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廳,半球型透明的高聳天穹,16根加持了魔法的鋼鐵骨架沐浴着落日的餘暉,散發着迷人的金色光芒。夜幕降臨,懸浮在頭頂的魔法水晶燈驟然亮起,襯托出富麗堂皇的氣息,大廳的一角,遠道而來的樂者拿起手中的樂器,寧靜如水的音樂淡淡響起,身穿白色露膝短裙的女僕在人羣中來回穿梭,獻上最醇厚的酒水和最美味的點心。
走進大廳,威廉從女僕的手裡拿過一隻裝了半杯酒的高腳杯,再轉身,凱瑟琳以不見蹤影。無奈之下,只得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靠在大理石柱上,靜靜的聽着音樂。能夠走到這裡來的人非富即貴,哪怕是千方百計弄到請柬混進來的,也至少是個有爵位的貴族。相比之下威廉的身份就顯得太過寒酸,也顯得太不起眼。
生活在博斯維爾的貴族們大多相熟,大廳裡突然多出一個陌生的少年,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因爲從小就接受過嚴格的西方貴族教育,威廉身上總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穩重,但那對清澈的幽藍雙眸,又透着少年的純真與無邪,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卻又無比的和諧。一時間過往的人們開始猜測這個少年的來歷,偶爾也會有少女駐足,好奇的側頭張望,旋即又興奮的離開。
酒會上供應的酒水全都是低度酒,爲了好看,加入了各種顏色的果汁,口感就有些差強人意。威廉輕輕的抿了一口,微微皺眉,趁着四下無人,趕緊又吐回到酒杯裡。酒是不能喝了,微眯雙眼,靜靜的聽着音樂。
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氣氛也逐漸熱烈起來。彼此之間相熟的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親熱的交談着。至於談論的話題,不是某個深閨中的怨婦,就是某個貴族家的清新少女。
男人們在一起談論的是女人,女人們在一起談論的還是女人。凱瑟琳是紫羅蘭商會的掌門人,最近又推出了新款的皮草,自然就成了貴婦名媛們的焦點。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走過凱瑟琳的身邊時,故意放慢了一下腳步,眼角的餘光有些羨慕的看了那肩頭的狐尾一眼,但又礙於身份,鼻孔朝天傲慢的繼續向前。
相比之下,少女們就放肆許多,或三個或兩個手挽着手,跑到凱瑟琳的面前舉杯敬酒的同時,目光也好奇的盯在那條金色的狐尾上。女孩子們大多矜持,愛情觀也更多的趨於理想化,就算有心儀的對象,也大多隻是某個貴族家的公子,有錢也不一定買得起這種又軟又滑、又沒有任何異味的精美皮草。買不起,就只能像這樣大飽眼福了。
凱瑟琳喜歡劍走偏鋒,公關方面走的是夫人路線。現在這個局面,正是她想要看到的。因此在保持着冷美人風格的同時,偶爾也會露出一絲善意的微笑,算是回報對方的讚美之詞。
燈光下,一個面容姣好的白裙少女端着酒杯,在凱瑟琳身後不遠處站了足足有半個鐘頭,顯得有些猶豫。等到凱瑟琳向衆人道歉,準備返身洗手的時候,這纔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角,疾走幾步在走廊的的盡頭將她攔了下來。
“凱瑟琳,那人是誰?”
白裙少女雙眼微紅,神情緊張,十指用力的絞在一起,一副呷醋的怨婦模樣。
“美洛蒂,那天只是一個意外,我想你保證!”
凱瑟琳看着眼前的美少女,微微嘆氣。美洛蒂是博斯維爾某個大公爵的外孫女,才貌雙全,在名媛圈子裡極爲耀眼。凱瑟琳對她談不上感情,利用的成分居多。不過這位美洛蒂小姐對凱瑟琳倒是十分着迷,一來二去,居然到了難捨難分的地步。
“你能保證麼?”
“能!”
有了凱瑟琳的保證,美洛蒂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能得到心上人的保證,對這位美少女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對周圍人的指指點點,還有低聲的冷嘲熱諷,全然不在意。
在博斯維爾的
貴族圈子中,凱瑟琳這個名字絕對是男人們最深惡痛絕的一個,甚至在教育子女的時候,這個名字也會被當做反面教材反覆提起。其實站在那些男人們的角度試想一下,你就能理解這個名字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在荒古大陸,情.婦並不是什麼忌諱的話題。甚至在某些公開的場合,情.婦的多寡還會成爲衡量一個男人成功與否的標準。爲了爭奪某個女人,男人們還會大打出手,公開決鬥。贏了,自然可以把女人帶走;輸了,也不見得有多丟人,反而會因爲願賭服輸,成爲道德的楷模。可如果跟自己搶情.婦的那個人是女人,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男人和男人搶女人,輸了不算丟人,可男人和女人搶女人,不管輸贏都會被人唾棄。這就跟“禽獸”和“禽獸不如”一樣,輸贏都無解。
附近的幾個男人聽到凱瑟琳與美洛蒂的告白,立刻像躲避瘟疫一樣遠遠的走開。凱瑟琳這個女人不好惹,而美洛蒂這個某大公爵的外孫女則是惹不起。唯有裝作不知遠遠的躲開,纔是上上之策。
魔法水晶燈的光芒逐漸暗淡下來,一個自稱是薩克利家總管的中年人上臺,說了一些歡迎光臨,請大家玩的盡興之類的話。音樂也隨之一變,整個大廳瀰漫起一股曖昧的味道。
走廊盡頭的凱瑟琳和美洛蒂已不見蹤影,想必是在某個私密的小房間裡換衣服、補妝,又或者是做着讓雙方都開心的事情。在大廳的另一端,威廉依舊靠在大理石柱上,輕輕的搖晃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其實這次大家的損失都不小,所以有些事情你可以提,但是不能過分。過分了,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過……”
“……你們是有損失,可我的損失更大,如果不能多給我一點補償的話,大不了一拍兩散,大家都別玩……”
大理石柱的另一側,兩個衣着華貴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正在交頭接耳。雖然看起來一派和諧,但從兩人斷斷續續的交談中就能得知,彼此之間其實並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愉快。
威廉靠在大理石柱上聽了一會兒,雖然聽得不是很仔細,但也大體聽了個七七八八。好像是前些日子在某地發現了一處遺蹟,然後把大陸上的一些強者給吸引了過去,這兩人身後的勢力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在挖掘的過程中,好像是出了一些問題,死了不少人,因此在瓜分戰利品的時候,就出現了一些分歧。
這些東西對威廉來說很遙遠,要不是此時閒得無聊,沒什麼事情做,早就走開了。不過接下來的一些內容,卻讓威廉感到神清氣爽,好不痛快。因爲這兩個人在爭論的時候,隱隱約約的提到魔法學院也參與了遺蹟的爭奪,並且大打出手,最後魔法學院的院長塞洛繆·沃特金斯負傷敗走,什麼也沒撈着。而且這次受傷似乎很重,至少要修養半年以上才能與人動手。
到底是誰打傷了塞洛繆·沃特金斯,威廉不想去關心,但是一想到塞洛繆這個老傢伙吃了個大虧,威廉就感到十分的開心。
這是個好消息,值得來一杯!
從角落裡走出來,快步來到擺放酒水和點心的餐桌前,將手裡的酒倒掉,空杯放下,拿起一杯純果汁,同時捏起一塊看上去還不錯的點心,送進嘴裡。
一邊開心的嚼着點心,一邊將手指輕輕的搭在餐桌上,輕輕的滑動着。等嘴裡的點心吃完了,便停下腳步,擡手拿起另一塊,再次送進嘴裡。不知不覺,威廉已經圍着餐桌轉了三圈。
安妮·薩克利是伊斯雷爾·薩克利最小的女兒,今年剛滿十五歲。照理說能夠被父親准許參加這個酒會,應該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可是她現在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因爲今天恰好是她的生日。
每年的1月1日,伊斯雷爾總會答應這個最小的女兒,給她辦一個全城最盛大的慶生酒會。小的時候,安妮看到這個場面會十分
的開心。但是漸漸大了才明白,這個酒會並非是給她慶生辦的,那些參加酒會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也從來沒有帶過什麼生日禮物。
騙子!一羣大騙子!
安妮板着臉,冷冷的看着舞池裡擁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冷冷的看着沙發上、走廊裡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的老老少少,心裡惡狠狠的詛咒着。詛咒他們女的天天來月事,男的月月不舉。
目光在大廳裡環視了一圈,最後一個孤獨消瘦的身影引起了安妮的興趣。因爲那個傢伙,就像是餓了三天三夜一樣,不停地吃啊吃,大有把薩克利侯爵吃到窮的氣勢。
這是個有意思的傢伙!
整個夜晚,安妮第一次露出了微笑,雙手提着裙角,邁着輕盈的步伐,很淑女的走到餐桌旁。
“好吃麼?”爲了不引起對方的反感,安妮將聲音壓得很低。
“唔,一般般。”少年含糊的應了聲,隨即又拿起一塊印着花朵圖案的糕點,囫圇的塞進嘴裡。
安妮看少年吃的很香,也伸手拿了一塊,輕輕的咬了一口,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半轉身,將剩下的一半扔進垃圾桶裡。
酒會的廚子就是侯爵府的廚子,因爲要供應這麼多客人集體就餐,手藝不免就差了許多,原本就吃得有些膩歪的安妮小姐,現在吃到比平時更難吃的點心,自然是要皺眉了。
“餓死鬼!”安妮小聲的嘀咕了一句,轉身便要離開。
“真沒禮貌,能說我是餓死鬼麼?最多也就是個吃貨!”
少年嘴裡塞滿了食物,說起話來吱吱嗚嗚,不過吃貨這個詞,還是被安妮聽了個真真切切。
“吃……貨?”安妮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沒有聽明白。茫然的同時,又有些好奇。
“唔……你不用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只要知道這是用來形容像我這樣喜歡吃東西的人的就行了!”少年又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裡,原本消瘦的臉頰頓時鼓了起來,看上去十分搞笑。
安妮想笑,但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不過她也沒有就此走開,而是繼續站在少年的身邊。少年圍着餐桌不停的吃,安妮就跟在他的身後不停的走。
“這些東西都不好吃,你爲什麼還要……”安妮終於沒能忍住,問出一句她自認爲很失禮的話。
“因爲開心,想要慶祝一下,同時也是爲了娜娜。”少年揉了揉已經微漲的小腹,端起高腳杯喝了一口果汁,然後繼續向前走。
“娜娜?”安妮側頭,眸中閃爍着不解。
“嗯,我家最最可愛的卡特琳娜,我的小寶貝。因爲娜娜今天不能來,所以我要把它那份也吃掉!”少年終於有些撐不住了,這才停下腳步暫作休息。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挺着腰坐在沙發上。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有趣的人,安妮自然不會放棄。在距少年身邊一臂遠的位置上坐下,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微微側目,打下打量着少年。
從大陸普遍的觀點來看,這個少年跟帥氣委實沾不上邊,而且就剛纔的舉動來說,對主人家也算是比較失禮。不過安妮卻感覺在少年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息,讓人感覺十分的親近。當然,這些其實並不重要,能夠找一個人聊聊天,讓自己的生日過的更開心一點,對安妮來說就已經很滿足了。
“她是你的妹妹麼?爲什麼不把她帶來呢?薩克利家酒會的請柬,是可以帶同伴來的。”
“呃……這個嘛……並不是我不想帶它來,而是把它帶來了之後看門人肯定不會放它進來,要讓它跟一羣騾馬在一起,它肯定會不樂意。當然,我也會不樂意!”少年側頭笑笑,毫無形象的揉起了肚皮。
“看門人不讓她進來……”安妮愣了下。
“是啊!”少年一齜牙,湊到安妮的耳邊輕聲道:“因爲我的卡特琳娜是一隻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