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瓷這下徹底清醒了過來,看着眼前滿臉油膩的大漢,胸口一陣噁心,那大漢伸出手扯開她的衣襟,露出了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和淺翠色的肚兜。
阿瓷拼死反抗,手腳並用,但是卻使不上一點力氣,她揪住大漢的手,也不管髒下嘴便是一口,最終竟咬下一塊血肉來,那大漢吃疼,一巴掌揮在阿瓷臉上,阿瓷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但還是不敢昏過去,拉好衣襟就要跑,但是這裡卻不止一個大漢,一個大漢被咬,後面幾個同時撲了過來,阿瓷好不容易站起,再次被推翻在地。
她心中涌起一陣絕望,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她當初在怡紅院都沒有賣身,怎麼可以失貞於此?阿瓷扯下頭上一隻髮簪,比在自己脖子處,咬牙切齒道:“我便是死在這裡也不會將身子交給你們!”
那幾個大漢聞言卻並未在意,甚至哈哈大笑了起來,阿瓷稍稍用力,脖頸處傳來痛感,溼熱的液體流出,她微微閉上眼睛,那幾個大漢愣了愣,這娘們居然來真的?
上頭的人可沒讓他們鬧出人命來呀,這丫頭要是死了他們也活不成了,大漢有些慌了,其中一個站出來惡狠狠道:“哼,你這臭丫頭別以爲這樣就能嚇到我們!”說着便要去奪阿瓷手中的髮簪,阿瓷狠了狠心,髮簪又刺進了幾分,鑽心的疼,血越流越多,阿瓷正要再用力乾脆瞭解自己,一隻水煙槍忽然伸了過來,抵住了她的手腕。
阿瓷愕然擡頭,只見眼娘子正蹲在她身側,殷紅的嘴脣微微上勾,吊眉梢的鳳眼脈脈含情,但看向那幾個大漢時,眼神瞬間殺氣外溢,那幾個大漢被眼娘子的眼神嚇到,後退了兩步,眼娘子站起身,手中水煙槍忽然飛出幾根銀針,刺在大漢的胸口,那幾個大漢還沒來得及吭聲便已經魂歸了西天,阿瓷愣愣地看着眼娘子,眼娘子復而蹲了下來,脫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了阿瓷身上,柔聲問道:“阿瓷姑娘沒事吧?”
阿瓷的眼淚瞬間便掉了下來,她撲進眼娘子懷中,眼娘子輕聲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乖孩子,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阿瓷哭着哭着便暈了過去,眼娘子扶起她,看到她脖子上的傷,又是一聲嘆息,這丫頭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性子倒是烈得很。
她帶着阿瓷來到一家客棧,又叫了大夫過來,阿瓷原本的藥勁還沒散,之後又受了驚嚇,還失血過多,一時半會醒不過來,眼娘子在她身上搜出了一個錢袋,倒出來看,卻只發現了一顆瑩白的珠子,和一枚血色扳指。
玲瓏骨不在她身上?
眼娘子將錢袋重新放回阿瓷身上,起身出了門。
阿瓷做了個夢,她夢到自己小時候被送到尼姑庵,但是那羣禿尼待她並不好,她便想着逃跑,可是跑着跑着她便迷路了,遇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姐姐。
那姐姐穿着一身翠綠色的衣裳,像青草一樣的翠色,頭上戴着一頂花冠,朝着她溫柔地笑着,招手讓她過去,她便傻乎乎跟着人家走了。
她湊近的時候聞到她身上的香氣,那種香氣並不是花香,也不是青草香,是一種很奇怪的,但是卻意外地好聞的香味。
她仰着頭問那姐姐,姐姐姐姐,你身上好香呀。
那姐姐微微蹲下身,撫了撫她的頭髮,和她說了一句話,但是她沒有聽清楚。
阿瓷那時已經換牙了,咧着缺了門牙的嘴笑得傻乎乎的,姐姐,你帶我走好不好?
姐姐道,傻丫頭,我帶不走你的。
阿瓷問,爲什麼呀?
姐姐那雙山澗清泉般明淨通澈的眼睛裡多了些阿瓷看不懂的東西,她笑了笑,道,因爲我已經不能再回來了。
阿瓷聽得似懂非懂,但她很喜歡這個姐姐,她只想跟着她走。
阿瓷,聽話,回去吧。
姐姐鬆開了她的手,阿瓷擡起頭,眼前是尼姑庵的大門,阿瓷哇地一聲哭了,哭着哭着她又回到了怡紅院,董明蘭的牀上,她的孃親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糾纏在一起,她跑過去想要拉開那個男人,但是卻怎麼也無法接近那張牀,她卻忽然跌進了深淵之中,而後又沉入水中,她奮力浮起,眼前的場景又幾番變幻,齊鳳棲染血的手捧住了她的臉,對着她道,阿瓷好好活下去,她伸手想要去抓,齊鳳棲的身體卻忽然變得透明,最終轟然化作銀屑。
阿瓷大聲哭喊着,一路狂奔,跌倒在地,尖銳的石頭刺進她的膝蓋,她又重新爬起來,卻闖入了大紅色的新房,孫弦寂挑開了蘇陵陵的喜帕,和蘇陵陵喝了合巹酒,二人攜手走到牀邊,桌上的大紅喜燭留下鮮紅的燭淚,阿瓷捂着頭,眼淚止不住的流,眼前卻又變了景色,於英站在她面前,渾身是血,笑着叫她阿瓷姐姐,一步步走近,胸口還插着數把銀色短刀,阿瓷終於忍不住崩潰地叫出聲,驟然睜眼,眼娘子正擔憂地看着她。
“做噩夢了?”眼娘子溫柔地替她擦掉眼角的淚,道:“別怕,噩夢都是反的。”
阿瓷深呼吸了幾口氣,眼娘子遞了藥過來,道:“將藥喝了吧,我讓人做了飯菜,等會便送上來。”
阿瓷嚥了咽口水,嗓子稍微好些了,她端過藥,將藥一飲而盡,苦味在最終蔓延開來,阿瓷閉了閉眼,復而睜開,將藥碗遞給眼娘子。
“謝謝老闆娘。”阿瓷抹了抹嘴角,眼娘子笑了,道:“江湖人都叫我一聲眼娘子,我姓赫連,單字一個魘,夢魘的魘。”
阿瓷驚訝地看向她,“你也姓赫連?還有,你的名字也好奇怪。”
眼娘子抽了口煙,笑得風情萬種,“魘在碧落可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魘是守護神。”
阿瓷眨眨眼,點了點頭,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傷,已經被包紮起來了。
“若是我晚會兒發現,你這小命大概也沒了。”眼娘子嘆息道。
“謝謝赫連姐姐。”阿瓷甜甜笑道,眼娘子看到她這一抹笑,愣了愣,伸出手來撫了撫她的頭髮,道:“你這小姑娘心也真大,發生了這種事還能笑得出來。”
阿瓷吐了吐舌頭,道:“赫連姐姐救了我,我這是劫後餘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當然得笑啦。”
眼娘子眼中多了幾分悵惘,阿瓷道:“你怎麼了?”
眼娘子急忙轉過頭去,道:“沒怎麼,這廚子怎麼還沒把飯端上來,我催催去。”
她站起身,阿瓷看着她的背影,剛剛眼娘子眼裡忽然出現的淚光她是不會看錯的,她說錯什麼了嗎?
眼娘子很快便端着飯菜上來了,幾個清淡的小菜,玉米青豆,小炒肉,還有一碗西紅柿蛋湯,色澤鮮亮,看着便讓人食慾大開。阿瓷也確實是餓了,端起飯碗便開吃,眼娘子一邊抽着煙一邊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不過你身體現在還虛弱着,吃些清淡的便好。”
阿瓷笑道:“赫連姐姐考慮得周到,阿瓷都不知道怎麼謝你纔好了。”
眼娘子笑而不語,阿瓷吃了兩口,忽然道:“赫連姐姐,你也是認識赫連安的吧?”
眼娘子愣了愣,繼而笑道:“靈雎少爺的跟班是麼?自然是認識的。”
“他也姓赫連,靈雎少爺跟我說,赫連是碧落王族的姓氏。”
“對呀,不過現在已經沒有碧落國了,自然也就沒有赫連家族了。”眼娘子吐出菸圈,嘆息道。
“赫連公子死了。”阿瓷見她跟赫連安並不熟,便放心地告訴了她。
眼娘子又是一愣,聲音已淡了幾分,“這樣啊——”
阿瓷嗯了一聲,“那夜大漠忽然起了風暴,赫連公子便是在那晚死的。”
“真是可惜了呢,赫連公子還那麼年輕。”眼娘子輕輕道,語氣裡卻並沒有可惜的意思。
阿瓷只道她也不過客氣幾句,畢竟不是相熟的人。而且眼娘子這個人,看上去也不是那麼容易動情的人,甚至連她救自己,阿瓷都無法完全地信任她。
阿瓷把三個菜都吃完了,看着三個空碟子,眼娘子也有些驚訝於阿瓷的食量了,阿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腆着臉道:“赫連姐姐,能再要兩個菜麼?”
眼娘子差點沒坐穩,“你還沒吃飽?”
阿瓷羞澀地點點頭。
眼娘子嘖嘖了兩聲,這丫頭吃這麼多長什麼去了,身上也沒幾兩肉的樣子啊?
她下樓去找小二了,阿瓷拿出自己的錢袋,倒出裡面的東西,裡面的玲瓏骨不見了。
她將錢袋重新收起來,果然是眼娘子在自己昏睡的時候眼娘子將玲瓏骨拿走了麼?
眼娘子端着飯菜進來了,阿瓷笑了笑,重新端起飯碗,眼娘子道:“你這丫頭,是不是這幾天都沒好好吃一頓飯了?”
“可不是嘛。”阿瓷含糊着道。
“那你這兩天都去哪兒了?怎麼會落到那羣人手中?”
阿瓷手中頓了頓,擡起頭道:“我跟着靈雎少爺進了青曜皇宮,但是我弟弟不見了,我去找他,被人迷暈了,等我醒來就到了那裡。”
阿瓷的話真假摻半,眼娘子點了點頭,問道:“那你還要繼續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