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安靜的有些可怕，或許是想到了2萬草原人在索恩帝國腹地肆掠的後果，凱瑟琳和雷蒙德全都沒有了說話的欲|望。粗重的呼吸聲就像是鐵匠拉的風箱一樣，很有節奏的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像是要證明坐在椅子上的兩個人還活着。
半響過後，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嘆息，寂靜終於被打破。
威廉從外面走了進來，拉了把椅子放在凱瑟琳和雷蒙德的中間反坐着，雙臂交錯搭在椅背上，支着下巴，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面前多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再繼續裝深沉已然不太合適。雷蒙德沒有與凱瑟琳分享戰報的義務，把這件事告訴她，純粹就是想找個身份地位相當的人說說話，大家一起煩惱一下。
看見雷蒙德起身要走，威廉非但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反而伸手拉住凱瑟琳，歪着腦袋道：“領主大人，事已至此，還是想想善後的事情吧！”
善後？
凱瑟琳聞言一愣，雷蒙德也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直愣愣的看着威廉。
此前的一段時間，雷蒙德只知道城堡裡有這樣一個少年，但從未打過交道。就算見着了，也只是遠遠的掃一眼，並未放在心上。此時聽他提起善後，這才認真的打量了一番。
眼前這個叫威廉的少年，委實算不上英俊，至少用大陸主流的審美觀來看是這樣。不英俊，但也看着不討厭，這就是雷蒙德對威廉的第一個評價。再然後……就是平凡。
這是個強者爲尊的世界，一個看起來毫無魔法和鬥氣的少年，除了用平凡二字來形容之外，實在找不出其他合適的形容詞。一個平凡的少年除了會誇誇其談還能會什麼，雷蒙德冷哼了一聲，邁着近乎標準到模範的步伐，走出房間。
“一個被寵壞的小傢伙！”
威廉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旋即又搖頭苦笑。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如此，有什麼資格去笑話別人。穩了一下心神，這才把凱瑟琳的椅子拉到自己的身邊，拍了拍，示意她坐過來。
“剛纔的談話，我都聽到了。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接下來我要說的這些，你務必記在腦子裡，但是對誰也不能說，明白麼？”
看見凱瑟琳點頭，威廉這才繼續道：“其實我也只是在假設，但是這種事，多往壞的地方想一想肯定不吃虧，所以我們現在就來假設一下，如果2萬草原騎兵南下深入索恩帝國的腹地，那麼最壞的可能性是什麼？”
威廉不等凱瑟琳說話，馬上自問自答道：“最壞的可能，自然就是全國無糧。當然，貴族肯定餓不死，但平民和奴隸們就難說了。家園被破壞，貴族們又只會望風而逃，到時候無家可歸的人們只能自己想辦法。膽子小一點的會去乞討，膽子大的不用問，肯定會造反。造反的聲音一起，那些家園沒有被草原人破壞，但是對貴族們不滿的平民也會跟風，到時候造反的潮流就會越來越大，然後就會勢不可
擋……”
凱瑟琳的臉色已經煞白，全身顫抖的厲害，牙齒也在噠噠噠的直響。從小就被人販子甩來甩去，凱瑟琳又如何不知道飢餓的可怕。但是最讓她害怕的，還是威廉在潛意識中，向她灌輸的一些東西。
“威廉，你該不會要我造反吧？”
凱瑟琳終於鼓足了勇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這也難怪，威廉先是叮囑她接下來聽到的話誰也不能告訴，然後又左一句造反右一句造反的，只要思維稍微正常一點，都會往這上面去想。雖說凱瑟琳對這個國家沒什麼感情，可是真要讓她去造反，卻是萬萬不敢。
“你看看，呵呵，又沒把我的話聽完！我什麼時候說要你造反了？我只是在幫你分析一下，今後可能出現的情況好不好？”
威廉呵呵一笑，伸手按在凱瑟琳的額頭上，胡亂的撫弄了幾下。整齊的劉海頓時亂舞，變成了一團雜草。
“你……”凱瑟琳終於明白自己上了威廉的當，索性放棄抵抗，任由五根手指在自己額頭上作威作福，像只慵懶的小貓一樣，微眯着雙眼，紅紅的脣瓣兒翹的老高。
折騰夠了，威廉這才繼續道：“我跟你說這些，並非是在鼓動你造反，而且以索恩帝國的底蘊，就算那些平民再能折騰，最終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趕在軍隊平叛之前，高調的譴責叛亂者，然後伺機剿滅幾股勢力最弱的叛匪。只不過叛匪的財物你就不要想了，那都是從貴族家裡搶來的，你要是拿了，就等於開罪了那些貴族。
倒是叛匪可以儘可能多的接收過來，這裡面會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到時候甄別出來殺掉就行了，剩下的那些走投無路纔跟風造反的人，你可以留用，但也不能胡來，當奴隸使喚就行。反正薩洛克郡現在最缺的就是人，你收留的越多，薩洛克郡發展的就越快。
當然，說了這麼多，有一個最關鍵的還沒有提到，那就是糧食。如果沒有糧食，一切都白搭。所以從現在起，你還是趕快想辦法收購糧食吧。反正糧食多了也不是壞事，吃不完還可以釀酒，這樣也能大賺一筆。”
凱瑟琳現在算是徹底服了，只是一份軍報，便能推斷出今後幾年的大勢。並且還能在大勢中，找到一條最適合薩洛克郡的路。這已經不是光靠聰明智慧就能想出來的，如果沒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磨礪，是不可能看到未來的走勢的。
可實際上，如果威廉不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人，如果威廉不是生活在一個信息大爆炸時代的人，也不可能推測出未來的走勢。威廉不敢確定索恩帝國的平民是否會造反，所以纔會告誡凱瑟琳，讓她別把聽到的一切說出去。但是他卻敢肯定，平民造反一定會失敗。
在另一個世界的歷史上，封建王朝的起伏，與農民起義始終是息息相關的。可是除了最後一次之外，沒有哪一次獲得成功，原因就是這些造反的農民一旦吃飽了，就開始幻想着當皇帝
，幻想着從被剝削者變成剝削者。一旦有了這種思想，農民起義就會不可避免的走向失敗。
威廉在另一個世界是大家族悉心培養的精英，如果是處理細節上的東西，肯定有所不足，但是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指揮、管理、控制，進行大局上的掌控，卻是自己最擅長的。
提供了一條大致的脈絡，再加上凱瑟琳在細節上的把握，一個今後兩年內薩洛克郡的發展綱要，開始逐漸成型。
“……嗯，有了這些，基本上就差不多了。雖然一切都是在假設索恩帝國2萬草原騎兵深入腹地的基礎上，但萬一這2萬草原人沒有南下，問題也不是很大。在薩洛克郡開交易市場原本就在我們的計劃之內，吃不掉的糧食可以拿來跟草原人換其他物資，就算換不完還能釀酒，到時候還是可以跟草原人做生意。這種買賣只賺不賠，你大可放心。
不過在接收叛匪的時候，你要留個心眼，儘量多收留一些技術性人才。唔……就是工匠。一個好的農夫，最多讓地裡的產出多20%，可是一個好的工匠，卻能讓你的財富翻上好幾番，這筆賬不用我說，你也應該能算的過來……”
說到工匠的時候，凱瑟琳終於露出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在給索恩帝國當密諜的這幾年，凱瑟琳的主要成績就是把大批的工匠偷渡到索恩帝國，直接推動了索恩帝國工業化的發展。所以其實不用威廉特意提醒，凱瑟琳也會特別留意。當然，能想到威廉前面，也讓凱瑟琳有些沾沾自喜，至少自己終於能找到一個勝過他的地方了，哪怕僅僅只是自己這麼想。
凱瑟琳和威廉的籌劃，足足寫了20多張羊皮紙，但寫完之後，就馬上扔進壁爐裡燒了個乾乾淨淨。因爲這份籌劃不僅有挖索恩帝國牆角的嫌疑，更爲重要的是，明明知道平民有可能造反，而不馬上向朝廷報告，這個罪名在索恩帝國的法律裡，可是與造反同罪的。
純脂肪和蛋白質的羊皮紙扔進火爐裡，不一會兒便釋放出幽蘭的火光，同時還伴隨着一種難聞的刺鼻氣味，嗆得兩人不得不抱頭鼠竄，跑到外面大口的呼吸。
就在此時，一個護衛忽然來報，說是科克子爵已經回到了薩洛克郡，正在城堡的會客廳裡休息。
凱瑟琳一聽，立刻拉着威廉匆匆下樓。等到了會客廳，這才發現科克子爵並非像凱瑟琳想象的那樣滿面紅光。
不等凱瑟琳走進會客廳，科克子爵立刻上前貼在凱瑟琳的耳邊沉聲道：“南方的普利斯帝國已經切斷了對我國的食鹽供應，說是要居中調停我國與草原人的糾紛。陛下大怒，不但拒絕了南方人的調停，而且還向胡克帝國正式宣戰。軍務大臣諾頓公爵向我們轉達了皇帝陛下的密令，要你務必每月提供30噸食鹽。做到了，你就是索恩帝國有史以來第一位女伯爵，做不到……”
科克子爵忽然嘆了口氣：“唉……要是做不到，你就趕緊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