻意放低的柔婉嗓音:“懇請聖上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