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決定很快便通過各種渠道,傳遍了索恩帝國各地,傳到了薩洛克郡凱瑟琳的手上。捧着那張蓋了皇帝陛下大印的羊皮紙,男爵府大管家肖恩已經笑彎了腰。因爲就在前兩天,領主大人親自帶着屬下,將阿格尼斯城來了一次瘋狂大采購,不但帶回了數十噸糧食和日用品,而且還帶回來整整200個壯奴隸。
糧食和日用品是曼塞爾家族看在當年傑裡夫少年的面子上友情贊助的,一個金幣也沒花。而買那200個壯奴隸,卻只用了3000個金幣,要知道在半個月之前,3000個金幣才只能買到100個。3000個金幣的小便宜對肖恩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半價購入奴隸卻足夠他自豪一輩子的。作爲商人,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成功的呢?
外患已經基本上解決了,就算有漏網之魚闖到這裡來,也不可能在薩洛克郡佔到便宜。且不說從紫羅蘭商會時期就跟着凱瑟琳打天下的護衛,就是那200個壯奴隸,一人發一杆長矛,也夠草原人喝一壺的。
牧民小姑娘阿杜已經被黑麪包徹底征服了,穿着女僕裝的她扛着一隻裝滿糧食的口袋,跟在護衛們身後蹣跚着向儲藏室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擦着口水。看得出來,阿杜正在試圖融入這個大家庭。
冬季還未來臨的時候,灰狼部落就已經被周圍的幾個部落蠶食一空,不但草場沒了,就連牛羊也被搶了個乾乾淨淨。當時阿杜正好在外放牧逃過一劫,等她回到部落駐地的時候,看到的只有滿地的屍體,還有焚燒後殘留下來的灰燼。阿杜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一路向南,在路上不停的被狼羣騷擾,等她來到薩洛克郡時,身後的牛羊只有不到20頭。就在這時,阿杜又遇到了一羣牧民,他們搶走了阿杜的牛羊,還準備搶走她的馬。好在阿杜夠機靈,這才又躲過一劫。
會說家鄉話的南方人告訴阿杜,只要她願意,就可以留下來。沒有了牛羊的草原人註定會被草原拋棄,阿杜不想被餓死,所以就很努力的幹活,向城堡裡的每一個人證明自己還有留下來的價值。
100公斤一袋的糧食不是阿杜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能夠背動的,才搬了兩趟,小姑娘就已經走不動路了,扶着城堡的鐵門大口的喘着粗氣。
忽然,阿杜發現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晃晃悠悠的向城堡這邊走。在這個人的身邊,還有一隻紅彤彤毛絨絨的小傢伙,跟它的主人一樣,像喝醉了酒似得走一步,晃三晃。
“威廉!”
阿杜高興的舉着手搖了搖,踩着積雪融化後變得泥濘不堪的草地向前跑。跑着跑着腳下一滑,小姑娘摔倒在地,一顆拳頭大小的黑石頭從小姑娘的身上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掉到一個水坑裡。
小姑娘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女僕裝上半身水半身泥。可是她卻絲毫不顧,跳進冰冷的水坑裡摸索了半天,終於摸出那個石頭,泥水嘀嗒的來到威廉面前。
“你看看你,都快變成泥猴了。”威廉拿出一方乾淨的手帕,替她擦拭掉
臉上的泥水,露出一張漂亮的小臉蛋。
阿杜微眯着雙眼,露出一口潔白的牙,用衣服擦掉石頭上的泥水,雙手捧着遞到威廉的眼前。
“好吃的!土豆!”
土豆?
威廉拿在手裡看了看,頓時恍然大悟。小姑娘這是被飢餓折磨慘了,見到吃的就有些受不了。這種情況威廉在博斯維爾城的貧民區遇到過,也理解。
聽說有好吃的,小熊卡特琳娜立刻湊了過來,趁着阿杜不注意,喀嚓一下咬掉一半,像只偷雞得手的小狐狸一樣,一溜煙跑得老遠。但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卡特琳娜嗷嗚一聲大吼,還夾雜着呸呸呸的吐口水的聲音,看樣子是吃了個悶虧。
威廉哈哈大笑,阿杜也跟着樂了,把半個土豆往嘴裡一送,咔擦一聲咬了一口咔吱咔吱的大嚼起來。
土豆可以當糧食不假,但絕對稱不上是美味,更別說還是一顆沒有烹煮過的生疙瘩。
看着阿杜嘴角漿汁橫流,威廉心疼的心裡直打顫。一把搶過小姑娘手裡的小半個土豆,另一隻手掐着她的脖子往回走。
“你這蠢丫頭,趕緊吐出來,土豆哪能這麼生吃。待會兒到廚房裡看看還有沒有牛肉,要是有的話就給你做頓好吃的。”
威廉提着小姑娘一邊走一邊繼續道:“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難道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們的不成?不對!上輩子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那裡根本就沒你們倆。”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阿杜只是一個勁的傻樂,細細的眉毛完成了兩道月牙,小小的舌頭伸出來在嘴脣上一卷,乳白色的土豆渣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比洗了三遍臉還乾淨。
威廉揚起巴掌想要教訓她,想想還是算了。小姑娘半身水半身泥,全身抖得厲害,萬一凍傷了鬧肺炎,也不知道該從哪兒給她弄消炎藥來,還是趕緊讓她洗個熱水澡要緊。
一進城堡,正好遇見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多瑪嬸嬸,看見泥猴一樣的阿杜,立刻拿了一條毛巾過來,沒頭沒腦的一通亂抽。
“哎呦,你這該死的臭丫頭,怎麼把身上弄得這麼髒。城堡這麼大,哪兒不能玩,非得往泥地裡跑。幸好讓李斯特先生給撿着了,要是遇着了狼,連個救你的人都沒有。”
抽累了,多瑪嬸嬸又給威廉陪着笑臉道:“李斯特先生,真是謝謝您了。聽安蘇先生說,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爹媽早死了,部落裡也給搶光了,要不是跑得快,恐怕早就已經喂狼了。也就我們領主大人好心,這才收留了她,誰知道這丫頭整天沒心沒肺的,盡幹些不讓人省心的事……”
多瑪嬸嬸以前是個小有名氣的歌女,常年混跡於旅館酒吧,後來年紀大了,也就漸漸失去了飯碗,便四處找人託關係,想找個穩定的飯碗。也不知轉了幾道手,最後推薦給了老克拉普。
那個時候,老克拉普剛剛收養了凱瑟琳,正愁着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把送上門的多瑪留了下來照顧凱瑟琳。多瑪前後一
共有三任丈夫,全都是紫羅蘭商會的護衛。但這三任丈夫全都結婚沒多久,就死在了押運車隊的路上。當年的老克拉普和現在的凱瑟琳都曾勸過多瑪再嫁,但是多瑪卻認爲自己是個不祥的女人,這輩子就不能有丈夫。
不過有傳聞說肖恩曾經多次在夜間出入多瑪的房間,但因爲沒有直接的證據,雙方當事人又矢口否認,所以傳聞就一直是傳聞。
多瑪嬸嬸無兒無女,一直引以爲憾。自從阿杜出現在城堡,多瑪嬸嬸就開始把阿杜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對她又打又罵,也是因爲擔心她爲大家所不容,怕被凱瑟琳趕出城堡。實際上,大家都還挺喜歡這個傻傻的小姑娘,雖然經常會做出一些沒腦子的蠢事,但大家也都會原諒她,包容她。
阿杜似乎根本不怕打,每次捱打都會笑眯眯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每到這個時候,多瑪嬸嬸都會氣急敗壞,在她身上又捏又掐。
看着多瑪嬸嬸折騰的越來越厲害,威廉趕緊上前一把拉住她。“好了好了,小姑娘家家的,教訓一下就行了。你看看她,全身都溼透了,要是再不洗個熱水澡,用不了一天準得生病。”
“對對地,李斯特先生說的對,我這就帶她洗澡去!”
多瑪嬸嬸趕緊彎腰行了個當年在貴族家裡雪來的淑女禮,在阿杜身上又掐了一把,這才拉着她往城堡裡的僕人房走去。阿杜不情願的扭了扭,回頭朝威廉齜牙一笑,結果引得多瑪嬸嬸大怒,伸手將她耳朵一擰,整個人都提了起來。這下終於抓到了命門,阿杜踮着腳嚶嚶的抽泣起來。多瑪嬸嬸有些不忍,想要鬆手又怕她繼續搞怪,在頭上找了半天,最後揪住她的馬尾巴,這才滿意的朝小姑娘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兩個人一起進了僕人房。
土豆、玉米、黑麥這些都是從曼塞爾家族運過來的,是璐伊莎當天的承諾。璐伊莎原本只打算給凱瑟琳一兩噸糧食過冬的,沒想到凱瑟琳一開口要的竟然不是糧食,而是土豆玉米這些平時用來喂牲口的飼料,索性就大方了一回,給凱瑟琳一下子弄來十幾噸。
有了這十幾噸種子,薩洛克郡這下想不富裕都不可能了。草原人南下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凱瑟琳根本不需要擔心種下去的莊稼會被破壞,只要來年一開春,把種子種下去,不出三個月,糧食就能源源不斷的往回收。有了糧食作保證,威廉的計劃就能循序漸進的實施。用不了多久,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就會誕生一座新的阿格尼斯城。
當然,北方邊境上的威脅一天不解除,威廉的計劃就一天不能實施。再過一天就是新年了,城堡裡的人全都開始忙碌起來。這是大家在薩洛克郡的第一個新年,每個人都十分重視。威廉從儲藏室裡扛了一袋土豆和一大塊牛肉扔給廚子,讓他做一頓土豆燒牛肉,而自己則拿了一小袋麪粉倒進盆裡開始和麪。這是自己在荒古大陸過的第二個新年,威廉打算按照另一個世界的習俗包一頓餃子。雖然對另一個世界的家沒什麼留戀,但是對那個世界,威廉還是很有感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