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七尾的眼睛猛然瞪大,她抖聲喚洛七騅道:“姐姐,你看,林將軍他對琴官做了什麼?”
洛七騅聽到七尾召喚,忙趴到車窗去,正好瞧見火把的光芒中,琴官的身子從林將軍身前緩緩落到地上去。
“琴官!”洛七騅驚呼一聲,便風一樣跳下馬車,衝向倒地的琴官。
七尾也忙追了下去:“姐姐——”
洛七騅撲到琴官身邊,只見琴官的腹部插了一把匕首,暗夜中溼漉漉熱乎乎的一片全是琴官的血。
“琴官,琴官,這是怎麼回事?”洛七騅抱起琴官的頭,使勁搖晃。
琴官微微睜開了眼睛,見火光中洛七騅滿臉的淚痕,驚痛地呼喚着自己的名字,他微微啓脣想安慰她些什麼卻終究說不出口。
洛七騅哭道:“琴官,你不會有事的!我讓人馬上救你!”洛七騅仰頭看着站立一邊的林將軍,吼叫着:“趕緊給他止血啊!再不止血,他就活不成了!”
林將軍如雕塑一般立着,拱手道:“大小姐,屬下是奉相爺的命令暗殺琴官的。”
洛七騅如五雷轟頂,半晌,她不可置信道:“怎麼可能?我爹那麼器重琴官,贊他是京城梨園第一花呢!他怎麼可能殺了他?”
林將軍道:“不瞞大小姐,近日,相爺朝堂之上的政敵在皇上跟前參了相爺一本,說他狎優,這在官場可是極大的醜聞,律法決不允許的,相爺爲了自保,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琴官相公是相爺心頭所愛,相爺如此也算忍痛割愛,大小姐。相爺這麼做也是爲了保住官位保住闔家榮華富貴啊!大小姐,你可要理解相爺……”
站在不遠處的洛七尾已然聽到林將軍對姐姐說的話,震驚地無以復加。她渾身顫抖着。如墜萬丈深淵。
狎優,父親竟然狎優!姐姐深愛着的琴官竟是父親的男寵嗎?
她不可置信地跌坐到地上去,而洛七騅聽着林將軍的話,腦袋轟一聲炸開,繼而撕心裂肺地嚎啕起來。
她抱住琴官哭得聲音嘶啞:“琴官,你不要死。你不能死。琴官,等你醒過來,我就求爹爹將我嫁給你。那樣他不必背那狎優的惡名,你也無需死了!琴官……”
琴官使出渾身力氣微啓了眼睛,蠕動着脣,終於對洛七騅說出了那句藏在心裡已久的話:“琴官配不上大小姐,辜負了大小姐……”
說着一口血從脣邊滲下來,頭一歪,琴官便在洛七騅懷裡斷了氣。火把橘紅的光芒映襯着琴官愁眉緊鎖的面容。
洛七騅傻眼了。她又驚又痛,抱住琴官又搖又晃,渾身都沾滿琴官的血,她的嘴裡胡亂喊着:“琴官,琴官……”
林將軍見洛七騅情緒失控,便不由分說上前撈起她便往馬車上扛去。洛七騅在林將軍的肩上。絕望地伸出手。可是夜色中琴官的身子就那麼卑微地躺在路邊,離她咽越來越遠。
兩個官兵得了林將軍命令。上前拉起地上傻愣的洛七尾,一併送回了馬車上。
隊伍繼續乘着夜色向前,洛七騅一路嗚咽,洛七尾一路發怔。也不知馬車行了多久,洛七騅突然抓住洛七尾的手,驚魂甫定道:“我要去找琴官,我不能就那麼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荒郊野外。七尾,你幫我……”
說着,淚落紛紛。
七尾蹙眉,喃喃道:“七騅,你別哭,你別哭,我幫你。”
洛七尾抖着手撩開馬車車簾,但見前後左右都是官兵,七尾坐回車上,拿手直敲自己的頭。怎麼辦?怎麼辦?壓根脫身不得呀!驀地,七尾腦海中靈光一閃,她握住洛七騅的手道:“姐姐,你敢不敢坐我駕的馬車?”
洛七騅一顫,七尾在京城時沒有別的喜好,就是喜歡如男子一般駕馬車穿街過市,只是她的駕車技術實在不敢恭維,橫衝直撞,魯莽之極。此刻,見洛七尾灼灼地盯着自己,洛七騅知道妹妹是要帶着自己硬闖,便堅定地對她點了點頭,“敢!”
“好!”洛七尾咬了咬脣,便起身出了車廂。
車頭,車伕正在專注地駕着車,車速並不快,洛七尾拍了拍他的肩,車伕困惑地回過頭來,說時遲那時快,七尾一腳將馬車車伕踹下了馬車,車伕悶哼一聲滾到地上去,衆人還沒回神,七尾已經跨坐車頭,勒起馬繮,揮動馬鞭,帥氣地調轉馬頭,衝散了後頭的官兵,疾馳而去。
身後,已有追趕的馬匹嘶叫着急追而來,七尾不敢回頭,只死命地驅車飛奔。
馬車內,洛七騅被顛簸得東倒西歪,她心繫琴官,顧不得害怕和尖叫。
七尾將車駕出老遠,停在路邊,往後撩起車簾,對洛七騅喊道:“姐姐,你快下車去找琴官,我駕車引開林將軍他們!”
洛七騅被馬車震得七葷八素,聽了七尾的話,只抖抖索索爬出馬車,來不及細想就沿着路邊樹叢急奔。而七尾不敢停留,重新調轉馬頭往來路疾馳。官兵們見二小姐不知何故又駕車往回跑,只好也隨着她調轉馬頭。洛七尾的馬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官兵們只好在她後頭沒命地追趕。
洛七尾心下慌張,只顧飛奔,又加上月色並不明朗,沒有瞧見前面路中央有一塊大石,馬車迎頭撞了上去,馬腿被巨石撞得生疼,跪在了地上,洛七尾的身子從馬車上彈了出去。
暗夜中,洛七尾也不知自己被彈到了何處,只知道從空中落地時,全身骨頭都散架了般,一股巨疼襲來,她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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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騅沿着路邊樹叢疾跑,頭髮也散了,鞋也跑丟了,果見官兵們沒有追來。
她趁着月色,氣喘吁吁地跑着,終於見路邊一樹叢下躺着琴官孤獨的身子。月光影綽綽透過樹叢,灑落在琴官身上,令他像一尊嫺靜的臥佛。
洛七騅雙腳一軟,便癱到地上去,她幾乎跪爬着到了琴官身邊,伸手抱起琴官的頭,淚便刷刷地滾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