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嬤嬤擡起頭,一臉堅毅:“王爺,老奴相信娘娘,娘娘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這是老奴近幾日找到的娘娘來初潮的記錄。”童嬤嬤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小冊子:“娘娘是在嫁進王爺以後纔來的初潮,根本不可能在這之前有身子,老奴問過很多大夫,都說沒見過還沒來初潮就有了身子的人。後來娘娘差點小產,與老奴說她肚子裡有了孩子了,還讓老奴到王爺的院子裡採了毛絨草安胎,王爺,娘娘的身子只不過是兩月有餘,覺得沒有四個月那麼長,就算是王爺不相信娘娘不相信老奴,但這冊子絕對不會造假的。”
慕容今汐接過小冊子,上面白紙黑字的記者寧焉雪的確是在進了龍羲王府之後纔來的初潮,因爲第一次,後面還寫了一串的採買清單。
慕容今汐雙手冰冷,他想起那日他端着那碗墮胎藥,要她吃下去時她那絕望和無助的模樣,她說要他相信她,可惜他被嫉妒衝昏了頭,半絲聽不進去她的解釋,原來那時候,他就差點親手殺死了他自己的孩子。
他自己的孩子,一抹嘲諷出現在慕容今汐的嘴角:“想我慕容今汐一生高傲,自以爲識得清這個世界上的所有魑魅魍魎,卻親手殺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老天這是要讓我慕容今汐一生孤獨嗎?”
一邊笑一邊走出了冷院,冷院門口,顧採萱遠遠看見慕容今汐從冷院裡出來,上前幾步,剛要踏進冷院,一個掌風突然從裡面打了出來,顧採萱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映就被一掌打飛了出去。
慕容今汐站在門口,不看不遠處的女人一看,淡淡的道:“擅闖冷院者,殺。”他的聲音明明很輕,聽上去像是在雲端上飄搖,卻冷得像是寒冰,一塊一塊敲打在周圍人的身上。
冷院門口的侍衛整齊的跪下:“是王爺,屬下誓死守衛冷院。”
這一天起,冷院成了龍羲王府的禁地,除去王爺在沒有人進去,除去一個終年在裡面不出的童嬤嬤,再沒有絲毫的人氣,童嬤嬤每日起的很早,起來了就開始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打掃院子裡的東西,再一遍又一遍的擦洗乾淨,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她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重複着簡單的動作,屈膝,挪動手,只爲等着它的主人有天能回來。
慕容今汐半夜私闖皇宮,被慕容鈺打了一頓板子,擡回王府的時候哪裡也不去,就要住在冷院,張院首嘆息着給龍羲王爺換藥:“王爺要找老夫只要與聖上說一聲就是了,哪裡用如此的麻煩,還讓王爺白白受了一頓打。”
慕容今汐雙眼盯着張院首,語氣裡沒有絲毫的溫度:“張院首,你真的診斷出本王的平妃有兩月的身孕?”
張院首一愣,一臉的詫異:“平妃娘娘有身孕了?”伸手在慕容今汐的手腕上摸了一會:“不對啊,王爺的身子還沒有完全的調理好,能讓宣妃娘娘受孕已是不易,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
“對,是它,一定是它,王爺可還記得娘娘那日中了梅惑,梅惑本是極寒之物,進入到女子體內又轉化成極熱之物,但是在男子與女子相接觸之時,極寒之物就會趁機進入到王爺的體內,暫時壓着王爺體內的餘毒,這是王爺唯一一個能讓娘娘受孕的機會。誒,都怪老夫,若是老夫能提早爲娘娘診斷一番,也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可伶了娘娘和娘娘肚子裡的孩子了。”張院首嘆息一聲,寧焉雪是他見過在醫學上最有天賦的人,比有基礎的芍藥還要勝上三分,可惜可惜……
慕容今汐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張院首,聽完張院首的話,雙眸一收:“張院首沒有給本王的平妃看過?”
張院首搖頭:“可惜可惜,若是早點知道,王爺定不會帶着娘娘去天口寺,自然也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是老夫誤事了。”
慕容今汐還是不相信,當初是他親眼看見張院首給寧焉雪診脈額,就是因爲是張院首,慕容今汐纔沒有懷疑,寧焉雪也才一直在納悶爲什麼自己會懷孕,如今竟然聽到張院首說自己沒有看過,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院首真未曾爲平妃看過脈?”
張院首搖頭:“若是看了事情也就不會是如今這般模樣了。王爺不知,娘娘只擅長毒和外傷,除此之外,就是連把脈也是不會的,這幾月以來,老夫於娘娘處獲益頗豐,卻始終沒能傳授娘娘一二,說來慚愧。”
“來人,帶仙茉。”說完,慕容今汐若無其事的從牀上站起,走到外間,那模樣像是要等那個叫仙茉的小丫頭,
仙茉很快被帶了上來,,看見張院首,慕容今汐明明看見她的眼神退縮了一下,這才恭敬的走到慕容今汐面前:“奴婢見過王爺。”
“將那日你去請張院首的經過說與張院首聽聽。”慕容今汐波瀾不驚的道。
仙茉叩首道是,轉頭面向張院首:“院首大人,那日娘娘不舒服,恰巧大人在萱熠院爲娘娘宣妃娘娘診斷,奴婢怕宣妃娘娘怪罪,一直等在院子口,待到張院首從宣妃娘娘的院子裡出來就帶着院首大人到了冷院。奴婢還記得,當時張院首身邊一個醫女都沒有,是自己帶着醫藥箱子的。最後也是大人欣喜的告知王爺和娘娘,娘娘當時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此事正是在兩個月前發生的。”
“一派胡言。”張院首翹着鬍鬚:“老夫何時出診不帶醫女,真是胡說八道,再者,四個月前娘娘還未曾嫁入王府,老夫會不知曉娘娘還未入王府?這等情況下,老夫怎麼會欣喜的模樣,就算是老夫再怎麼木訥,也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輕易說的,你這小丫頭,真當老夫是傻的不成?”
“王爺明鑑,奴婢說的句句屬實,奴婢真的是在萱熠院的門口接到張院首的,萱熠院的丫頭小廝可以作證,求王爺明鑑。”仙蟬也學着童嬤嬤的模樣一個勁的在地上磕頭,慕容今汐嘴角泛起一絲冷光:“暗六,帶下去,本王要知道結果。”
張院首很快被送了回去,慕容今汐的怒火卻絲毫沒有得到緩解,但最生氣的其實是他自己,若是不是他不相信嫣嫣,或者是在事情發生以後多一些思考,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嫣嫣,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本王會替你報仇的,一定。
龍羲王爺的一次清洗,江湖大片人才凋零,整個江湖動盪不安,在平妃娘娘下落不明的第十日,一份密函放到了慕容鈺的案首,慕容今汐被連夜召進皇宮,第二日一早,天微微亮,東皇國的戰神帶着慕容太尉家大公子慕容靖從金州集結三十萬龍羲軍,前往長江以南,安靜了五年的天下再次的動盪,只是這一次,是由南燁國率先開戰。緣由是南燁國的太子殿下在天口山下落不明。
一場聲勢浩大的牧勺盛宴,最終卻燃起了長江以南的戰火,在不久之前剛剛經歷了水災,原想着如秋後能好好種好下一季糧食的江南民衆,再次陷進了戰火之中。只因爲這是一場由牧勺引起的動盪,故後世又稱直爲牧勺亂。
天口山懸崖崖底,常年不見陽光的地面上溼氣很重,寧焉雪是被凍醒的,腦袋一陣昏暈,看着光線像是被切割過一樣照射進眼睛裡,不遠處,站着一個青衣男子,齊腰的長髮,飄然若仙。
寧焉雪覺得自己死了,見到了神仙,她躺在地上,視線停留在不遠處的青衣謫仙身上,光暈落到他的衣角,像是風一般的輕輕飄出,在離他不遠處四散開來:“原來神仙都這般好看。”
這是寧焉雪醒來的第一句話,說完以後整個人再次的陷入了沉睡。
再醒來,是被疼醒的,寧焉雪張開眼睛,看見鼻子下放插着一根長長的銀針,比她的手掌還長,青衣仙人正握着銀針的另外一端,時有時無的扎針,有的時候,疼得寧焉雪靈魂都在顫抖,無的時候像是不存在一般,就連剛剛的疼痛都像是幻覺。寧焉雪終於知曉她沒有死,她還活着,至少現在還活着。
青衣男子最終將她鼻子上的針拔了下來,寧焉雪張口,嗓子灼熱得厲害,像是要生出火星,就連聲線都變成了公鴨線:“與我一起的人呢?”
秋子畫眉頭一皺,倒是沒有想到她醒來找的第一個人是她的侍衛,淡淡的開口:“一個侍衛罷了。”
寧焉雪露出一抹笑,她不能動盪,只能躺在草地上,看樣子,青衣謫仙也沒有要爲她換個地方的意思,她也不在意。“那是生死相護的人。”
秋子畫沉吟了一下:“既然這般,平妃娘娘還是過去看看你的那位生死相護的人吧。”說完朝不遠處燃着的篝火走去,上面正烤着一隻野羊。
寧焉雪只有頭可以動,她躺在地上,不停的轉動脖子,最終在不遠處的一個平地上看見了與自己一般躺在地上的青石。
“青石……”寧焉雪奮力往前爬,她的腿沒有餓了知覺,她的手似乎在摔下來的時候被摔斷了,她的嘴巴,咬着地上的草根,一步一步的帶着身子往前挪,她挪過的地方留下一片血水。
身子在慢慢的靠近,寧焉雪不敢挪開眼睛,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前面的人就會消失,嘴巴里全部都是泥土,寧焉雪沒有感覺,牙齒鬆動了她不在意,她的動作很慢,有時候會咬到不結實的草根,拖到一半突然就摔到地上,她不氣餒,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在她寧焉雪的字典裡還沒有放棄被失敗。
終於,在青衣男子的羊烤熟的時候,寧焉雪也爬到了青石身邊,她將臉貼在青石的臉上,貼過他的額頭,他的臉頰。
青石的臉很冰,鐵青色的臉沒有絲毫的溫度,寧焉雪將臉放在青石的臉旁邊,看着這個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再沒有了呼吸,眼淚一滴一滴的順着臉頰滾到泥土裡:“青石,你爲什麼要這麼傻,我都已經給你想好了,沒有了我你們就能好好的過日子了,你爲何還要來,來了爲何又要這般的對我,我寧焉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