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凌雲寺,舉家在殿內燒香,燒香完畢,竟遇見同來燒香的章家人。
兩家人擦肩而過,並不寒暄。
章瑞梅因爲白玉書對子女婚事諸多推辭很是不滿,便神色冷冷的,假裝沒看見。
一家之主與白家人形同陌路,其他人也不敢造次。章乃春和紫藤並肩從白雲暖身邊經過時,眼神上交流了許多問候和笑意。白雲暖用微微頷首迴應他們。倒是章思穎一見到溫鹿鳴,眼神便直直定在他臉上移不開,彷彿被鉤子鉤住了似的。
午間需得留在凌雲寺吃齋飯。
慧澤大師分別讓弟子收拾了東廂房和南廂房給白家人、章家人歇腳用。
在等着吃齋飯期間,紫藤讓章乃春請示了章瑞梅、章江氏,說是要拜會舊主家。章瑞梅同意了,只不許章乃春同去。章乃春只好悻悻然看着紫藤隻身去了東廂房。紫藤剛一走出南廂房門口,就被章思穎追了上來。
“彭姨娘,我要和你一起去見白家人。”紫藤親熱地挽住了紫藤的手臂。
紫藤有些費解,這個小姑子平素橫行霸道的,什麼時候對她如此好顏色?心裡便有了提防,不知她要打什麼鬼主意。
“大小姐,你不會要對暖小姐做什麼吧?”
章思穎翻了翻白眼,“哪能啊?我纔不想看見你的什麼暖小姐呢!我不過是想找一個可以去東廂房的理由,爹要問起來,我就說陪你去的。”
紫藤心裡瞬間明白了,這章思穎是想去東廂房會見溫鹿鳴吧?想那溫公子溫文爾雅,學富五車。豈會看上她這被土匪糟蹋過身子的人?雖然說章家是洛縣首富,可溫公子有白老爺罩着,斷不會做富貴能淫之人。
紫藤從章思穎懷中抽回自己的手,道:“被公公知道了,恐不大妥吧?那東廂房除了歇着暖小姐,還歇着溫公子呢!男女授受不親,萬一那溫公子與大小姐傳出不好的新聞出來。侮了小姐名聲就糟了。”
章思穎真是白眼翻不停。她知道紫藤拿“名聲”說事,一來推拒她,二來羞辱她。正心裡窩火着。恰在這時,江怡茹走了過來。江怡茹向着紫藤福了福身子道:“表嫂,怡茹可以和你一起去東廂房看望暖小姐嗎?上回她落了帕子在我這邊,我整好拿去還她。”
紫藤點了點頭。笑道:“表小姐隨我去便是。”
章思穎不忿,但眼睛一轉。立即拉住了江怡茹的胳膊,對紫藤道:“我跟着怡茹去,彭姨娘總沒有意見吧?”
紫藤懶得理她,徑自扶了丫鬟的手在前面走。
章思穎則像藤蔓一樣纏在江怡茹身上。江怡茹沒法。只好道:“我這不讓你同去嗎?阿思,你不要這樣勒住我,我都快被你勒得喘不過氣來了。”
章思穎這才笑着。心滿意足地隨了紫藤、江怡茹往寺院的東廂房走去。
一進東廂房,章思穎便鬆開江怡茹。並對她和紫藤道:“彭姨娘,你和怡茹自便,只是要回南廂房時,讓丫鬟來報我一聲。”說着,一溜煙上了迴廊,一間間廂房看過去。
“阿思她這是在找什麼?”江怡茹疑惑。
紫藤搖了搖頭,嘆道:“她在找溫公子!”
“啊?溫公子是誰?”江怡茹對章思穎與溫鹿鳴那茬事一無所知,紫藤便一邊走一邊同她慢慢說道,她聽得匪夷所思。
紅玉正從白雲暖房內出來,見紫藤等人入了園子,便忙笑着進去稟報白雲暖。白雲暖便讓綠蘿和紅玉出去將人迎進來。
綠蘿和紅玉出了廂房,向園子裡的紫藤等人招手。等衆人走近了,不免又是一番鬥嘴,互相戲謔着取笑對方但也其樂融融。
“彭姨娘這是衣錦還鄉了呢!”綠蘿笑。
紅玉道:“可不?這做派都賽過咱們小姐了。彭姨娘飛上枝頭變鳳凰,小姐身邊就剩了我和綠蘿兩個丫頭,這彭姨娘出行身邊竟不止兩個丫頭。”
紫藤見紅玉誤將江怡茹當做她的丫鬟,便立即啐道:“紅玉,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表小姐。”
紅玉自覺失言,歉然地看着江怡茹道歉:“表小姐,對不起,對不起,紅玉有眼不識泰山,只是因爲和紫藤往昔胡說慣了……”
江怡茹卻大度道:“我豈是小肚雞腸之人?”
紫藤這纔拿手指戳了下紅玉額頭,道:“瞧你下回還敢胡說八道不?”
紅玉掩嘴“咯咯”笑了起來。
綠蘿在一旁道:“瞧紫藤跟了小姐也不長時間,小姐這個戳人額頭的習慣她倒是學得惟妙惟肖。”
“所以人家才也能當上主子呀!”紅玉笑道。
“得了得了,也說了這半日了,口渴不渴了你們兩個?敢情,不給你們點見面禮,是不放我進去看小姐呢!”紫藤笑着讓丫鬟捧了首飾盒子過來,道:“喏喏喏,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二位姑娘笑納。”
綠蘿紅玉笑着受了,綠蘿道:“你總算不忘本。”
這才放紫藤和江怡茹進去了。
白雲暖坐在屋內的花梨小桌旁,早將屋外一干對話聽在耳裡,此刻見了衆人進來,便對紫藤道:“下回不可再被綠蘿、紅玉這兩個小蹄子敲詐了,她兩個的心肝豈會滿足的?不過就是個無底洞,填也填不滿。”
衆人笑起來,綠蘿、紅玉立時叫嚷起來:“小姐——”尾音揚得跟波浪似的。
白雲暖道:“趕緊給紫藤姑娘和怡茹小姐上茶,上完茶就快滾,別在這兒礙眼。”
綠蘿紅玉引着紫藤和江怡茹也到花梨小桌旁坐了,又給二人上了茶,便帶着紫藤的丫鬟下去玩耍。
屋內,白雲暖、紫藤和江怡茹三人這才相視一笑。
“二位都好嗎?”白雲暖問。
紫藤道:“託小姐的福,一切都好。”
江怡茹道:“自從表哥娶了彭姨娘之後。真正是改了性子,歸了心思,除了跟姑父做生意時會出章府去,平日裡可是足不出戶,既不吃酒,也不去看戲,平日裡那些蠅營狗苟、狐朋狗友也全都不得上門了。看來男子之所以行爲放蕩。皆因屋裡頭缺了個管束的人而已。姑姑姑父看着表哥改邪歸正,不知有多高興呢。”
“這樣便好,你總是個有福的人。”白雲暖拍拍紫藤放在暖手銀爐上的手。
紫藤落寞地笑了笑。話中有話道:“小姐知道的,這一切不過是託小姐的福。”
白雲暖自然知道章乃春能有此好表現,皆因爲一年之約的緣故,不過這只是個開頭。能不能堅持上一年,還真不好說。但是她仍然對紫藤道:“你要對自己有信心。趁此美麗時光,及早懷上章家子嗣,日後母憑子貴,你的後半生便有指靠了。”
“懷上孩子。若再好一點,是個兒子,也是個庶出的。”紫藤黯然。旋即又笑道:“紫藤有點太貪心了哈!想紫藤一個奴婢的出身,能有如今的身份。已經是上天格外眷顧了,當然紫藤不會忘這一切都託了小姐的福。”
紫藤對白雲暖感激地笑着。
白雲暖搖頭:“說什麼誰託誰的福?不過是你個人的造化,日後能不能就這樣長久地幸福下去,還要紫藤你好好把握,好好經營纔是,其實章少爺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身上痞氣重了點。”
江怡茹道:“彭姨娘的幸福其實也不全寄託在表哥身上,彭姨娘到底只是個姨娘,還要看日後表哥娶到什麼樣的正妻,是否寬宏大度能夠容得下彭姨娘和彭姨娘的孩子們。”
紫藤則熱切地看着白雲暖,道:“我想以爺如今的表現,若能持之以恆下去,一定能心想事成,娶到個最端方得體賢良淑德的好女子爲妻的。”
白雲暖不由斂容收色起來,不再看紫藤,轉而看江怡茹,岔開話題道:“怡茹最近好嗎?”
“除了阿思要刁難我之外,倒也一切都好。”江怡茹自嘲地笑笑,“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紫藤道:“那大小姐也的確是囂張跋扈,表小姐這樣好的人竟要受她排擠,真是怪可憐的。”
白雲暖亦心事沉重,想前世章思穎除了日常言語上總給江怡茹添堵之外,每逢章江氏要替江怡茹張羅親事,她便從中破壞,因爲自己只嫁了個窮姑爺,她便見不得江怡茹好。害得江怡茹在自己去世時還尋不到婆家,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被整個洛縣的人取笑。
白雲暖握住江怡茹的手,柔聲道:“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怡茹,相信好人有好報,你一定會幸福的。”
見白雲暖突然言語感性,江怡茹有些想哭。相比章思穎對自己的種種羞辱,白雲暖實在是世上最好的人,她眼裡浮了淚水,哽咽道:“阿暖,謝謝你,你真好。”
“我們小姐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心善的好人。”紫藤一旁笑道。
白雲暖回頭給了紫藤一個笑容。
江怡茹掏出那條白雲暖借她擦淚的帕子,道:“這條帕子,上回被我的眼淚弄髒了,我已經洗乾淨了,今天帶來還你。”
白雲暖站起身,指着自己腰間的香囊,笑道:“你上回送我香囊,我還沒有回禮呢!你要不嫌棄,這帕子就送你吧!”
江怡茹歡喜道:“敢情好啊,只是這帕子上若能得阿暖一些筆墨,就更有意義了。”
紫藤立即附和:“我們小姐的書法和畫兒都是極爲精湛的,表小姐真是討對了。”
當即讓綠蘿紅玉捧了筆墨進來,紫藤滴露研珠,像從前那樣給白雲暖打下手。江怡茹將那雪白帕子鋪展在桌上,下面墊了氈子,白雲暖提筆蘸墨,沉思了一下,落筆寫道:蓮花並蒂開,梧枝連理載。神仙何足慕,桃花運自來。
江怡茹當即就紅了臉,嗔道:“阿暖,你好壞!”
白雲暖卻調皮道:“喏喏喏,不可嫌棄,詩雖不好,字也不佳,可這祝福是誠心的,願你今生今世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江怡茹這才收了帕子。白雲暖親送了她和紫藤出廂房去,一走到迴廊上,卻見溫鹿鳴被章思穎連拖帶拽地拉出廂房,章思穎道:“溫公子,我救了你的命,你怎麼能言而無信與我成親呢?你現在就跟我去找我爹,你告訴他你願意娶我。”
章思穎刁蠻,拉拉扯扯中,竟有一條絲帕從溫鹿鳴袖子中被扯了出來。那絲帕御風飄落到江怡茹腳邊,江怡茹彎身撿起,只見絲帕上畫着幾枝桃花,鮮豔欲滴,栩栩如生,襯得整條絲帕都春意盎然的。
ps:謝謝流紫楓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