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夢入了靈堂,先給白蘋上了香,繼而對白雲暖道:“我原答應過白蘋,對此事緘口不提的,可是如今鹿鳴愚孝,一意孤行,要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我也只好對白蘋食言了。”
白雲暖不解,張易辰和白振軒也一頭霧水,不知道安宇夢到底要說些什麼,安宇夢道:“三位借一步說話吧,白蘋的靈柩在這裡,有些事,我說不出口。”
於是,衆人只好移步安品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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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品園內,衆人一直談到三更,直至月色已高,煙霧四合。每個人都唏噓不已,震驚駭異。
原來一夜,安宇夢寫作到夜半,到花園裡散步。當時,皓月中天,光同白晝,安宇夢見樹影中一人獨立,徘徊凝望,很是聘婷。安宇夢走近了,方認出是白蘋,見白蘋情緒不振,淚水潸然,安宇夢便同她攀談起來。二人一直於花影之下談到凌晨,安宇夢道自己寫作受阻,靈感梗塞,白蘋便道自己願意爲他提供一個素材。於是講述了一個女子婚後不孕,公公爲了讓兒子停妻另娶,出了下策,毀了她的清白,而女子自殺未遂,隱瞞了丈夫獨自承受這苦果,希望一紙休書能讓自己得到解脫的故事。
那一夜,安宇夢聽得匪夷所思,他道:“這個故事裡的女子就是白蘋你自己,對不對?”
白蘋沉默,表示承認。
安宇夢並沒有口述白蘋的遭遇,而是將自己根據白蘋的事編寫成的小說給了白雲暖等人看。
白雲暖幾乎氣暈過去,其他人也都憤慨無比。
“絕不能讓鹿鳴傻傻地替他那個惡魔一樣的爹去死了,元兇必須嚴懲,白蘋絕對不能枉死!”白振軒一拳打在一旁的茶几上。震得几上的茶水搖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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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府尹的大牢之內,白雲暖將安宇夢的手稿遞給了溫鹿鳴,道:“這是白蘋生前口述,宇夢整理成文的,你好好看看吧!你爹之所以毒死白蘋,並不是因爲她不能生育,而是因爲他對白蘋做了一件禽獸不如的事情。如果你心裡真認白蘋爲妻。爲她的死難過,那麼你就不要再愚孝,要替你爹認罪了。”
溫鹿鳴從白雲暖手裡接過那疊手稿。一頁頁翻看下去,白蘋的苦白蘋的痛躍然紙上。
溫鹿鳴的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落在那手稿上,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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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詩任被判了斬立決。溫鹿鳴將白蘋的棺柩迎回了洛縣的蘭芷老家。他辭去了翰林院的編修一職,在鄉下消沉地過着日子。安宇夢同白雲暖告辭。他要去蘭芷陪伴溫鹿鳴,白雲暖答應了,因爲她想安宇夢既然無心仕途,立志做一個文人。那麼山清水秀的環境更能怡情,陶冶他的情操,激發他的靈感。而溫鹿鳴也的確需要一個人來照顧。
她白雲暖。作爲他們的紅顏好友,所能做的只有成全。
不如歸去。對他們而言是生路。
放他們歸去,便是她對他們最好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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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鹿鳴離去,翰林院編修一職空缺,張易辰稟明瞭太子,又從中費了些人脈,讓白振軒補了那空缺。
白編修從東宮搬了出來,因爲小七捨不得離開白雲暖,白編修便住到了雍王府裡。白雲暖另撥了個院子給兄長和小七居住。這樣小七既可以與白振軒長相廝守,又可以照顧白雲暖。
盛夏裡,小七便傳出了懷孕的喜訊,衆人都十分歡喜。
日子總算安穩了些,宮裡傳信出來,讓白雲暖帶着小老虎入宮去,皇太后一直在五臺山吃齋祈福,沒趕上張凌出生,這一回到宮裡便讓桂嬤嬤到雍王府接人,皇太后想見新人,肖德妃也想孫子了。
張易辰陪着白雲暖,親帶了張凌入宮。張凌已六個月,生得白白胖胖,十分靈動可愛。皇太后看了,樂不可支,而肖德妃看在這麼可愛的孫子的面上,對白雲暖也得報以幾分好顏色。
皇太后賜宴,宮裡的妃子們都盛裝出席,齊聚到了長樂宮。長樂宮因着太后剛剛從五臺山回來,張燈結綵,佈置得十分喜慶。而賜宴卻安排在南苑池的瓊山島上,島上有花萼亭和萬綠樓,都是近水臨風、消暑的好地方。大家在長樂宮裡歡聚一堂之後,便從甘露殿後登舟,往瓊山島而去。
在船上聽到水邊隱隱傳來的樂聲,那些是特意安排在池畔樹陰下的樂班,奏着絲竹。藉着水音傳來,飄渺如同仙樂。
黃昏時分,夕照灑進,宴會正式開始。
南苑池中種滿了千葉白蓮,這些蓮花花瓣潔白,千層重疊,就是沒有香氣。肖德妃命人在水中放置了荷燈,荷燈之中更置有香餅,以銅板隔置在燭上,待燭光烘焚之後香氣濃烈,遠遠被水風送來,連後宮女眷身上的薰香都要被比下去了。臨水的閣子上是樂部新排的凌波舞,身着碧綠長裙的舞姬彷彿蓮葉仙子一般,凌波而舞。閣中的燈燭映在閣下的水面波光,流光瀲灩,輝映閃耀得如同碎星一般。
皇太后對這樣的安排十分滿意,她誇獎肖德妃心思靈巧。尤其是荷燈置香,肖德妃笑吟吟道:“這哪裡是臣妾想出來的,不過是跟着皇后打下手久了,便也有了點小花樣。”
說起皇后,皇太后道:“皇后最近身體不適,不知可有好些。”
今日宮中女眷悉數到了,只有皇后抱恙,肖德妃心裡偷樂,面上卻道:“臣妾晚上再去看看皇后,把太后的親切慰問帶給她,皇后知道皇太后如此掛心她,她也就不好意思再病下去了。”
肖德妃巧嘴,皇太后自然心裡受用。
宴會開始,皇太后要求張易辰爲衆母妃表演劍舞,道:“今日皇祖母賜宴,你就當作爲皇祖母分憂,劍舞一曲,以助興吧!”
張易辰拗不過,欲將懷裡的張凌給白雲暖抱,一旁一直低調不語的鐘離雪卻伸過手來,笑道:“小老虎讓我抱吧!”
白雲暖和張易辰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