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267:慘境
南昭從隴西的最深的離院中醒來已過了三日,這三日中,她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裡一遍遍見一白衣公子站在寒冬的臘梅樹下,她想走近去對他說一句話,但是,明明眼見很近的距離,卻如何也走不到。
睜開眼,她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虛弱,記憶回到眼前,她被海納算計,在州河畔引靈花之力,周仰出現。
“九哥……”她張嘴喊道,聲音嘶啞,痛,右掌心傳來鑽心的痛,她將放在被褥下的右手抽出來一看,神情大變。
她的手上層層包裹着白色藥布,那樣厚的藥布上,也可看到鮮血滲出,證明她流了很多血。
“我的手……怎麼了?”房間裡有個丫鬟模樣的人,見她醒過來不敢多言,警醒地邁步出去,給門外的護衛道:“去傳太子殿下,公主醒了!”
南昭未在意那麼多,她用力撐起身子,用左手將右手上的藥補解開,因爲沒有力氣,幾次都未成功,最後一次,才顫抖着將那藥布一圈圈從手掌上揭下來,卻看到她右手掌上,一個雞蛋大小的血洞!
“不!怎麼會這樣!”她不敢相信,她的靈花被挖了!
“不!是誰?”她混亂的腦子裡,閃過以往那些要害她的人,道神、風恕、聞曄、噬魂吃肉的妖魔鬼怪……
是他們,他們都要害死她,她不能接受到惶恐,翻滾着從牀榻上下來,穿過內廂,手上的血沿着她走過的地面滴了一路,她未去管,只一心想逃離這裡。
到了院子裡,那頭是高牆深門,已是深冬時節,雲州的雪下得很大,將整個院子堆積成白。
南昭只穿了一身白色的棉衣,寒冷撲面,卻不及手心的痛之萬分之一。
手心的血落在雪地上,像赤紅的花一樣,一朵朵綻放。
周仰聽聞她醒過來,匆匆過來,身後跟隨着尋龍幾人,一進院門,便看到南昭摔在雪地中。
“南昭!”
她擡頭,看到周仰穿着太子的黑色蟒袍,那精緻的蟒獸被繡得活靈活現,彷彿是一條要吃人的怪物,正朝她走來,她坐在雪地上往後縮了縮,纔看清楚來人是誰。
“九……”
這聲九哥未喊出口,她立即擡手來看,突然明白了什麼。
“是你……讓他們挖了我的靈花?”
周仰讓尋龍等人留在院外,他大步過來,跪在雪地裡,不停的道歉:“對不起,我這樣做,都是爲你好,南昭,我比誰都難受!”
“你……最後爲何是你?”南昭伸手將他掀開,因爲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氣,導致整個身體都朝後趴在了地上。
周仰知道她恨他,卻不願就此離開,他重新上去,將她抱在懷裡。
“南昭,對不起,對不起!”
她越是掙扎,他抱得就越緊,到後來,她也沒有力氣掙扎了,只得無力地由她抱着,心如死灰。
她討厭冬天,特別是在這樣漫天大雪之中……
她曾經因靈花而失去了所有,也因靈花而漸漸找回了自認爲最珍貴的東西。
從前,她什麼都沒有,一心想活下去,沈如故來了,將她護在身後,爲她擋風遮雨,她以爲這一生,只要沈如故在,她就有家。
後來沈如故死了,她告訴自己,要爲死去的人活着,更要爲活着的人變強,她要保護呂東來、保護九哥,保護這天下間所有善良弱小的人們,所以她將自己手握的靈花當成了責任,這樣的責任支撐着她失去最後後的每天每夜。
可是現在,她的靈花卻被她最最信任的九哥挖走了!
她情緒激動,哭到聲音嘶啞,到最後,暈厥過去,再無知覺。
周仰立即找來御醫爲她重新包紮傷口,那御醫見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出血,用盡所有法子都只能勉強讓血流得少一些。
“太子殿下,公主這傷口這樣下去,只怕會擴大,到時候……”
恐怕整隻手都不保,他不敢將此說出來,因爲一日前,周仰就發過話,要保住她這隻手,若保不住,他們都會受到牽連。
他們幾位御醫心驚膽戰,從前只知道還是泰安王的九皇子謙遜知禮,而今的行事風格卻大不相同,還真有幾分前太子的作風。
“可有何法能阻止傷勢擴散?”周仰神情冷峻的問,那眸中,已無了曾經的溫淡。
御醫顫顫巍巍回答:“下下下官無能爲力……”
“滾出去!”
御醫跌跌撞撞從內廂裡出去,遇見正從外進入的太子妃明月,她將周仰的怒氣看在眼裡,眼中深意掠過,邁步進入。 ωwш✿ttκǎ n✿c o
“仰哥哥爲昭妹妹的手傷着急實屬應該,可是光着急也無用!”
聽到她的聲音,周仰輕輕轉身,那冷峻的面色上並無多少轉變。
明月幾步來到她身邊,提醒問:“仰哥哥是在責怪自己這樣對昭妹妹嗎?可是,仰哥哥所做的一切,皆是爲了她好!”
她伏到他耳邊柔聲說:“沒有了靈花,她不是靈女,再也無人會傷害她了,不是嗎?”
周仰未回答,目光看向牀上昏迷不醒的南昭,眸間閃過複雜又矛盾的情緒。
這時,明月又說:“仰哥哥其實不必爲昭妹妹的手擔心,明月可請婆婆來,應能保住她的手!”
他一聽要請鳳祥婆過來,似有不放心,問:“婆婆是走陰人,還擅長醫治嗎?”
“婆婆乃鳳家傳人,所知的秘術,豈止是養鬼呢?”
“我已命人去請一位名醫了,算算時間下午應該到了,就不勞煩婆婆了!”
明月一聽,面上微微一笑,也不強求的說:“也好,能讓仰哥哥請來的人,必然在醫術上有很深的造詣!”
此事過後,明月也未多留,很快就從這廂出了去。
周仰在廂內守候多時後,在外面的院子裡召見了天機府首座,詢問道:“驛站那邊可有何動機?”
“承王世子這兩日一直在雲州各地奔走打探公主的消息,一無所獲,看樣子未有要離開的打算!”
聽到這裡,周仰的眸子漸暗,冷聲說:“繼續看着,若他想行何事……你知道怎麼做。”
雲鶴領命,從院中飛身而去,不留痕跡。
南昭迷迷糊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
“丫頭!丫頭!”
她睜開眼,看到一個白髮慈祥的婆婆站在她牀邊,對着她一臉心疼的模樣。
“丫頭呀,你可苦呢!”
她認得這個婆婆,就算許久未見,也立即喚出她來。
“三婆!”
正是曾經在青州爲她治過腿傷,醫術高超的三婆,說起來,三婆與周仰有幾分交情,她竟然到雲州來了,必然是周仰請她來爲自己治手上的傷。
可是,她卻見三婆突然落淚。
她問道:“三婆是見南昭這慘境所以爲南昭難過嗎?”
三婆點頭,還哭道:“丫頭呀,三婆再不能爲你治傷病了!”
說完,三婆害怕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此時天色已黑,她小聲的說:“下面的人也知你此時的慘境,那位老爺應是你的故人,特地破例放老婆子上來與你知會一聲,老婆子這就走了……”
說完,三婆就轉身從門裡出了去,南昭也從牀上睜開了眼,再看周圍,除了照看她的幾個丫鬟外,哪裡有什麼三婆。
這時,她聽到廂外有人進來對周仰稟報什麼,聲音很小,她聽不清楚,只聽到周仰慍怒的聲音:“什麼?在何處?”
“鄴城!我們趕到時,人已死了約莫有一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