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哥,你別嚇我!你怎麼了?”辭鏡抱住孫弦寂,孫弦寂身子靠在他身上,開口道:“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你爲什麼會這樣?”辭鏡將他扶起來些,孫弦寂將頭抵在她肩膀上,“你不用擔心,就一晚上便好,不會耽誤行程的。”
辭鏡沉默了片刻,又扶着他躺下,正要去點燈,孫弦寂卻拉住她,辭鏡沒防備輕易地便被他拽入了懷中,空氣中忽然升騰起一陣香味,好似月色下幾株曇花幽幽綻放,辭鏡趴在孫弦寂胸口,聽着他紊亂的心跳聲,她臉有些發燙,支支吾吾喊他:“孫,孫大哥……”
孫弦寂鬆開了手,別過臉去,聲音喑啞:“抱歉,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點燈,我很累了,想先休息了。”
辭鏡站起身,理了理耳邊的頭髮,道:“哦……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出門,走到門口時又轉身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孫弦寂爲什麼不讓她點燈?他一定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待到半夜,待董明蘭和嬤嬤都睡了,辭鏡提着風燈走到孫弦寂臥房門口,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她將風燈上蒙了一層紗,輕手輕腳走到牀邊,孫弦寂已經睡了,但呼吸卻很微弱,她深呼吸一口氣,在他牀邊蹲了下來,在他牀周圍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
沒什麼特別的啊……
辭鏡在牀邊坐了下來,看向孫弦寂的臉。
他的臉色一向都很白,再加上光線這麼暗,她根本分辨不出他的臉色是不是比平常還要白一些。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大概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先給他輸送些內力再說。
辭鏡將風燈放到一邊,保險起見,她又點了孫弦寂的睡穴,這纔將他扶了起來,雙手抵住他的後背。
一炷香過後,她鬆開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又替他蓋好被子,這才提起風燈往外走。
翌日孫弦寂起牀後一出門便看到辭鏡蹲在門口逗琉璃玩,聽到身後開門的聲音,辭鏡轉過身,笑道:“孫大哥你好些了麼?”
孫弦寂微笑道:“好多了。”
他看向琉璃,琉璃也睜着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看着他,他一時覺得幾分眼熟,想了片刻恍然記起,這是當初千絕老人想要的電狐,但是這電狐卻只肯跟着辭鏡。
一人一狐對視了幾秒,琉璃忽然從辭鏡懷中跳了下來,撲到孫弦寂身上,孫弦寂詫異地看着它,蹲下身將它抱了起來,琉璃用嘴蹭了蹭他,又在身上嗅了嗅,用爪子開始抓他胸口。
孫弦寂一愣,琉璃抓的那個地方,應該是蠱蟲所在的地方,難道琉璃知道嗅得出他身上有蠱蟲?
琉璃的爪子忽然用力,孫弦寂前胸的衣服被琉璃一爪子抓破了,辭鏡目瞪口呆地看着孫弦寂,孫弦寂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幾秒過後辭鏡急忙抱過琉璃,揪着它的脖子低聲喝道:“你這色狐狸你在做什麼?!”
又急忙轉過身,“孫大哥我去給你找衣服。”
“沒事,補一補應該還可以穿。”孫弦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得幾分無奈,“你不是急着要去京城麼?我們等會便走吧。”
辭鏡停下腳,將琉璃放了下來,琉璃仰頭看着孫弦寂,走近幾步,伸出小舌頭舔了舔他的鞋面,辭鏡喊它道:“琉璃,你過來。”
琉璃這次卻沒有聽她的話,依舊賴在孫弦寂腳邊,辭鏡一噘嘴,插着腰吼它:“你快給我過來!”
琉璃蹭了蹭孫弦寂,孫弦寂又重新抱起它,道:“看來琉璃也很喜歡我,要不我陪它玩一會兒?”
辭鏡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那好吧,你把衣服脫下來,我讓我娘給補一補。”
孫弦寂回到房中,脫下外衫和和裡衫,只剩下一件深衣,辭鏡微紅着臉接過衣衫,轉身便走,孫弦寂將琉璃放在軟榻上,取出一柄銀色小刀,拆掉了手腕上的紗布,正要割,琉璃伸出爪子摁住了以前的那道傷口,孫弦寂看向它,“你知道我體內有蠱蟲對不對?”
琉璃沒有看他,只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傷口,孫弦寂不知道它要做什麼,它忽然露出了鋒利的犬齒,一口咬破了孫弦寂的手腕,孫弦寂倒吸了口氣,用另一隻手去抓琉璃,琉璃卻忽然鬆了口,並迅速用爪子摁住了軟塌,兩隻爪子疊在一起,擡頭看着孫弦寂,藍色的眼睛格外的亮,微微眯起,好似在笑着向他邀功。
孫弦寂愣了愣,指了指它的爪子,問道:“你抓住了蠱蟲對麼?”
琉璃似乎笑得更歡了,孫弦寂往傷口處撒上一些藥粉,又用紗布重新包紮好,摸了摸琉璃的腦袋,琉璃卻忽然頭一低,擡起自己的腳掌,舔了舔,又重新擡起頭,笑眯眯地看着孫弦寂。
孫弦寂擔憂地看着它,這小狐狸是把那蠱蟲吃掉了?還是蠱蟲已經跑了?
外面辭鏡在敲門,他過去開了門,辭鏡將衣服遞給他,道:“我娘就簡單縫補了一下,有一點點痕跡,抱歉,等到了京城我一定——”
她嘟嘟囔囔說了幾句,卻看到孫弦寂含着戲謔的笑看她,不禁雙眼一瞪,“笑什麼?我認真的!”
孫弦寂抿了抿脣,握着拳頭捂了捂嘴乾咳了一聲,道:“嗯,我知道你是認真的。”
辭鏡走進房中,將琉璃提了起來,琉璃縮着脖子,董明蘭確實將它喂胖了許多,這樣看上去憨憨傻傻的,辭鏡也生不氣來,指着它的鼻子喝道:“下次你再胡來我就把你皮剝了給孫大哥做衣裳。”
琉璃似乎知道她壓根不會這麼做,依舊眯眼笑着,孫弦寂穿好了衣服,將它從辭鏡手中抱了過來道:“琉璃這麼聰明,剝了皮給我做衣裳太可惜了。”
“它把你衣服抓爛了你還幫它說話。”
“衣服畢竟是死物。”孫弦寂輕柔地撫摸着琉璃的皮毛,辭鏡見他也很喜歡琉璃,其實打心底裡高興,但是卻還是擺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嬤嬤過來道:“姑娘,吃飯了。”
兩人用過午飯後便重新上路往京城去,琉璃也狗皮膏藥似的賴着孫弦寂了,辭鏡沒好氣,“這狐狸不僅貪吃,還好色!”
孫弦寂不禁莞爾,“若是好色的話也應該是粘着你纔對。”
辭鏡聞言臉又是一紅,卻還是撇撇嘴道:“那就是喜新厭舊。”
琉璃窩在孫弦寂懷裡睡覺,時不時伸着小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肉爪,動一動尖尖的耳朵,或者用嘴往孫弦寂懷中鑽,發出吱吱的聲音。辭鏡看着自家狐狸對孫弦寂這麼“諂媚”不禁嘆氣,也不是第一次見,怎麼現在這麼粘着他?
兩人到達白螺城的時候因正好遇上當地的水神節,白螺城靠水而居,相傳數百年前白螺城漲洪水,是白螺城二十名少女自願給河神獻祭,這才拯救了白螺城,而且這百年來白螺城一直風調雨順,白螺城的百姓都相信是這二十名少女的獻祭感動了河神,所以河神纔會格外庇佑白螺城。
辭鏡在茶樓一邊聽說書先生說書,孫弦寂看着她這悠閒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有急事的樣子,不禁嘆了口氣。辭鏡嗑完了一包瓜子,站起身,看到孫弦寂抱着琉璃倚在門口,茶樓裡茶樓外一衆姑娘的視線往他那邊看,她走過去,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一直沒問你,你說要去京城做的急事是什麼?”孫弦寂低頭看着她道。
辭鏡愣了愣,將琉璃抱了過來,道:“找無衣。”
“無衣在京城?”
“我不知道,但是我上次在京城似乎看到了他,也就是芍藥失蹤的那會兒。”辭鏡摸着琉璃的皮毛,忽然輕輕笑了,“孫大哥,我有點怕,不,是非常怕,如果我真的找到了他,我又當如何呢?我能奈何得了他麼?”
孫弦寂默然,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她,道:“別怕,我會陪着你。”
“我們去街上走走吧,我聽人說過兩天的水神節會有水神哦,水神是白螺城最美麗的少女,代表當年獻祭的那二十名少女,孫大哥你難道不想看看麼?”辭鏡忽然轉移話題,用手肘推了推孫弦寂,賊兮兮笑道。
孫弦寂撫了撫額,“……不想。”
辭鏡眼珠子轉了轉,道:“那我們回客棧去吧,總之你這兩天還是不要到處出來走,很危險。”
孫弦寂不解,“爲什麼?”
“你看看那些姑娘,可都如狼似虎地盯着你看呢?誰叫你生得這般俊俏,可真是個禍害吶。”
孫弦寂又是一陣沉默,盯着她那張尋不出半點缺陷的精緻臉蛋,心中感嘆,到底誰纔是禍害啊……
水神節當日辭鏡便拉着孫弦寂出了門,只不過爲了避免孫弦寂被“如狼似虎”的白螺城姑娘們圈走,辭鏡在孫弦寂臉上貼了一條長長的蜈蚣般難看可怖的疤,又在自己臉上貼上之前那條笑臉疤,於是在這樣白螺城最熱鬧的水神節時,街上多了一對形容可怖的刀疤男女。
孫弦寂任由她牽着跑,她若是能真正開心倒也好,可是他卻少能從她眼中看到真正的笑意。
她看上去似乎直率可愛,什麼情緒寫在臉上,其實設防很重,他想看到在被她緊鎖的心房裡,到底放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