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鏡聞言挑眉,稍稍湊近了一些,司徒甄垂眸看着她,“宮主,這紅色胎記已經跟了我十九年,我用過許多法子,都無法消除,但是這皮膚,卻是後來我用了太多藥之後變白的。”
“其實你這胎記不算太大,不用除也沒關係,在這兒畫上一朵彼岸花,襯着你的膚色,應該會十分好看的。”辭鏡用扇子捂着嘴,只露出一雙微微眯着的彎彎眼睛,眼角微微上翹,眼裡清楚地倒映出司徒甄的臉。
沉默了半晌,辭鏡坐回了座位上,問道:“若是司徒姑娘覺得我這建議不錯,大可先試一試,若屆時還不可以,再來找我也不遲。”
“宮主真是奇思妙想。”司徒甄勾起脣角笑了笑,但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辭鏡也盯着她,依舊是眉眼彎彎的模樣。
“若司徒姑娘覺得此計不妥,那便說說,你想和我做什麼交易?”
“我想在宮主這兒買一位藥材。”
辭鏡搖了搖團扇,倚着桌子道:“鹿鳴宮不賣藥材。”
“我知道鹿鳴宮有一種香名爲月光,因其中用到的最主要的香料便是月光草,月光草只有鹿鳴宮纔有,我想買的便是這一味藥。”
辭鏡雖然不會煉香,但那一本百葉集卻還是紮紮實實的背了下來,對於月光草更是不能再熟悉,因她最喜歡月光草的香氣,便直接將月光草曬乾了做成香囊帶在身上,而且月光草還有養顏駐顏的功效,她平時沐浴也是用的月光草。
“你用什麼來交換?”辭鏡懶懶地睨着她。
司徒甄打量了一下四周,辭鏡端起旁邊的茶杯,吹了吹茶末,道:“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麼便只說吧。”
“因我一直以來很仰慕宮主,所以對於宮主的事也頗爲了解。”
辭鏡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哦?怎麼個瞭解法?”
“我知道宮主出身於妓院,後來遇到了鹿鳴宮的前任宮主於英,但是你們相遇並沒有多久於英便死了,而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爲宮主你。”司徒甄的聲音輕輕淺淺,好似一片羽毛似的在大堂裡飄飄蕩蕩。
辭鏡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她垂眸,目光不知落向了何處,半晌才擡起頭來,道:“嗯,姑且當你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又和今天的交易有什麼關係呢?”
“我知道宮主身上有一塊玲瓏骨,是有泉國最後一任巫祝的骨血化成。”司徒甄看到辭鏡眼神變了變,臉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然而辭鏡忽然又笑了,掀起眼皮反問道:“司徒姑娘,是不是你們司徒家的人說話都要拐個山路十八彎才能講到正題上來?”
司徒甄臉上的笑容一凝,她抿了抿脣,賽雪肌膚上又浮起一絲紅雲,辭鏡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喉嚨,忽然一發力,司徒甄只覺得脖子處梗了一下,再出聲時,聲音已經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男子聲音。
辭鏡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是個男子啊。”
司徒甄驟然出手,辭鏡以扇相抵,扇面斯拉一聲裂成兩半,她後退至桌邊,撿起桌上杯子便向司徒甄擲去,司徒甄測過身子一躲,眼神凌厲似刀,出手更是快得驚人,辭鏡袖中飛出一條白綾,宛若蛇舞般飛向司徒甄,司徒甄手中數柄小刀齊齊飛出,將白綾割成了無數片,在紛飛的白色中,司徒甄向辭鏡的方向衝去,但卻不見辭鏡人,與此同時,一枚小小的銀針落在了他的頸後。
所有的白綾碎片落在了地面上,好似下了一陣雪,辭鏡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悠悠然端着杯茶,司徒甄想要側一下頭,身後傳來男子溫厚的聲音:“司徒公子不要亂動,這銀針淬了毒,若是見了血可就不好了。”
司徒甄目光沉沉看向辭鏡,辭鏡放下茶杯,撐着腮道:“你說要來和我做交易,我也確實是誠心誠意地想和你們做交易來着,可是你和你哥騙我也就罷了,你還對我出手。”
說着又嘆了口氣,道:“真是可惜了,我原本還想着你長得也挺對我胃口的,月光草於我來說也不是什麼稀奇珍貴的東西,你要我便隨便賣你一些,現在可好,你便是萬兩黃金奉上,我也不想給你月光草了。”
司徒甄一急,卻還是顧忌着後頸的毒針,不敢亂動,眉目陰沉地看着辭鏡,咬牙切齒道:“既然如此,便放我走。”
“哎?我以爲你好歹也會求一求我呢?其實你若說句好聽的,我說不定會原諒你,但顯見的你並不是很想要這月光草了。”
司徒甄氣得不想和她說話了。
辭鏡又繼續道:“讓我猜猜,其實想要月光草的並不是你對不對?”
她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又抿了口茶,站起身,搖着團扇繼續道:“你喜歡上了一位姑娘,但是這位姑娘卻想要月光草,於是你便替她來要這月光草?月光草的養顏功能只對女子有效,這點你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你才扮作女子來。”
“其實你們大可不必這麼大費周章,我這人向來很好說話,你帶上你喜歡的姑娘來找我便是,何必要打打殺殺傷了和氣呢你說是不是?”辭鏡朝着孫弦寂眨了眨眼,孫弦寂無奈地笑了笑,鬆開了手,司徒甄這才發現孫弦寂手上的銀針並沒有淬毒,他一口氣堵在胸口,一時沒忍住吐了出來,直挺挺往後倒了下去。
辭鏡嘴巴張成了圓形,驚道:“這麼經不起嚇的?”
“他原本便有病。”孫弦寂蹲下身,點住了他胸口幾處穴道。
黃昏時候司徒甄終於醒來,看到的卻是琉璃趴在自己的胸口,他伸手去抓,琉璃卻靈活地從他身上跳了下去,跑到門邊開門去了。
門一打開,一陣冷風便灌了進來,司徒甄看着外頭陰陰沉沉的天空,嘆了口氣坐了起來,發現牀邊擺着的是一套男子衣服,他拿過來穿上,下了牀,走到門口,翠濃低着頭走了過來,道:“司徒公子,司徒大人來接你了。”
司徒甄眯了眯眼,淡淡道:“辭鏡呢?”
“姑娘也在外面。”翠濃微笑道,“還有,世子說,司徒公子現在的身體情況不宜動用內力。”
司徒甄嘴脣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向外面走去。
前廳裡司徒恪和辭鏡不知說到了什麼,言笑晏晏的,司徒甄神色更加冰冷,走到了司徒恪身邊坐下,司徒恪瞟了他一眼,又看向辭鏡,道:“舍弟給辭鏡宮主添麻煩了,還望辭鏡宮主原諒纔是。”
“吃虧的反正也不是我,看在司徒公子是病人的份上姑且原諒他吧,不過月光草我是不會給你們的,你們另外找法子去。”
“月光草只有你們鹿鳴宮纔有,我去哪兒找去?”司徒甄反駁道。
辭鏡挑了挑眉,道:“司徒公子,做人還是要講道理的。你之前對我是怎麼做的?是打算強搶麼?你暈倒的時候我沒有把你叉出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現在居然還好意思來找我要月光草?”
司徒甄的臉色頓青頓白,司徒恪瞥了他一眼,朝着辭鏡道:“宮主息怒,舍弟年紀輕不懂事,我這做哥哥的便替他向宮主道歉了。”
“既然道了歉,便走人吧,天色不早了。”辭鏡站起身,道:“還有,你們以後也不必來了,我這兒不歡迎。”
她甩了甩袖子,轉身離開,司徒甄急道:“宮主留步!”
“還有事?”辭鏡淡淡道。
“只要宮主願意給我月光草,我願意爲宮主做任何事!”司徒甄單膝跪下,辭鏡轉過身,挑了挑眉,道:“你能做什麼?”
“我可以當宮主的護衛。”
“你都打不過我,如何做我的護衛?”辭鏡戲謔道,而事實是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打得過她了。
司徒甄一頓,辭鏡忽然笑道:“不過你臉蛋長得倒不錯,把你賣到牡丹院去應該也能賣個好價錢。”
“宮主若是要錢,我可以給,宮主要黃金萬兩,我也可以給。”
“哦?”辭鏡看向司徒恪,而司徒恪卻只是端着茶杯喝着茶,沒有看這邊一眼,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辭鏡垂眸看向他,道:“我聽說司徒家官行最大也不過司徒大人京兆尹,你哪兒來的萬兩黃金?莫不是魚肉百姓來的?”
“司徒家又不只是做官的,我家這一支便是行商的。”司徒甄低着頭道。
“我倒十分好奇,你爲何非要這月光草,難道真如我所說你喜歡的姑娘要這月光草。”
司徒甄搖了搖頭,道:“是我要月光草。”
“我說了月光草只對女子有效。”
司徒甄臉紅了紅,低得更低了,卻只是重複的呢喃:“是我要月光草。”
辭鏡嘆了口氣,“好吧,我不要什麼黃金,你且說說你之前想和我交換的東西是什麼?”
“晝夜石,能幫你取出體內的玲瓏骨。”司徒甄道。
辭鏡目光沉了一沉,門外的雨忽然大了起來,天空的最後一絲光被吞盡,烏雲伴隨着雨聲,席捲而來。
良久,辭鏡幽幽的聲音自昏暗中傳來:“那晝夜石,你從何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