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的個頭在當年也不算高,這是符合他作爲殺手的職業特徵的。一個殺手,在出手之前要讓人不容易產生警惕,因此體格和外貌都要比較普通,以達到魚目混珠的效果。明朝的平均身高原本就比今天的人要矮,所以李愚在於貴寶面前,要足足矮出半個頭,這就難免讓於貴寶生出輕視之意了。
聽到於貴寶帶着侮辱意味的話,李愚臉色平靜,說道:“兄弟,說話嘴裡積點德。”
“切,怨我說話不積德?你怎麼不怨你的傻叉爹孃給你起這麼白癡的一個名字……”
於貴寶剛說到這裡,就覺得眼前黑影晃動,緊接着肚子上便捱了重重的一腳,噔噔噔地倒退了七八步,一屁股撞在院子當中的一個石桌上,尾椎骨好懸沒撞折了。他倒在地上,一隻手捂着肚子,一隻手去摸屁股,像殺豬一樣嚎叫起來。
蔣炯慶看着這一幕,覺得好生熟悉。七八天前,他和顏武亮等人企圖圍毆李愚,也是這樣被李愚打得滿地找牙。於貴寶身高1米8,體重180多斤,在他們這些細胳膊細腿的小嘍羅面前一向耀武揚威,沒想到在李愚面前同樣是走不過一個回合。蔣炯慶的心裡一下子又充滿了希望。
李愚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於貴寶的身邊,伸出一隻腳,踩在於貴寶的身上,然後冷冷地說道:“這次只是給你一個小警告,以後再敢嘴欠,我讓你下半輩子都站不起來。”
“你……”
於貴寶瞪起眼睛,想撂一句狠話。李愚不等他說出來,腳下便加了幾分力氣,踩得於貴寶的骨頭開始格格地響了起來。於貴寶疼得一咧嘴,後面的話只能嚥了回去了。
院子裡這一番鬧騰,屋子裡的人自然不可能聽不見。只聽得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響,又有四條漢子從正房裡躥了出來,在房門口站成了一條線。
“那個紅頭髮的,就是羅琛。”蔣炯慶站在李愚身邊,低聲地介紹道。
“是誰闖我們瓦崗寨的山門!”羅琛厲聲喝道。
顏武亮和蔣炯慶歸屬的這個小偷團伙,有個很搞笑的名字,就叫瓦崗寨,這一點顏武亮過去曾對李愚說起過。想來康偉堯這個團伙老大也算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吧,幹着偷雞摸狗的營生,做着行俠天下的美夢。
李愚放開於貴寶,走上前去,再次拱手向羅琛行禮,道:“在下李愚,求見康老大,還請這位兄弟前去通報。”
羅琛愣了一下,旋即呵呵冷笑起來:“你就是李愚?……蔣炯慶,這就是你和顏武亮認的新老大?”
“羅哥,我和亮子只是想跟李哥一起開個飯館……”蔣炯慶解釋道。
“豁,哥都叫上了,看起來你還有幾分門道了?”羅琛道,他的後半句話是衝着李愚說的。
這時候,於貴寶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他哼哼唧唧地揉着肚子,對李愚和蔣炯慶怒目而視,卻又不敢上前挑釁。羅琛瞪了於貴寶一眼,心裡對李愚也生出了幾分怯意。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李愚與於貴寶交手的實況,但剛纔院子裡分明沒有什麼打鬥的過程,而於貴寶卻是躺在地上的,這意味着什麼,羅琛自然能夠猜得出來。
這時候,從屋裡又出來了一個人,對衆人說道:“康哥說了,請他們進去。”
“那好,你們進去吧。”羅琛正在猶豫着如何應對,聽到康偉堯的吩咐,倒是鬆了口氣。他向旁邊讓開一步,向李愚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李愚大大方方地擡腿向屋裡走去,蔣炯慶寸步不離,緊隨其後。從羅琛身邊走過的時候,蔣炯慶拼命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卻只換來羅琛冷哼了一聲。
看着李愚和蔣炯慶進了屋,羅琛低頭向一個同伴交代了一句什麼,然後便與其他二人一起跟着進了屋子。
屋子裡的佈置頗有一些古風,正當中擺着兩張太師椅,中間還有一個茶几。兩旁各有四把椅子,估計就是那八大金剛的座位。那兩張太師椅看起來還稍微像點樣子,但兩旁的椅子就讓人噴飯了,因爲那就是八把電鍍摺疊靠背椅,傢俱城裡30塊錢就能買到一把。
李愚進門的時候,看到左邊的太師椅上端坐着一個人,五大三粗,滿臉絡腮鬍子,看起來頗有幾分威武的樣子,想必就是賊頭康偉堯了。兩邊的靠背椅上,坐着三個人,隨後羅琛帶着另外二人也進來坐下了。算上在外面還沒進來的於貴寶及另外一人,正好是八大金剛。
在八大金剛身後,還站着六個人。這六個人的氣勢遠不如八大金剛,好像有些畏畏縮縮的感覺。在此前蔣炯慶曾經告訴過李愚,康偉堯平時會叫幾個幫派裡的小偷到窩點來打雜,碰上有事的時候,則可以湊湊人數,壯壯聲威。這六個沒有座位的傢伙,估計就是這種來湊數的小偷了。
康偉堯面前四五步遠的地方,背對着門口跪着一個人。從他的背影,李愚一眼能夠認出這正是顏武亮。聽到動靜,顏武亮回頭看了一眼,眼睛裡閃出一絲光芒,但馬上又轉回頭去,似乎是害怕康偉堯發怒。
“康哥,這人就是李愚,就是顏武亮他們新認的老大。”羅琛走到康偉堯面前,低聲地介紹道。
“蔣炯慶,這就是你們新認的老大?”康偉堯看着蔣炯慶,問道。
“康哥……不是這麼回事,我和亮子,只是想跟着李……李……開個飯館……”蔣炯慶結結巴巴地說道。
康偉堯冷笑道:“李什麼?我剛纔在屋裡聽到你不是已經叫上李哥了嗎?怎麼,現在不敢叫了?”
“那什麼……”蔣炯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他偷眼看看李愚,見李愚不動聲色,他也就含糊了事了。
康偉堯用手指了指顏武亮身邊,說道:“過來吧,顏武亮已經跪在這了,你也上他旁邊跪着。”
“我……”蔣炯慶遲疑了。如果沒有李愚在場,康偉堯發了話,他豈敢不跪。可是現在他是跟着李愚來的,康偉堯一句話,他就上前去跪下了,李愚會怎麼想?
李愚沒有讓蔣炯慶爲難,他伸手在蔣炯慶胸前擋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動窩,隨後自己上前兩步,走到顏武亮的身邊,攥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來。顏武亮早在李愚進門的時候就打算站起來了,只是還沒有勇氣。一直等到李愚拽他,他才站起身來,向李愚送去一個羞愧的目光。
“顏武亮,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師長,除此之外,誰也不能讓你下跪,明白嗎?”李愚說道。
“明白,李哥。”顏武亮說道,這聲李哥說出口,就意味着他已經徹底與康偉堯撕破臉了,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康偉堯豈能聽不出顏武亮的意思,他說道:“怎麼,顏武亮,你是鐵了心認這個孩子當老大了?這是攀上高枝了嗎?”
李愚把顏武亮推到身後,與蔣炯慶站在一起,然後拱手向康偉堯說道:“康老大言重了,我不過是想請他們二位幫我一起開個飯館而已,說不上是什麼高枝。他們倆也沒多大本事,不能幫康老大你什麼忙。康老大能不能賣我一個面子,放過他們倆?”
“賣你的面子?哈哈,笑死我了!”康偉堯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哈哈了兩聲,卻笑得很乾,“你倒說說,你有多大的面子?”
康偉堯一開口,像是按動了什麼開關一樣,幾大金剛一齊假笑起來,同時指着李愚大聲地嘲諷着:
“哈哈,笑死了,一個屁大的孩子,敢在康哥面前說什麼面子!”
“誰的褲子沒拉緊,把這個貨露出來了!”
“那個叫什麼鯉魚的,你是看小說看傻了吧?”
“……”
李愚站在原地,扭轉頭,用目光掃視着幾大金剛。他的目光裡像是帶着一股冷氣,但凡被他目光掃過的人,臉上的笑容都立即變得僵硬了,笑聲也嘎然而止,明明想說的話已經涌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我怎麼覺得有點冷嗖嗖的……”
“這孩子肯定殺過人……”
站在背後的幾個小嘍羅低聲地議論起來,他們都從李愚的目光中讀出了幾分殺氣。
其實還真讓他們猜着了,李愚的確是殺過人的,而且殺了不止一個。在和平年代裡,除了上過戰場的老兵,還能有誰會有這種殺人的經歷。別看這些傢伙自稱是混江湖的,手上沾過血的人,他們還真沒見過幾個。面對着李愚身上彌散出來的殺氣,他們忍不住有一種想跪的感覺。
康偉堯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這讓他心裡有幾分驚奇。李愚分明就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年輕,氣場卻能夠震住他這十幾個人,的確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他原本想先用武力來教訓一下李愚以及顏武亮、蔣炯慶二人,然後再獅子大開口地敲詐他們一番,但現在,他有些猶豫了。他沉了一下,說道:
“好吧,李愚,看在你敢闖到我瓦崗寨門上來的份上,我給你這個面子。顏武亮和蔣炯慶兩個人,你可以帶走。不過嘛,臨走之前,他們欠我的賬,是不是得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