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哥兒卻搖頭:“兒子也捨不得孃親和蕙娘。”
翰哥兒無比疼愛地摸了摸蕙孃的臉蛋。這一刻,白雲暖突然無比心安。張易辰讓她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是的,她不能辜負他的託付。
她伸開雙臂,將她的孩子們緊緊擁入懷中,嘴裡喃喃道:“孩子們,你們放心,相信爹爹,相信孃親,這上京城咱們一定會重新回來的。”
*
白振軒和楊沐飛得到消息趕到雍王府時,整個雍王府都已經空空如也。白雲暖只帶瞭如畫如風,和孩子們各自的乳孃,其他丫鬟小廝全被遣散了。
白振軒愁雲慘霧道:“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是不會放過先皇的任何一個皇子的。”
楊沐飛道:“阿暖當初還救了她的性命,孰料竟是救了一隻白眼狼。”
二人正滿懷不平的,老院公送了一封信過來,道:“白大人,楊大人,王妃臨走前給二位大人留了書信。”
白振軒接了信拆閱,楊沐飛道:“表妹在信中說了什麼?”
白振軒面色深沉:“阿暖讓我們務必夾起尾巴做人,自保要緊,絕不要爲她和王爺出頭。”
“表妹這是怕連累我們。”
“同時也是讓我們保存實力,忍一時風平浪靜,阿暖,我就不信這世道就被那個女人翻了天了。”
*
白雲暖一行離了京城,便向洛縣而去。行至半道,白雲暖便對溫鹿鳴和安宇夢道:“王爺先前託付我,務必找到戚傑,方能揭穿戚雪的身份。還國家一片青天。所以現在,我將孩子們拜託給你們其中一個,去投靠我父親,另一個陪我往西,去蘭嶼找戚傑。”
溫鹿鳴立即道:“西去蘭嶼,路途兇險,我陪阿暖你去。宇夢和真娘護送孩子們回洛縣白家。”
白雲暖搖頭道:“這些日子。我見蕙娘對你很是信賴,所以你送孩子們回洛縣,宇夢和我去蘭嶼。有你在蕙娘和孩子們身邊。我更加放心一些。”
安宇夢也對溫鹿鳴道:“我就將我的四個學生暫時拜託你了,你可不能偏私你的女學生,對我的學生有所保留喲!”
苦中作樂的玩笑話,溫鹿鳴只能陪着苦笑。
白雲暖叫來了五個孩子。囑咐了許多話,她最不放心的便是蕙娘。蕙娘卻表現出難得的堅強來,她說:“我知道孃親不是要拋棄蕙娘,孃親是要和安先生一起去接爹爹,等接到了爹爹就到外公家和我們團聚。對不對?”
女兒的乖巧讓白雲暖越發充滿了離愁別緒,想哭,蕙娘卻伸出小手擦拭她的眼淚道:“孃親不哭。蕙娘會很勇敢,蕙娘會聽溫先生的話。聽外公的話,聽大哥二哥的話,也會照顧好四弟和五弟,孃親放心地去皆爹爹吧,蕙娘和哥哥弟弟們在外公家等你和爹爹來接。”
蕙娘是女孩兒,卻表現出勇敢和不凡來,男孩子們自然更加不好意思膩膩歪歪,全都依依不捨地和白雲暖作別,由各自的乳孃帶着,隨溫鹿鳴和真娘去洛縣投奔白家了。
而白雲暖穿了安宇夢的衣裳,喬裝改扮,與安宇夢踏上了去蘭嶼尋訪戚傑的道路。
*
長樂宮內,張易辰被一羣宮女伺候着沐浴更衣,香噴噴地送到了鍾離雪面前。
他身着白色的綢衣,長髮垂肩,一臉素淨,看起來越發超凡脫俗了。
鍾離雪看着這樣的張易辰,不由回想起從前在蘭嶼之時,兩軍對壘,她於城牆之上見到的張易辰的樣子。那時的張易辰戎馬生涯,英姿勃發,完全不似現在,就若一隻被拔光了刺的刺蝟。她道:“這些年白雲暖到底是消磨了王爺的壯志。”
“誰又使太后失了本心呢?”
鍾離雪愣住。
一瞬的恍惚之後,鍾離雪道:“哀家已答應你的要求,送白雲暖母子離京,你是不是也該兌現諾言,好好伺候哀家呢?做哀家的男寵,取悅哀家……”
張易辰的鼻子裡輕輕冷嗤了一聲。
鍾離雪擡頭看他,問道:“你是在鄙夷哀家嗎?”
“本王不知道你與晴歌,與娜仁高娃之間有何區別?本王以爲她們兒女情長,終是沒有出息的,而太后你指點江山,垂簾聽政,巾幗不讓鬚眉,怎麼也步了她們的後塵?”
鍾離雪從榻上站了起來,她一步一步走向張易辰,啞聲說道:“因爲哀家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應該得到補償!先皇已死,哀家的兒子坐擁天下,夙願已成,哀家爲什麼就不能任性一番,爲所欲爲一番?哀家活了快三十歲,可是哪一日是爲自己活過?你不知道壓在哀家肩頭的是一副什麼樣的擔子,哀家扛了幾十年實在是累透了,哀家如今也該放鬆放鬆了。”
張易辰看着鍾離雪的面上所有緊繃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鬆懈下來,他蹙眉道:“太后就不怕本王殺了你?”
鍾離雪自是輕蔑地笑了笑:“你不敢,也不會。你說過你的妻子兒女的命始終在哀家手中,無論他們離京城多遠。”
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站着,近得聽得見彼此呼吸的聲音,張易辰感到疲乏與悲哀,他喃喃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隨先皇去草原秋狩的時候,娜仁高娃愛上了你,哀家也愛上了你,只是娜仁高娃可以勇敢地追求心中所愛,哀家卻不能。哀家愛上你的時候,卻必須與你的父皇同牀共枕,你明白哀家心中的噁心與怨恨嗎?這麼多年,哀家等這一天等得太辛苦了……”
這一刻的鐘離雪是如此的可憐和無助,她的幽然嗟嘆幾乎令張易辰動容了一下。他伸出手輕撫她的髮絲,柔聲問道:“你到底愛我的什麼?”
張易辰眼眸中的溫柔令鍾離雪產生了一時的怔忡,她喃喃道:“愛你玉樹臨風,貌賽潘安……”
張易辰啞然失笑,說時遲那時快,他從鍾離雪的鬢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發簪一下劃破了自己的臉,立時血絲飛濺。鍾離雪被這突如而來的變故驚呆了。
張易辰卻緊握着金簪,逼近她面前,恨聲質問道:“你愛本王這張臉,本王就毀了這張臉,你告訴我,你還愛我的什麼!”
張易辰的目光是血紅的,半邊臉頰淌滿了鮮血,整個人可怖而癲狂,鍾離雪竟被他的氣勢震懾住,連連後退了幾步,跌坐回榻上。美善聽到響聲,奪門而進,緊張道:“太后,出了什麼事?”
美善只看見地上有血跡,也不管那血跡是誰的,忙不迭地傳進了羽林衛:“來人,抓住雍王!”
羽林郎手執武器,一窩蜂闖了進來。
鍾離雪喝道:“不許傷他!”羽林郎和美善皆都愣住。鍾離雪虛脫了一般,聲音發軟道:“傳太醫,爲雍王治傷。告訴太醫,如果雍王面上留下傷疤,哀家會剝下他們的麪皮喂狗!”
美善心驚肉跳地看了鍾離雪一眼,鍾離雪從未如此失控過,她唯唯應諾,讓羽林郎將張易辰扶了下去。
“當”的一聲,張易辰手裡的那枝金簪落到了地上。
鍾離雪走過去,從地上拾起了那枝金簪,金色的簪柄上沾滿了血跡。看着那鮮紅的血跡,鍾離雪的震動仍舊不小,眉頭也虯結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疙瘩。
*
溫鹿鳴帶着蕙娘和翰哥兒一行馬不停蹄回到了洛縣,他不知道洛縣的白家對孩子們來說是不是真的就是安居之所,因爲如果太后想來謀害孩子們的性命完全做得到。洛縣,不過是遠離了京城的地方,卻並不一定就遠離了是非。
他擔心白雲暖和安宇夢此去蘭嶼是否順利,擔心張易辰在宮裡會遭受怎樣的折磨,所有的擔心都無濟於事,他所能做的,就是替張易辰和白雲暖照顧好他們的孩子。
白玉書早就接到提前送來的書信,早早就收拾了屋室讓自己的外甥們居住。
溫鹿鳴平安地將孩子們送到白家時,白玉書所能做的,同溫鹿鳴一樣,擔心白雲暖和張易辰的同時,只能盡力照顧好那五個孩子。
五個孩子在白家暫時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真娘和乳母們照顧他們飲食起居,溫鹿鳴教他們讀書識字明理,日子倒也安靜。他們唯一的希望便是盼望白雲暖和張易辰早日來白家和他們團聚。
*
白雲暖和安宇夢一路往昔,馬不停蹄,倒也走得飛快,只是到了龍城卻出城困難。龍城以外便是蘭嶼和宜岫城的地界,蘭嶼和宜岫城雖被中原攻佔,但到底是西域人聚居地,平時出城進城都盤查得十分緊。
這一夜,在客棧中,白雲暖和安宇夢商量着如何出城之事,很是犯難。出城要有通關文牒,他們兩個去哪裡弄那通關文牒呢?
也是該天助他們二人,安宇夢竟在客棧之中遇到了他的讀者,一個西域人。
安宇夢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小說竟然會流傳到西域來,而且那個西域人對他簡直崇拜到無法言喻的地步,喜歡極了他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