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空曠的城堡大廳裡,隨着寫有“第四幕,第一場”的木牌從眼前拿開,一位身穿象徵了伯爵身份的紅髮年輕女子款款走進視線,陪在她身側的,是一位書記官模樣的年長男子。兩人從角門裡走出來,一路緩步走到大廳最深處的寬大座椅前。
年輕女子動作熟練的坐上寶座,卻又像是猛然想到了什麼似得,趕緊又站了起來,神情緊張的道:“安東尼奧有沒有來?”
“Cut!——Cut!——停!”
隨着一聲極不耐煩的高喝,大廳裡響起一片輕呼,緊張的氣氛也隨之消散。紅髮女子賭氣似的坐在座椅上,斜斜的朝從角落裡走出來的便裝少年,翻了個嗔怪的白眼。
接着便是一個小女僕熟練的上前,替紅髮女子拭去額頭的汗,順便幫她補妝。從她動作的熟練度來看,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
少年無奈的搖搖頭,走到紅髮女子面前,完全是一副被徹底打敗了的模樣。
“凱瑟琳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不要那麼緊張好不好……”
轉頭再看旁邊的書記官:“肖恩叔叔你也是,演戲需要誇張是沒錯,可是你剛纔的動作也太誇張了吧?知道的明白你是在走路,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擔心踩死地上的螞蟻呢!”
回敬了紅髮女子一個白眼,少年氣鼓鼓的走到不遠處的木架前,指示守在旁邊的少女將上面的一個裝置關掉。
這裡不是好萊塢,或者任何一個影視拍攝現場,但這裡的確是在拍戲。
進入六月,意料之中的糧食危機終於開始爆發。由於上層的相互推諉和拖拉,飽受草原鐵騎荼毒的曼瑟拉地區的重建工作一直處於停滯狀態,這也直接導致曼瑟拉地區的數百萬公頃良田徹底荒廢。若是以往,田地荒廢也就荒廢了,只要有金幣,糧食絕對不是問題。可是自從凱斯曼十四世率先打響食鹽戰爭,索恩與普利斯之間徹底交惡,想要從大陸最大的糧食供應國買糧幾無可能。於是已經騎虎難下凱斯曼十四世發出全國動員令,動員全國各領主主動交糧,幫助帝國度過這次難關。說是動員,實際就是攤派,即便是一窮二白的薩洛克郡,也被分派了十萬公斤糧食的任務。
剛剛到任半年就被攤派了十萬公斤糧食,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是一個完全不講道理的事情。可就在索恩上下都準備看凱瑟琳的笑話時,這位索恩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伯爵卻出乎意料的拿出了三十萬公斤玉米和土豆。雖然玉米和土豆平時都被用來當做牲口飼料,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它們是糧食的事實。而且按照市場上粗糧和細糧之間三比一的兌換比例,三十萬公斤玉米和土豆也正好可以完成任務。(不要計較玉米和土豆的生長週期,魔法世界嘛,總有一些特例不是麼!)
凱瑟琳是索恩帝國第一個響應動員令,並且不折不扣完成任務的領主,凱瑟琳十四世頓時“龍顏大悅”,又賞賜給凱瑟琳伯爵一萬戶平民。說是賞賜,其實就是把曼瑟拉地區活不下去的已經對貴族生出仇視心理的平民遷徙到薩洛克郡,緩解一下曼瑟拉地區衆領主的壓力
。至於凱瑟琳會不會有壓力,凱斯曼十四世或許想過,但是和曼瑟拉地區的穩定相比,薩洛克郡就顯得太無足輕重了。
領地裡突然多了一萬戶領民,讓剛剛穩定下來的薩洛克郡又立刻緊張起來。儘管事先就已經做足了準備,但一萬戶領民還是遠遠超過了薩洛克郡的承受能力。糧食問題,住宿問題,就業問題,安全問題等等一系列的問題全都爆發了出來。即便是把雷恩福德的城管隊伍連續擴充了三次,也依然無法彈壓住所有的矛盾。正是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威廉纔想到用電影來轉移薩洛克郡的內部矛盾,引人向善,傳播正能量。
在另一個世界,能夠選擇的電影題材可以說是數不勝數,但是能用在薩洛克郡的,符合薩洛克郡人思維方式的,卻委實不多。《三個火槍手》這種體現個人英雄主義的肯定不行,現在整個索恩帝國矛盾重重,各種危機已然浮出水面,在這個世界宣揚個人英雄主義,不是等於在激化矛盾麼?
《哈姆雷特》和《基督山伯爵》這樣的名著也不行,這類名著的主題都是復仇,危害比《三個火槍手》更甚。
關於愛情題材的威廉腦子裡裝的不是很多,最唯美的便是《羅密歐和朱麗葉》。如果把這部名著拍出來,絕對轟動,甚至會引起整個大陸的共鳴,但此時此地卻不太合適。至於《茶花女》、《巴黎聖女院》之流,更是碰都不敢碰。
思來想去,威廉便選擇了莎翁的《威尼斯商人》。
《威尼斯商人》篇幅不長,故事簡單,既有純潔的愛情,又有鬥智鬥勇,最關鍵的,不管是商人安東尼奧對契約的尊重,還是貴族孤女鮑西婭的機智博學,亦或是法庭的公正,都符合威廉需要宣揚的正能量。當然,將守財奴夏洛克的籍貫偷偷的改成普利斯帝國後,正好也能迎合凱斯曼十四世皇帝陛下對普利斯帝國的敵視心理,爲凱瑟琳贏得一個政治上最可靠的盟友。
威廉的初衷,是讓凱瑟琳出演公爵,一來時爲了將凱瑟琳包裝成公正的代言人,二來也是爲了減少領主府在領民心中的神秘感,打造一個親民的政府形象。只可惜,凱瑟琳在演戲方面實在沒什麼天賦,已經NG了十一遍還是無法達到威廉的要求,只得再喊一次Cut!
“你這是在故意折磨人!”
“我哪有!是你自己緊張!”
“你們全都看着我,我能不緊張麼?”
“拜託!在拍戲哎,不看你,誰知道你演的時好時壞!”
“我不管,你就是在故意折磨人!”
“*&%¥#@……”
背對着大家,藉着說戲的由頭,凱瑟琳向威廉低聲抗議。對於這個指控,威廉也只能無奈的翻個白眼,然後繼續苦口婆心。沒辦法,如果不用凱瑟琳演公爵,自己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
於是休息了十分鐘後,導演不是導演、演員不是演員的一羣熱血青年,繼續投身到偉大的電影事業中。
隨後的幾天裡,拍攝地由室內轉到室外,轉到完全是一副現代化都市模樣的薩洛克郡的大街上。但笑場、忘詞、走神,動作錯誤、拿錯道具,各種該有的不該有的問題
依舊持續不斷。但對圍觀的薩洛克郡人來說,倒是看了一場免費的喜劇表演,全都忍禁不禁,大呼過癮。哪怕是臨近傍晚,劇組人員不得不收工散場,難得娛樂一下貴族的薩洛克郡人也遲遲不願離開。
對威廉和劇組來說,干擾多了,拍攝進度自然就不得不放慢,但對薩洛克郡來說,治安指數反而節節上升。
與此同時,爲了擴大攝影師的隊伍,威廉讓幾位沒有演出任務的魔法少女輪番上陣,按照自己對電影的理解現身說法,指導幾位小姑娘如何駕馭鏡頭,如何控制演員的情緒,如何在劇本的基礎上因地制宜的進行改編。
魔法歷1736年的6月20日,名爲《薩洛克商人》的魔法影像劇終於殺青,進入後期編輯階段。薩洛克郡人在得到領主凱瑟琳伯爵的親口承諾後也紛紛散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堪稱模範市民中的典範。沒辦法,因爲領主大人說了,從即日起一直到魔法影像劇正式公映之前的這段時間內,所有違反薩洛克郡治安條例的人,都將失去看戲的資格。在見識了貴族小姐們的演出技巧後,已經沒有人懷疑即將上映的魔法影像劇的精彩程度了。
心中有了期盼,自然就不會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每天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出門勞作的人們都要故意遛個彎,從中心廣場前走一遍,看看那個名爲薩洛克郡大劇院的建築建好了沒有。傍晚下工回家,也會將自己打聽到的有關魔法影像劇的最新信息講給自己的老婆孩子聽。
領民急,威廉更急。一方面是原計劃七月初就能完工的大劇院工程,因爲各種意想不到的問題一拖再拖,而另一方面,能夠寫出《魔法過載與安全》一文的魔法少女們,卻始終無法解決記憶水晶長時間工作產生的水晶卡過熱問題。《薩洛克商人》屬於短篇喜劇,全劇長只有短短四十分鐘不到的時間。而四十分鐘的時間,足夠把記憶水晶燒壞三塊了。
“怎麼辦?威廉。要是水晶卡過熱問題再得不到解決,魔法影像劇就要無限期延後了!”
現在最關心水晶卡的,便是薩洛克郡的領主凱瑟琳伯爵。如果《薩洛克商人》無法如期上映,那麼原本壓抑了數月之久的矛盾將會再次爆發。帶着仇恨遷徙而來的薩洛克郡人會把這片新興的土地變成犯罪的天堂,盜竊、搶劫、強|奸,甚至殺人、造反。
威廉當然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可是涉及到魔法方面的問題,威廉也插不上手,沒有發言權,只能把目光投向圍在一起的魔法少女們。
其實爲了拍攝這部荒古大陸有史以來第一步魔法影像劇,魔法少女們也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一塊記憶水晶不夠用,就求爺爺告奶奶的找昔日的老師和同學,纔好不容易又弄到三塊。沒有專業演員,魔法少女們就親自上陣,好在貴族家的女孩平日裡就有表演方面的訓練,本色演出加反串,有時還得一人分飾兩角,才能湊齊一套完整的演出陣容。至於水晶卡過熱問題,魔法少女們也想了很多辦法,或是降低魔法陣的輸出頻率,或是在旁邊增加一個風系或者冰系魔法來降溫,但都解決不了最根本的問題。
一時間,研究陷入了絕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