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組木柄手榴彈被分別用細繩固定在鐵絲網的底部,每組兩顆,相距約二米遠,保險蓋已擰掉,擊針拉繩被特意接長了,一頭握在夏少校手裡。他無聲地後退三四米,隨後猛然將攥在手中拉繩扯掉,手榴彈的尾部開始冒煙,人迅速跑回藏身處掩蔽好,等待起爆。
兩組手榴彈的爆炸聲幾乎是同步的,火光爆閃,聲如炸雷,鐵絲網立時被炸開了一個約四米寬、兩米高的大豁口,比預想中的爆破效果要好。不等硝煙散盡,夏少校爬起身來,飛快地從豁口處衝進“人圈”,虎子負責留在原地看守豁口,堅決不能讓鬼子們靠近。
進入“人圈”後,夏少校邊跑邊高聲大喊:“鄉親們,八路軍來救你們了,大家趕快往西邊的豁口跑啊!……”
被爆炸聲驚醒的老百姓們紛紛走出窩棚,將信將疑地朝西邊豁口處張望,卻沒有一個人採取行動。夏少校看得心急,連忙掏出大威力對天連開兩槍,大吼道:“快跑,不然就來不及了,我給你們擋住鬼子,快跑呀!”
求生的慾望終於讓一些膽大的人開始向豁口處跑去,其它還在憂鬱的人見狀也紛紛跟着跑了起來很快便形成一股人潮涌向鐵絲網的豁口……
沒有秩序的逃亡場面異常混亂,幾百人亂糟糟的涌向一個窄小的出口,大家爭先恐後地向外擠,結果可想而之。夏少校看到如此場景,不禁對自己這個倉促救人的決定也很後悔,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此刻唯一的辦法就是儘量牽制住鬼子,爲更多的同胞爭取逃生的機會。
夏少校快速在密密麻麻地窩棚間穿行,一面催促行動遲緩的老百姓快跑,一面開槍阻止鬼子的追兵靠近。他用大威力連續幹掉五名追得最快的鬼子,暫時遲滯了追兵的前進速度。但鬼子們很快就從槍聲中判斷出對手只有一個人,馬上展開開始攻擊前進,輕機槍和擲彈筒不斷朝逃亡的人羣射擊,慘叫聲不絕於耳,完全是在進行滅絕人性的屠殺。
人潮被打散了,不少人又重新躲進窩棚內不敢再逃了,形勢急轉直下。
夏少校深知這些人已被鬼子的殘暴嚇壞了,失去了逃跑的勇氣,勸也沒用。如此一來,繼續牽制鬼子已無必要,他邊打邊退,快速朝豁口處撤去。今夜的行動應該說是很成功,估計從豁口處逃出去的人少說也有一百個,就憑他們兩人的力量,想要把人全部救出來也不太現實。
此時,他才深深感到個人力量的渺小和無奈。
當鐵絲網的豁口處出現擁堵現象時,藏身在一旁的虎子真想趕過去維持一下秩序,尤其是當他看到還有婦女抱着嬰兒拼命朝外擠的時候。可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任務就是阻止鬼子們封鎖豁口,絕不能爲其它事情分心,不然誰也別想逃出去。他端着衝鋒槍目不轉睛地緊盯前方,相信鬼子很快就會出現的。
果不其然,腳步聲驟然響起,由遠而近,一隊鬼子兵自黑暗中衝出,狂喊着撲向缺口,並且不斷向逃跑的人羣開槍射擊,試圖將豁口封鎖住,阻止後面的人繼續往外跑。
虎子埋伏的地點居高臨下,正好可以發揮衝鋒槍火力兇猛的特點,是夜戰的最佳武器。鬼子們一心想盡快堵住“人圈”的缺口,絲毫沒有察覺死神正在前方等候,很快便進入了衝鋒槍的射程內。虎子起身單腿跪地,雙手握緊槍身,大概瞄了一下後便立即扣動了扳機,漆黑的夜色中頓時閃現出長長的火舌,如同死亡之花在縱情綻放,子彈呼嘯而出,傾瀉如雨。
鋼鐵與骨肉的**聲格外悅耳,宛若天籟之音,雖然接踵而至的便是死亡。黑暗中只能簡單瞄準,一個三十發的彈匣射到的半數鬼子,另一半鬼子被打醒了,立刻向虎子藏身處開槍還擊。虎子又連續投擲了兩顆木柄手榴彈,反擊的槍聲被炸啞了,代之而起的是鬼子們臨死前的呻吟……
在黑暗中靠近垂死的敵人相當危險,所以虎子打算再仍一個手榴彈,徹底解決這惱人的“鬼”叫聲。他探手取出一顆手榴彈,剛要擰蓋拉弦,身後突然傳來夏少校發出的撤退信號。
還是省一個手榴彈吧,讓這些該死的畜生在極度痛苦中去見他們的天皇豈不更好!他想。
距繼任者的到來還有三天,犬養一郎早就把該交接的事項準備好了,也已經向旅團中隊長以上的軍官傳達了此事,他現在只需等待了。師豔紅這幾日一直陪侍在他身邊,,擔心他臨走前會將自己送到憲兵隊去,這種沒人性的日本畜生是什麼無恥的事都幹得出來的!
犬養一郎其實也又過這種念頭,師豔紅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個高級的性奴隸而已,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但是她有一個稱錢的老爹,還可以敲筆贖人費出來。犬養一郎很清楚師仁軒是個好面子的人,如果把師豔紅送到慰安所去供人淫辱,這人他肯定是丟不起的,只得乖乖地出錢贖人。
他已經派人將這個消息傳遞了出去,相信很快就會有迴音的。去南方軍報到之後,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趁現在還有實權,能多撈就多撈一些,對有錢支那人絕不能心軟客氣。
“太行神槍”再度現身第26旅團轄區的消息通過電話傳來時,天剛剛亮,犬養一郎正和師豔紅在錦被中翻雲覆雨,而且已到最爲關鍵的時刻。急促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驚得他立馬就疲軟下來,心裡面怒火升騰,那好事被攪的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他披衣下牀,快步走到黑色的軍用電話機旁,一手抄起聽筒,異常惱火地大聲問道:“什麼事?”
電話是在旅部值夜班的一個參謀打來的,他聽出犬養一郎的語氣不善,立刻便十分小心的彙報起來,言簡意賅。第26旅團設在小王莊附近的集村並家的試點村,在今日凌晨突遭襲擊,負責看守的日軍中有三十三名官兵陣亡,大約有一百多名支那人逃跑,損失相當嚴重。從現場遺留的彈殼和陣亡官兵身上中槍的位置來看,很像是“太行神槍”的手法。
“太行神槍”果然沒死,這混蛋的命可真夠大的,現在又蹦出來給自己找麻煩了!犬養一郎一聽這四個字氣就不順,都快作下病了。上次“薙草”行動幾乎全殲了上陽縣的遊擊大隊,然而就在最後搜殺“太行神槍”的時候,卻和突然出現的八路軍正規部隊交上了火,無奈之下只得提前撤退,讓“太行神槍”僥倖揀了一條命,至今想起來就不甘心。
“太行神槍”再厲害也是一人一槍,只能造成一些心理上的恐慌,但他要是和八路軍聯起手來,那可就對第26旅團構成實質性的威脅了。此次襲擊事件絕不是“太行神槍”一個人能幹成的,八路軍肯定也插手了,並且選擇在上陽縣城附近下手,公然挑釁的意思十分明顯,自己絕不能坐視不理。
他只有三天時間來對付“太行神槍”,該是打出手上那張王牌的時候了!
初春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在身上如同愛人的手在溫柔撫摸,那暖洋洋的滋味令人感覺格外舒服。夏少校和虎子躲藏在一片新綠的樹林內,夜戰中消耗的體力正在慢慢恢復,午飯後。今晨,兩人沒有和逃出“人圈”的老百姓一起走,而是不斷開槍吸引鬼子來追,爲他們爭取逃到安全地區的時間。
日軍併爲窮追不捨,可能是害怕有埋伏,象徵性的追了一會便撤了回去。夏少校和虎子在“人圈”周圍一直等候到天亮,估計鄉親們已經跑遠了,這才從容撤走。至於那些留在“人圈”中的百姓們,他們暫時也無能爲力了,或許今晚可以再來一次接救行動,但成功的機率不會很大。
夏少校背靠樹幹閉目假寐,虎子則頭枕野戰揹包躺在鬆軟的土地上休息。此處離“人圈”不足五里地,兩人都不敢熟睡,只想養養神便可。 虎子似乎有什麼心事,不斷地來回翻身,後來乾脆坐起來皺眉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夏少校被他攪擾的也沒了睡意,睜開眼取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問道:“想什麼呢,說出來聽聽?”
虎子扭頭看了夏少校一眼,欲言又止。
這可不是虎子的性格,吞吞吐吐的像個娘們,必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夏少校單手把玩着純金打火機說道:“如果是個人隱私就不必說了。”
虎子搖搖頭,不再猶豫,果斷地開口說:“是柳素娥的事兒。”
夏少校恍然而悟,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老村長曾對他提起過想要撮和虎子與柳素娥的事,並想請他當這個媒人。他當時也覺得兩人挺般配的,便高興地答應了下來,但那時正忙着和趙山商量如何查內奸的事,一直也沒顧上跟虎子說。現在看來老村長是等不及自己先說了。想到這裡,他笑着問虎子:“這是好事呀,有什麼可發愁的,難道你不願意?”
“我……”虎子突然變得囁嚅起來。
“你嫌她是個寡婦?”
“不是。”
“那是爲什麼?”
“父母大仇未報,我怎能現在就急着找女人呢!再說這婚姻大事也總要有個長輩來做主不是,還是等等再說吧!”
“娶了媳婦照樣能殺鬼子爲父母報仇,兩者並不矛盾。至於有沒有男方長輩做主這件事就更好辦了,我替你做主不就行了!”
“憑啥,你又不是我爹!”
“你小子真是狗咬呂洞賓,”夏少校用力捻滅手上的菸頭,“柳素娥既漂亮又能幹,這樣的女人打燈籠都難找,錯過了可別後悔!”
“我沒說不願意,”虎子知道夏少校說得在理,急忙辯解道,“可媳婦這等大事總得通知我舅舅一聲吧!”
“現在是戰爭年代,一切從簡,”夏少校搖頭道,“等娶了媳婦再通知你舅舅也不遲。”
“這合適嗎?”虎子遲疑地問道。
“我說你怎麼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夏少校故意使用激將法,“殺鬼子時的那股痛快勁兒都跑那去了,行不行一句話!”
“行,”虎子知道夏少校是在拿話激他,可他心裡也確實喜歡柳素娥,隨即語氣堅定地說,“一切都聽你和老村長的安排!”
“那好,過兩天咱們就回於家坳把婚事辦了。”
“這麼快?”
“當新郎入洞房自然是越快越好,別告訴我你小子不想!”
虎子憨憨地一笑,不置可否,心裡卻早就偷着樂了。柳素娥的美貌和敏姐不分上下,能娶她當然是自己的福氣,不想纔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