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寧焉雪終究是淡淡的道:“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一句話,算是默認了要一路與慕容今汐走到咗野。
秋天的夜晚有點涼,到了半夜下起了露水,慕容今汐隨手點了寧焉雪的睡穴,將人放到自己和馬匹的下面,條快亮的時候纔將人重新放了回去,自己再用內力將衣服烘乾。
寧焉雪醒來的時候精神不大好,她做了一個晚上的夢,也許是因爲那個兔子的原因,她又夢見了那個無緣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睡夢裡,那個孩子張着圓鼓鼓的眼睛,無聲的質問她,爲什麼要將他丟了,爲什麼不給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會。
寧焉雪想要醒卻醒不來,等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像是病了一般,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沒有精神。
接下來的路,寧焉雪很明顯的感覺到了變化,慕容今汐不再繼續走山路,而是走靠近村落的地方,他似乎對這些地方貼別的熟悉,哪裡有一顆可以吃的果子樹,哪裡有一汪清泉他都知道,他端過來的水總是溫的,寧焉雪也知道,龍羲王爺的內力高深,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的。自然也不會客氣。
到了晚上,兩個人在民居里借宿,借宿的人只有一間屋子是可以空出來的,寧焉雪拿了被子要到地上打地鋪,龍羲王爺接過被褥,動作利索的在牀邊鋪好自己的地鋪,和衣躺在上面,寧焉雪看着慕容今汐利索的動作,終究只是在心底嘆一口氣。
半夜的時候,寧焉雪從夢中驚醒,又快要十五了,月亮大晚上的不落,看樣子離圓盤只有幾天了。屋子裡的窗戶都關着,只是還有月光從破了的洞裡打進來,照得地上一亮一亮的,裝過頭,正好對上慕容今汐一動不動的目光。
“還沒有睡?”
慕容今汐不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她,許久,就在寧焉雪都快要忘記自己說了這樣一句話的時候,慕容今汐突然開口道:“我怕我眼睛一閉,你就不見了。嫣嫣,你說我是不是在做夢?我常夢見你,有時候夢見你笑有時候夢見你生氣,更多的是夢見你恨我,其實哪怕是夢見你恨我我也是想夢見你的,夢見你我就覺得你還活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慕容今汐的話很輕,像是空氣輕輕的飄在耳朵邊,寧焉雪翻過身,背對着他,淡淡的道:“睡吧,明天還要趕路。”說完,那眼淚卻已經順着臉頰流到了枕頭上,側面的臉貼在上面溼漉漉的。
背後有隻手從肩膀上伸了過來,摸上她的眼睛,輕輕的擦拭着上面的眼淚:“嫣嫣,不要哭,也不要難過,若是你覺得不舒服,就捅我幾刀,我皮厚,不疼。”
捅了又能如何呢?恨了又如何呢?以前寧焉雪覺得既然非得有種感情才能平衡,那就恨吧,可是恨着恨着,寧焉雪發現,其實恨又何嘗不是一種再次見面的藉口呢,她想要的只是真的與過去一刀兩斷,不想不問不念,便能什麼都重新開始,不再有羈絆。
寧焉雪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枕頭已經幹了,眼睛也沒有難受得張不開,只是略微有點不舒服罷了。地上的慕容今汐已經起了,被褥被整齊的疊放在木桌上,這是一個什麼都自己做的男人,是寧焉雪還從來沒有認識過的男人。
出去的時候早膳已經好了,一晚粥加上一碟鹹菜,寧焉雪什麼苦沒有吃過,不過是一晚粗麪粥,連嘴巴都沒有皺一下就喝下去了,對於吃的東西,寧焉雪向來不挑剔,只要能填飽肚子,即使是草根樹皮都會啃的。
慕容今汐卻是看着她的模樣,皺了皺眉頭,淡淡的道:“再是七日就能到達咗野了。”
寧焉雪點頭,許久,終究是忍不住道:“到時候可以勞煩王爺幫個忙嗎?”
慕容今汐安靜的看着寧焉雪,寧焉雪被慕容今汐看得心底嘆了口氣,是啊,即使是那個孩子,可又與慕容今汐有什麼關係呢,說起來自己不也有責任,若是自己早點說清楚,即使慕容今汐真的不想要那個孩子,他是孩子的父親,他也有一半的決定權不是,這般說來,即使是以這個爲藉口,說幫忙的話恩怨就兩消,這樣的話寧焉雪的理智讓她說不出口。
真的見面了才知道,原來那些假想的敵意和恨,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不過是給自己一個苟且偷生的藉口罷了。
“是我唐突了。”
話音剛落,慕容今汐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滾燙在粗麪粥滴在上面,很快就冒起了水泡,慕容今汐卻像是沒事人一般:“我……我……”結結巴巴半天沒有說出來。
寧焉雪站起來,去廚房裡找了個調料,灑在慕容今汐的手上:“等到了鎮上去開點燙傷的膏藥擦擦,不會留疤的。”說完就要起身,慕容今汐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雙眼與她的眼睛對視:“嫣嫣,只要是我能幫忙的,你說就是了。”
在師傅的事情上,寧焉雪硬氣不起來,她回頭看着慕容今汐,淡淡的道:“我師父中了寒毒,用藥後需要有外力助力才能發揮藥效,對功力可能會有一定的損耗,但是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方法,到時候用我的方法毒功力就不會有損耗。”
慕容今汐點頭,心裡有種奇異的高興,只覺得今日與嫣嫣說上了好幾句話,這就是兩個人中間的進步不是嗎?雖然話題是圍繞這嫣嫣的師傅,但即使是這般,慕容今汐也是願意的。
從農家出來,寧焉雪騎在馬上,慕容今汐在下面牽馬,慕容今汐盯着陽光下兩個人的影子,時不時的擡頭看一眼寧焉雪,氣氛微微有點緩解。其實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看着確實挺像是那麼一回事。
正走着,前面有微微的響聲,慕容今汐雙眼微眯,趁着寧焉雪一個不注意,大手一揚,寧焉雪瞬間昏倒在馬背上,慕容今汐的戰馬像是被驚了一般,原地刨蹄子,慕容今汐大手在馬鬃上梳了梳,眼睛裡的冷光一閃,剛好手裡梳下一把馬鬃,慕容今汐也不丟,握在手心裡,朝着前面的樹叢裡一射,只聽見“啊”一聲,慘叫,一個身形從樹叢裡飛了出來。
仔細一看,飛出來的人胸口竟然插着無數的馬鬃,一些細碎的血正從那人的胸口往外滲。
見到這一幕,草叢裡冒出一排的身影,一個個穿着黑衣,蒙着黑麪,其中一人一臉防備的注視着慕容今汐:“早就聽說龍羲王爺武功深不可測,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連馬鬃都能成殺人工具,在下佩服佩服。”
慕容今汐拍拍馬脖子,戰馬安靜的在身邊停下,慕容今汐一手摸着馬脖子一手拉着繮繩,並不看前方:“張將軍,本王什麼身手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視線慢慢的移動到蒙面領頭上。
蒙面領頭聞言,整個人微微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都說龍羲王爺除去一身功夫,腦袋裡裝的東西更是無人能及,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龍羲王爺不知道的事,看來不錯,連我張毅國都能想得到,果然不愧是龍羲王爺。”
慕容今汐淡淡的道:“你嚇到本王的女人了。”
說完一把馬鬃又甩了除去,張毅國早有防備,一把大刀耍得密不透風,整個人被包裹在刀光劍影裡,別說是馬鬃了,就是寒冰銜鐵都別想射進去。
慕容今汐卻不着急,馬鬃丟出去之後依舊一手安撫着戰馬一手牽着繮繩,不一會,那些馬鬃與鋼刀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慕容今汐輕輕數着發出的聲音,數到第九的時候那聲音終於停了。
聲音停了,自然就是沒有飛揚着的馬鬃了,張毅國哈哈大笑:“龍羲王爺,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你的飛揚馬鬃竟然有天會被人擋下來。”
慕容今汐淡淡的道:“是嗎?”話音剛落,只聽見噗嗤一聲,不知道從那裡飛出來一根馬鬃,直直的插在張毅國的喉嚨上,慕容今汐不耐煩的道:“聲音太大了。”
張毅國雙手捂着自己的喉嚨,上滿插着一根像是頭髮一樣的馬鬃,但就是這麼一個小東西,他的喉嚨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站在張毅國身邊的另外一人見狀,退後一步,也舉着雙刀:“王爺,你就不能爲我們兄弟留條活路嗎?好歹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也跟着你出生入死。難道你硬是要將我們都逼上絕路才罷休不成?”
龍羲王爺視線淡淡的掃過說話的人:“本王手裡從來不留叛徒。”
話音一落,剛剛說話那人突然哈哈大笑:“不留叛徒,所以你殺了寧家三個將軍,慕容今汐,不管你再怎麼否定,你不過是不敢承認自己是殺錯了人罷了。若是平妃娘娘活着,不用我們動手,她自然會了結了你。”
慕容今汐雙眼一眯,犀利的眼神掃過說話的男人:“若是沒有你們,當年本王有豈會殺了寧家三將,里程玉,若不是當年平妃娘娘要求徹查寧家案,本王也不會想到你們身上去,想不到你們倒是隱藏的深,不過終究是忍不住了不是?”
“哼,慕容今汐,你也用不着囂張,我們兄弟今日出來,不能殺了你就沒打算活着回去,即使是我們死了也改變不了你殺了寧家三將的事實,你以爲你自己很了不起,還不是當年寧老將軍一手帶出來的,爲了你幾次險些丟了自己的老命,慕容今汐,我真的很好奇,你死了要以什麼面目去見寧老將軍?”
慕容今汐原本扶着馬脖子的手緩緩伸到腰間,看見他這動作,里程玉身形一閃,大聲道:“不好,這廝要出手了,兄弟們拿傢伙!”
話音剛落,慕容今汐大手在馬背上一拍,戰馬瞬間如離弦的利箭飛奔而去,慕容今汐不急不慢的像是要凌遲人一般,緩緩的抽出腰上的軟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