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211:可笑
公子寐終於道:“既能從高家找來,你應該也知道高家與地王廟的關係匪淺了!”
聽這話便知,他也在找妖神的下落,她忙問道:“這廟裡的神仙呢?”
公子寐將手心裡那塊碎石隨意往腳邊一扔,“廟宇是被那邪祟所毀,神像都毀了,這裡住的神仙——”
又能好到哪兒去?
南昭心頭還是一緊,再怎麼說,她與那地王老爺也是喝過酒的交情,還幫過她數回,若只是廟宇被毀也就算了,若靈身也出了事,那就不妙了!
她目光鎖在公子寐的面具上,直接問道:“你知道那邪祟的來歷吧?”
公子寐沒有立刻回答,面具後面的眸中蘊藏着無窮的深邃。
“昨日地王老爺纔給我講了一些有關這妖神的來歷,它殺人無數,後來被關在了石棺中,三百年前,與衆多邪祟一起被封在生死門中。那時,也差不多是修建地王廟的時期!”
對方聽着她講,並無要接過去說些什麼的打算。
南昭便繼續道:“其實當年真正捉住妖神的並非是地王老爺,只是世人以爲他是,所以在此起廟供奉他三百年,他與那個真正抓住妖神的人有些淵源,才借他之利在此三百年,而生死門一開,那噬魂的妖跑出來,第一件事,是去天牢找我,送了我三具屍體做見面禮,然後,則開始在高家殺人!”
她本以爲妖神噬魂殺人只是爲了提升自己的修爲,但當發現高家歷代都是供奉地王廟的信徒之後,她就確認,妖神殺人是復仇!
復誰的仇?
自然是當年那個將它壓在生死門下面三百年的人!
妖神又非凡物,怎會不知地王老爺是一個借廟安身的小神仙,毀廟不過是爲了引出三百年前捉它的人!
“那你擋在這裡做什麼?”公子寐問她。
她確實還擋在他面前,她是想要對方承認,自己就是妖神要找的人。
不過,公子寐卻並不打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提醒道:“既然你已知道邪祟是在尋仇,就不該浪費時間,在這些無意義的猜想之上。”
“無意義?”
有關於那個人的,她從未覺得無意義!
不過,他說得也沒錯,現在緊要的,確實是去找那個噬魂的妖神,也就不再繼續追問其他。
“地王老爺的神像毀成這般,他的靈身又在何處?”
公子寐搖了搖頭答:“我來時,廟宇已毀!”
也就是說,地王老爺若與那妖神在此打鬥,肯定是打不過的,不過,那妖神卻不見得會直接要地王老爺的命,畢竟,妖神真正要找的,是當年將她壓在生死門下的人,而這個人,地王老爺認識!
“你有何打算?”南昭問道。
若公子寐確實是那個人,他必然會立即想辦法救地王老爺。
不過,公子寐卻回答:“地王氣數已盡!”
她雙眉一緊,“你是說地王老爺此刻靈身也毀了嗎?”
“就算沒毀,也差不多了!”他回答得十分平靜,一絲對生命消逝的惋惜都沒有。
若只是對待一個普通的陌生人,這種態度倒是無可厚非,記憶中的那個人,也是這般孤傲寡淡,不過,她那時總告訴自己,無論他表面再冷薄,他的心是暖的。
公子寐雖然讓她覺得熟悉,但她卻無法觸及他的內心!
但這一刻她卻醒悟過來,她瞭解的那個人,就是真正的他嗎?
她瞭解的,也不過是他遺留在這人間的一具分身罷了!
他對於她來說,終究是一個未解之謎!
看到公子寐從廟堂中往外走,她立即跟上去,對方走到廟門口,聽到她跟在後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她害怕他不讓趕自己走,她問道:“你也是要去找妖神吧?我也要去,互相搭把手如何?”
公子寐回答:“我喜歡獨來獨往!”
南昭還是不肯罷休,她勸道:“我好歹是靈女,也不會拖累你,這妖神這麼厲害,我們聯手就簡單多了,不是嗎?”
“誰告訴你,我要去殺妖神了?”那邊側過臉來,他頎長的身影倒影在地上。
陽光明媚,他的氣息卻猶如身在千里外的某處夜色中,別具一格。
“你不去殺妖神……你怎麼可以不去殺妖神?”
在南昭心裡,已經認定妖神就是要找他尋仇,現在還會繼續殺人,作爲當年那個將妖神關在生死門中的人,他不應該義不容辭爲民除害,替天行道嗎?
公子寐告訴她:“妖神是你要殺的,它最先也是衝着你來的!”
南昭傻眼,怎麼聽出一股推諉的味道?
“那我還是得跟着你!”她幾步跑上去,站在公子寐旁邊,將身上的魂袋掏出來道:“鬼娃還需要爹呢,你去哪兒都必須帶着我!”
不知是實在無法拒絕了,還是懶得理她,公子寐也不再說其他,南昭便自覺的離他更近了一些。
兩人出了廟,南昭的馬停在外面,她牽起馬,立刻就左右看旁處,疑惑這廝是怎麼來的。
上次從清江到雲州,也全靠兩條腿,需要這麼執着嗎?
她翻身上了馬,公子寐則在地上走,她就騎着馬跟在後面,此刻天色還早,也不知這廝要去往何處,反正她覺得跟着他,準沒錯。
走了一段路,她就發現這男人選的路都是很偏僻無人的,她在雲州這麼久都不熟悉,公子寐卻像走過千百回一樣。
之前,她還在想,不騎馬光靠兩隻腿太浪費時間,後來就發現公子寐的輕功甚至比呂東來還厲害,她騎着馬在後面有幾次差點追不到。
午時,公子寐在一戶姓陳的人家附近停下,爲了不引人注意,他只在陰暗的巷口往偏門那邊看。
南昭從後面趕上來,將馬兒拴在樹下,然後過來問他:“這家就是雲州的第二個煞位嗎?你怎麼辨別的?”
對方嫌她有些吵,伸出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撇撇嘴,也將目光移開,往那戶人間門口看去,便見一個年輕女子打開偏門伸出頭來,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了之後,才招出門裡的一個年輕男子。
那男子與姑娘說了句什麼,姑娘小臉一紅,然後將他送出來,男子朝西邊的街巷離開,姑娘一直站在門前目送對方身影消失才依依不捨的回去門裡。
這期間,南昭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一幕。
曾幾何時,她也曾像那姑娘一樣,滿懷期待又不捨的目送着那個人離開,只是,那一次他便再也沒回來。
她都沒來得及與他道別一聲,便需要連續承受他離開、死去的結局!
許是這一路經歷得太多,心中感慨萬千,她微微側過臉頰,問身旁的公子寐:“公子是否覺得,像這樣俗世中男女的情意都十分可笑?”
不然,又何以用這般冷視的姿態。
公子寐聽到她的聲音,也微微側身,便見她那張似有幾分幽怨的臉,輕淡的回了一句:“你又將我當作是你所想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