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地駛進臨都之內,直至在月憐客棧前停下,都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見有客來,兩個店小二連忙殷勤地迎了上來,一個幫忙牽着馬匹,一個恭敬地候着。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夙夜寐率先從裡面出來。
他帶着鎏金面具,身子一躍便利落地落地,挺拔偉岸的身軀立即展示在衆人的面前。
儘管看不見容顏,但那通身的霸氣凜然依舊吸引了衆多的目光,特別是街頭上的女子,一個個紅了臉,要不是離得遠了些,指不定扔來多少手絹。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在衆人看來冰冷至極的男人卻是極其溫柔地朝着馬車內伸出手,那專注的模樣,彷彿在等待着他的全世界一般。
在衆人的目光下,馬車內伸出一隻玉手輕輕搭上了他寬厚的手掌。
那是一隻無比美麗的手,白皙細嫩,修長優美,指甲修剪得極是好看,讓人忍不住將之藏於閨帷之內。
藉着他的手,墨繪初小心地從馬車上下來。她仍舊蒙着紗白的面巾,只是換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裳,將她身上清冷的氣質完全覆蓋住了,只餘下少女的天真浪漫。
感受到投注到自己的視線,墨繪初隔着面紗輕笑道:“那些小姑娘,可是恨不得把我殺了呢!”
“初兒不也招惹很多?”說完,夙夜寐冷冷地環視了一圈,將那些肖想的視線一一扼殺掉。
“怎麼,吃醋了嗎?”墨繪初與他輕輕地搭着話,兩人慢慢地朝着客棧裡走去。
“哼!初兒可要補償爲夫?”夙夜寐並不否認。
“我拒絕。”
“初兒可真當是狠心……”
正當兩人說着話的時候,一條藍色手絹忽然被扔到了夙夜寐的腳邊。
“瞧,你的愛慕者可是來了!”墨繪初見了,只是輕笑道,並無任何擔憂之感。
夙夜寐黑了臉,目光森冷地看向那個始作俑者。
顧玫心於不遠處,眼中泛淚地看向他這一邊,似是害怕得不知所措,又像是欲拒還迎地害羞,她旁邊的侍女輕聲與她說着什麼。
見她如此這幅模樣,墨繪初不由得勾起一抹淡笑,她從未想到,一向以溫婉含蓄示人的四公主,竟也有如此大膽的舉動。
顧玫心雖是擔憂地看着地上的手絹,眼睛卻是時不時地偷瞄着夙夜寐。
她從未見過他這般的男子,那通身的氣勢,竟是完全不輸給墨繪初的那位婚約者。
雖然她只見過夙夜寐兩次,還是在幾年前的宴會上,但是他的身影卻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可是還未等她出手,他便與墨繪初定下了婚約,甚至還未曾看過她一眼。
這叫她更是念念不忘,甚至爲此將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終於過了適婚的年齡,就連她的母妃都不再提及她的婚事。
所以這一次,她不能再猶豫了。即使他已經娶妻,她也會將那個位置奪過來。
“喂,你還是不是男人啊?見到女子的手絹不小心掉了,身爲君子不應該幫忙撿起來嗎?”顧玫心的侍女走過來,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指責道。
顧玫心緩步走在她的身後,見她這樣有些無禮的樣子,連忙喚住她,“棉蘭!”
被喚爲棉蘭的侍女聽了,立即不平道:“公主,奴婢說得又沒錯!您貴爲四公主,他爲您做這麼一點小事不是應當的嗎?況且有哪一個君子會這樣?見淑女如此爲難竟然還無動於衷?”
“這不是那位公子的錯,是本公主不好,竟不小心讓手絹給風吹走了……”顧玫心心懷愧疚道,同時還有幾分含羞帶怯。
她三千墨發精心地挽成流雲髻,珠華斜插,一身繁複的飛仙宮裙,身子窈窕,弱柳扶風,臉上畫着精緻的淺暈妝,眼含秋波,任哪家公子見了都不由得產生幾分憐惜之情。
然而夙夜寐眼中卻沒有一絲地情感波動,只冷漠地看着這個矯揉造作的女人,甚至還有一絲厭惡。
在他看來,除了自家小女人,其他的女人像猴子一般。
圍觀的人本來還有些指指點點,聽見她似是無意的解釋之後,有些鄙視的眼神便變成了憐惜。當然,那些嫉妒的女人除外。
見夙夜寐仍舊沒有任何的動靜,美人一副爲難的樣子,周圍人的口中開始傳出難聽的話語了,都是指責夙夜寐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人模狗樣卻無君子之範,傲慢之類的。
墨繪初輕輕碰了碰他,道:“不撿嗎?”
她明顯就是一副看戲的心態,就連一旁的她家的店小二也是。
夙夜寐幽怨地瞪了她一眼,道:“撿了的話就能把夫人抱上牀嗎?”
聞言,墨繪初真的覺得這個男人沒救了,整日只想着那件事。
瞟了他一眼,墨繪初道:“愛撿不撿。”
“爲夫也覺得愛誰撿誰撿!”夙夜寐立即表明心跡。
見他們兩個人親暱的低語,完全沒有理她這邊的意思,顧玫心有些着急起來,以着委屈的腔調纏綿悱惻地喚道:“公子……”
墨繪初聽了,倒是有些想笑,她倒是不知道,一個人的聲音可以如此的意味深長。
夙夜寐則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店小二,像把寒刀一般直刺進心中。
店小二一驚,不敢再耽誤,連忙上前撿起他腳邊的手絹,恭敬地遞給顧玫心道:“四公主!”
顧玫心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並不接過,而是向旁邊的侍女示意了一眼,侍女連忙接過手絹收好。
繞過店小二,顧玫心來到夙夜寐的面前,柔柔弱弱道:“謝謝公子!”
她身後的店小二悻悻地摸摸鼻子,貌似是他撿起來的。
夙夜寐摟過自家的小女人,冷眼看她。
笑話,要是和她說話了,要是不和她拉開些距離,今晚他家小女人不讓他爬牀怎麼辦?
被突然扯進懷裡的墨繪初淡淡看了他一眼,所以,這個惡人是要她來當了?
果不其然,顧玫心看向她的眼神鋒芒暗藏,怎麼看都是滿滿的敵意。
就像是沒有看到她一般,顧玫心仍向着夙夜寐詢問:“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話,爲聊表謝意,心兒請公子到清月滿輝小酌一杯如何?”
墨繪初輕笑,她這是被忽視了。
夙夜寐輕輕掐了一把她的腰,有些不滿,她怎麼能夠放着她家的夫君任人調戲呢?!
墨繪初瞪了他一眼,她的腰還痠軟着呢!這筆賬她待會就找他算!
夙夜寐挑眉,眼神變得更加深邃,他算是求之不得呢!
眼見他們眉來眼去,絲毫沒把眼前的她放在心上,顧玫心很不甘心,再次開口道:“公子,可是嫌棄心兒,不肯賞臉?”
說完,還一副泫然欲滴好不可憐的模樣,惹來周圍人的一片疼惜以及對夙夜寐深一層的指責。
墨繪初見了,忽然沒了和她鬧下去的心情,往後慵懶一靠便全然將自己的重量壓進了夙夜寐的懷裡,輕笑道:“不知四公主所說的小酌一杯,是到什麼程度呢?不會是不知不覺到滾牀單的程度吧?”
顧玫心一聽,臉上立即飛上了兩片紅霞,像是羞澀到無地自容一般手忙腳亂地解釋:“本公主,本公主沒有那個意思,本公主只是,只是單純地想要聊表謝意而已,絕對沒有……”
只是她嘴裡這麼說着,餘光卻是渴求一般地投向夙夜寐,然而夙夜寐只滿足地懷抱着墨繪初,注意力全在懷裡的軟玉溫香上,絲毫沒有在意她。
“你這個女人什麼意思啊?這麼不知羞恥!我們公主可是養在深閨之中,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你怎麼可以把我們家公主想得這麼齷齪!”收到顧玫心的暗示,棉蘭站出來大聲地指責道。
夙夜寐身上的氣息一寒,漸漸地散發出黑暗的危險,目光像是密密麻麻的透骨針一般壓向她,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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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化身暗夜的皇者,藐視着腳下的螻蟻,在他們的心頭吊起恐懼,終生不得解脫。
他家的小女人他都不捨得責怪半句,她一個小小的奴婢找死!
棉蘭不由得自心底感到顫抖,目光躲閃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甚至腦海中只想着跪地向他求饒。
感受到他的氣息變化,墨繪初暗暗地伸手按了按他的手心。
很久,夙夜寐狂暴的氣息這才慢慢地平復下來,棉蘭才得以喘一口氣兒。
周圍一片寂靜,人人的心頭籠罩這一層恐懼,但是又不知道這層恐懼來自哪裡。
墨繪初輕笑,開口打破沉默:“如果不是要做那檔子齷齪的事情,怎麼會請喝酒?要是真的想感謝的話,不如把我們的房錢付了,如何?”
顧玫心聞言,一驚,月憐客棧一晚的房錢可是絲毫不遜於清月滿輝的一頓飯,動輒上千!她一個公主一個月月錢不過一百兩,除去衣服首飾,根本沒剩下多少。
她原本想着,就算她說請他到清月滿輝去吃頓飯,但是他身爲一個男子,總不好讓她一個女子付錢,因此纔有着那樣的底氣。
暗暗瞪了棉蘭一眼,她示意她出聲。
“哪有你這樣不……這樣主動索取報酬的?!”有了剛纔的教訓,棉蘭這次硬生生地將要脫口而出的髒話嚥了回去,不敢太過造次。
“那你們是給還是不給呢?”輕挑起肩上的一縷髮絲,墨繪初淡笑着,漫不經心道。
“哼!纔不會便宜你們呢!公主,是吧?”棉蘭氣沖沖道。
“這……”顧玫心擺出一副很爲難的樣子。
“我們走吧,公主!不要理會這等小人!”棉蘭極力勸道。
顧玫心像是還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半推半就順着臺階下了,“公子,那心兒先告辭了!”
夙夜寐卻是連眼神也不給她,周身的氣息冰冷無比。
許久等不到他的迴應,顧玫心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一步三回頭地看他,眼神中都是哀怨。
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墨繪初淡笑着搖搖頭,卻忽地感覺肩頭一重。
夙夜寐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初兒,補償爲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