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愚並不是沒有辦法迅速地弄到錢。歸鴻門下的弟子,各種技藝都是要學習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所謂“妙手空空術”。不過,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李愚並不打算輕易地施展自己的身手,謹慎是一名殺手最重要的素質。
緩步走在明溪口鎮的市場上,李愚留心觀察着周邊的一切,尋找着機會。當他走到一個擺滿了各種古董物件的地攤跟前時,不禁眼睛一亮,他想到了掙錢的方法。
“勞駕,這位大哥,你這攤上的物件是賣的嗎?”李愚向懶洋洋坐在一邊的攤主拱了拱手,問道。
攤主孫山是本地人,原先是個種地的農民。這幾年,隨着民間收藏之風日盛,到滄目山中來淘換各種古玩寶貝的人越來越多,孫山便索性把自家的田交給鄰居去耕作,幹起了走村串鎮收購古玩倒賣的生意。幹了兩年,他多少摸到了一些門道,也賺了一些小錢。他賺錢的方法不外乎兩種,一是用較低的價格從不懂行的村民那裡收到一些不錯的古玩,倒騰出去賣個高價;二是從其他文物販子那裡批發一些古玩贗品,以真品的價格賣給那些外來的遊客。
滄目山這個地方,在古代就是百姓躲避戰亂的藏身之所,頗有一些古時候富貴人家的後裔,在一些不起眼的小村子裡,偶爾也可以發現一些價值不菲的祖傳字畫、瓷器、傢俱等等,一向是文玩界撿漏一族青睞的所在。因爲名聲在外,所以不少原本沒什麼文玩鑑別能力的遊客,也樂於在這裡的地攤上逡巡,希望能夠僥倖撿到個什麼奇珍異寶,一夜暴富。
孫山以及其他的一些小攤主正是利用了人們的這種心理,把真真假假的貨色混在一起,在明溪口鎮上,等待着獵物上鉤。一枚鄰縣工藝廠生產出來的藍田玉扳指,批發價才20多塊錢,但孫山這些人愣是能夠把它忽悠成南宋的和田玉,賣出幾百塊錢的價格,還讓買主暗自竊喜,覺得自己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明溪口古玩市場的生意,一般是在節假日比較好,那時候遊客比較多,真正懂行的淘寶客反而不太光顧,正是騙錢的好時候。今天是普通的工作日,沒什麼遊人,所以孫山也沒太關注自己的攤子,只是坐在一旁拿刷着微信,和幾個紅粉知己打情罵俏。
聽到李愚的招呼,孫山放下,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點點頭道:“是啊,是賣的,怎麼,你看上什麼了?”
李愚的奇特裝束,並沒有讓孫山覺得有什麼異樣,他在心裡也把李愚想象成了山裡道觀中出來的道士。他看到李愚面相極爲年輕,衣服的質地明顯是鄉下的土布,知道這並不是什麼有錢人。對於這樣的顧客,他一向是不感興趣的。
“這個鐲子,賣多少錢?”
李愚似乎不經意地從攤子上撿起一個銀鐲子,向孫山問道。
“你要這個鐲子?”孫山這才認真地打量了李愚一番,然後試探着問道:“怎麼,你就看中了這個鐲子?”
明溪口的這些古玩攤子,當然不會清一色都只擺着假貨,如果是這樣,也就很難吸引到真正的古玩家,這樣普通遊客也就不會上當了。孫山這些人的做法,就是把一些真正的古玩和大量的贗品混在一處,讓懂行的人從中選出真品,造出一個能夠撿漏的錯覺,從而讓普通遊客趨之若鶩。
李愚挑出來的這個鐲子,恰好就是孫山混進去的真品之一。當然,即便是真品,孫山收上來的價錢也不高,只花了200塊錢,以他的經驗,這個明朝晚期的銀鐲子至少能夠以2000塊錢出手,這樣起碼就是10倍的利潤了。
孫山吃驚的地方,在於李愚在他的攤子前並沒有停留太久,幾乎是掃了一眼,就從一堆商品中間挑出了這個鐲子,如果不是誤打誤撞,那就說明李愚是個資深的古玩鑑賞家,眼力頗爲了得。
他哪裡知道,作爲職業殺手的李愚,在文玩鑑賞方面也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在他13歲的時候,就以小夥計的身份在一家文玩店當過半年的臥底,摸清了一個目標的行動規律,爲師兄們刺殺這個目標提供了情報。在那家文玩店幹活期間,文玩行當裡的那些貓膩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以不客氣地說,孫山現在玩的這些把戲,不過是當年的人玩剩下的殘渣而已。
“怎麼,這鐲子不賣嗎?”李愚淡淡地問道。
“賣,怎麼不賣。”孫山爽快地回答道,接着,他又用感慨的語氣說道:“小兄弟,看不出來啊,眼力真夠好的。這個鐲子,可是我的鎮店之寶,開元年代傳下來的,沒準還是楊貴妃戴過的呢。你算算看,唐玄宗那會傳到現在,差不多有……1300年了,是不是?碰上懂收藏的,這可值大錢了。”
“你是說,開元年間離現在有……1300年?”李愚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不露聲色地確認道。
“可不是嗎?”孫山道,“開元年間是713年到741年,現在是2012年,你減一下,是不是1300年了?”
自從幹上古玩這個行業,孫山倒也學了不少東西,首先是歷史年號記得滾瓜爛熟,其次就是各種歷史掌故,也能說出個八九不離十。遇到有外賓光顧的時候,他甚至還能說幾句簡單的外語。要不人家怎麼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呢?
713年……
2012年……
李愚不知道孫山用的是什麼紀元,但他很清楚唐玄宗離他那個時代有多少年。按照孫山所用的紀元方法,如果開元年間是713年,那麼李愚當時那個年代就應當是1632年前後了。而孫山又說現在是2012年,也就是說,自己在那個混蛋藥師的墓裡,居然整整睡了380年!
380年……義父韓智以及自己的師兄弟們,都應該已經化爲塵土了吧?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了。
雖然早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但一經得到確認,李愚的心裡還是不禁泛起了一陣悲涼。想到當年那些崢嶸歲月,那些恩怨情仇,轉眼間就化爲了塵土,李愚一時有些茫然了。
“小兄弟,你想什麼呢?”
看到李愚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孫山有些不解地問道。
“哦,我想到了些其他的事情。”李愚一下子回過神來,這不是一個能夠感懷的場合,他必須掩飾住所有的情緒,否則只怕要被人當成妖怪抓起來圍觀了。他笑了笑,對孫山問道:“那麼,敢問這個鐲子賣多少錢?”
孫山裝出一副爲難的樣子,說道:“哎呀,這是你來問,我一看你,就覺得跟我投緣。要報太高的價錢吧,有點對不起人,是不是?這樣吧,這鐲子我是1萬5收上來的,你給加個2成,1萬8你拿走,我算交個朋友,怎麼樣?”
“1萬8?”
李愚微微地笑了。剛纔那一會,他已經觀察過鎮子上的物價,一個肉包子的價錢是1塊錢,而當年的價錢是2文,照這樣算,當年的1兩銀子,摺合今天的貨幣就是500塊錢。1萬8相當於36兩銀子,買這樣一個做工簡陋的晚明鐲子,和搶錢有何不同?
“大哥,你剛纔報的,是開元年間的價吧?如果這鐲子是萬曆年間的,該值多少錢呢?”李愚問道。
“萬曆……”孫山有些窘了,他當然知道,這鐲子就是明朝中晚期的貨色,雖然他也說不好是萬曆還是天啓年間的,但離他宣稱的唐開元年間,已經是差出了900年。眼前這少年不急不躁,一張嘴就能斷出這鐲子的年代,還真讓他想騙都無從下手了。
“就算是萬曆年間的,那也是400多年的東西,是不是?”孫山厚着臉皮道,“你如果誠心想要,5000塊錢你拿走。”
“5000塊?”李愚重複了一遍孫山的報價,然後說道:“如果萬曆年間的一個銀鐲子就能夠值5000塊,那我手裡有一個萬曆年的金鐲子,做工比這個好,份量也比它重,你願意收嗎?”
古玩攤一般都是既賣也收,收上來的東西加點價,還可以再賣出去,攤主就是靠這種倒賣的差價來賺錢的,這一點李愚早就知道。他向孫山詢價,其實就是想估計一下自己手頭的幾件首飾在今天這個時代能抵多少錢。能把這些首飾賣出去,短期內他的生計是不成問題了。
聽到李愚這樣說,孫山也明白過來了。合着這少年不是來買東西的,而是來賣東西的。看他那副窮酸的樣子,再加上一身道士的裝束,沒準就是哪個道觀裡的小道士偷了師傅的東西下山來賣,類似這樣的事情,孫山可遇上過不止一次了。
“你有金鐲子?拿來我看看,如果成色好,我可以給你一個高價。”孫山向李愚伸出手來說道。
李愚從懷裡摸出一個金鐲子,遞到了孫山的手上。孫山接過來一看,立馬就呆住了,那燦爛的金光幾乎亮瞎了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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