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開始
第一良品織造坊。
《西遊記》第二部發售,廠坊的工人都在關注,這日中午去食堂吃飯,都比往日更積極,也紛紛議論着此事。
“我聽說,今天方大人的《西遊記》第二部出來……”
“希望能大賣,方大人好了,咱們才更有好日子。”
“是啊,咱吃着方大人的飯,住着方大人的屋,孩子上着方大人的學,不瞞你們說,我家裡都供着方大人吶!”
……
是的,方臨如今,在自家廠坊工人羣體中,有着極高聲望,許多人家都供在家中。
這種‘供在家中’的形式只是表象,更深層次,乃是狂熱的個人崇拜,如今已漸漸變成:凡是方大人做的,必然是對的;凡是和方大人相關的,必然是好的;凡是和方大人唱反調的,必然不是好東西。
要問這一切形成的原因,自然是方臨兩年所做,從物質到精神,深深影響着這些人。
——在物質上,提供活計、宿舍、下一代培訓,對比其他廠坊,那真是極有優越感,在外面腰桿子都挺得更直;在精神上,方臨唱白臉,每次出面,必是宣佈好事,黨主事也是持續不斷宣傳方臨的好,每日吃飯時說書,都是方臨的書,精神上潛移默化……
如此種種一切,方臨的‘神化’地位,也就不足爲奇了。
田五聽着,都是在點頭,決定回家自己也給方臨供上。
這乃是真心實意。
從前在村子,每日辛勤碌碌,疲憊不堪,吃不飽、穿不暖,家裡死氣沉沉;來了府城,纔好像活過來,不再餓肚子,還能攢下些錢,如今孩子都進入技能培訓班,以後再也不用在地裡刨食……這日子啊,越過越有盼頭了!
——人心都是貪婪的,見過了光,怎麼可能再忍受黑暗?今後,若是有人想要打倒方臨,奪走他們一切,可想而知這些人會怎樣。
田五去尋孫紅葉的窗口打飯,不過沒給錢,而是給了一張票券——這是今年新增的福利,作爲優秀工人,如今,每月有着一錢銀子的餐補票。
——對方臨來說,優秀工人人數有限,加了這一項支出不大,卻更能調動工人積極性,惠而不費。
“福利越來越好了。”田五感嘆着,打了飯,找一處位置坐下,不同於以往埋頭吃飯,今天擡頭看向說書位置,臉上有着一抹期待。
廠坊的說書人很快過來:“今天,說的是咱們方大人新出的《西遊記》第二部……”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叫好聲響起。
“我就知道,是第二部!”
“第一部也好,可聽了好幾遍了,更想聽第二部!”
“快快開始吧!”
……
田五也是這個想法,第一部聽了好幾遍,回去都給家中孩子講完了,家裡孩子們都在問孫猴子推倒了人蔘果樹,後面怎樣,他也想知道啊,心心念念後續如何,如今終於來了。
‘現在聽了,記下來,今晚回去給妻兒們講!’他想到家人崇拜盯着自己、高興的樣子,心中更添了一抹期待。
這說書人沒過多吊胃口,主要是黨主事也在不耐煩盯着,連忙咳嗽兩聲開口道:“話說這第二十六章回,孫悟空三島求方,觀世音甘泉活樹……”
一時間,整個食堂除了說書聲、輕微的吃飯,再無其他聲音,所有人都目不轉睛聽着,好似跟着走入那個精巧奇詭的世界。
……
谷家。
“嶼兒!”谷同仁進來。
“爹!”谷士嶼做賊心虛般,將什麼東西往前一推,不過因爲動作匆忙,並沒藏好,露出‘西遊’二字。
——原來竟然是一本新出的《西遊記》第二部!
“嶼兒,你怎麼也在看這書?”
“爹,你說……也?”谷士嶼把握住了關鍵點。
父子倆面面相覷。
“咳咳!”
最終,還是谷同仁這個做老爹的臉皮更厚,咳嗽兩聲打破沉默:“雖說咱家和那位方僉事不太對付,但看對方的書,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就如我素來瞧不上那羣泥腿子,但也沒說不吃他們種出的糧食菜蔬。”
“是這麼個道理。”
谷士嶼點頭,默契揭過此事,轉移話題:“說起那位方大人,爹,本以爲換了新任知府,此人就會聲勢大減,沒想到這位方大人,竟能請動顏知府主持‘第一屆江淮杯通俗小說大賽’,看今天的樣子,兩人這是打得火熱啊!”
這就讓蒲知府走後、籌劃小小找回個場子的谷家有些坐蠟了。
“是啊,那位方僉事是個人物,咱們這邊,顏知府剛剛讓步,對方就看出顏知府所需,送上一份政績,咱們給‘第一屆江淮杯通俗小說大賽’捐錢出力,反讓那位方僉事落了最大好處,真是好手段。”
谷同仁感嘆道:“些許銀錢好處也罷了,最爲關鍵的是,有了這次甜頭,今後,顏知府想往上爬,想要更多政績,就輕易不會得罪那位方僉事……以那位方僉事拉關係的本事,今後和這位顏知府,甚至比從前蒲知府都關係緊密也猶未可知。”
這也是城中範、谷、馬、邵、段五家對方臨極爲佩服的一點,往前數三五年,方臨還不過是一個逃難來到府城的災民,可這纔多久,短短時間就從無到有組建起了一張人脈關係網,徐闊老、董祖誥、韓元敬、範家,乃至後來皇帝都勾搭上了,爲他封官、作序、站臺。
——若是擱在後世,對方臨的歷史評價,社交小能手都必然不足以形容,或許和劉備較量一下,誰纔是真正的‘人形魅魔’?
“爹,咱們下一步如何做?”
“避其鋒芒,以靜待動,看那位方僉事如何吧!”
谷同仁頓了一下,道:“就算和對方鬥起來,也不能擴大化,只侷限於生意場上即可,不要用盤外招,勝敗看各自本事。勝,遏制住對方,一切好說;敗,就算廠坊、船隊佔咱家相當大利潤比例,也要願賭服輸,不過是少賺些、割些肉……沒必要死鬥。”
這是老成穩重之言。
谷士嶼聽聞,臉上頗爲驚訝,他可是知道,自家老爹可不是什麼善茬兒,曾經年輕時,也是狠辣的主兒,如今,卻似乎失去了那股狠勁兒、勇猛精進之心。
他目光遊弋,看向老爹鬢角的白髮,心中忽而生出一個念頭:‘爹,這是老了!’
谷同仁彷彿看出了自家兒子的心思:“爹不是老了,這狠啊,也要看對誰。若是對那些泥腿子、賤骨頭,狠,會讓他們怕,讓他們畏,也不用擔心手段過分引起後患。一羣兩腳羊而已,欺壓再狠,也不過叫兩聲,有何可怕?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羊羣中偶爾出了兩個異數,會拿羊角頂人,它們本質上還是羊,面對狼,註定會被吃掉。”
“而那位方大人不同,他和咱們一樣,身上有着狼性,看那次章家求和,對方斷然拒絕,轉頭就下了死手……那個方僉事啊,爹甚至都有些看不透,他背後到底有多大能量,上次撬動了監察御史韓元敬、吏部尚書陶承弼,還有陛下,咱們只知他聖眷之隆,卻不知在陛下心中具體有多重分量……”
——只能說谷同仁老謀深算,謹慎避開了這個大坑,如今方臨和洪泰帝成爲筆友,吊着對方,讓洪泰帝引爲知己,可以說,只要方臨不造反,不危害社稷,些許尋常事,洪泰帝都會給些面子。若是方臨主動欺負人,那還未必會幫忙,若是被人欺負,還是區區淮安谷家、一個地方宗族,那絕對是不吝做個順水人情的。
“你看那位方僉事披着狼皮,下面卻可能是虎、是蛟,咱家真要亮爪子,是真可能會被打死的。”
谷同仁搖搖頭,最後總結道:“所以,嶼兒啊,懂了吧?對咱們穿鞋的來說,手段可以狠,但千萬要分對象。”
‘這不就是欺軟怕硬麼?’
谷士嶼腹誹着,不過明白是這個道理,和方臨死鬥起來風險極大,沒必要爲之:“爹,如咱們這種大家族家大業大,各方面開銷也是不小,若咱家在廠坊、船隊中鬥敗,利潤大降,必要開闢新的財源,爹可有什麼想法?”
“我聽聞,城中沿江有片地域,顏知府決心支持開發,近處修建蕩田、魚塘,再遠可修建酒樓種種,那處地域臨近碼頭,人流興旺,我看着大有可爲啊!”
不是谷家沒有考察,利令智昏,沒想到未來可能有洪澇風險。
只是,這片區域作爲緩衝,只是在堤壩承受不住的情況下才需要用到,再說,本就是緩衝的定位,還有蕩田、魚塘,一般洪澇都沒事,除非遇到連年洪澇,或者那種特大洪澇。
另外,就是經驗主義了,幾十年來,淮安就算爆發洪澇都是下面村縣,府城都沒出過事,這是懷着僥倖心理。
——這就如某企暴雷之前,早有預兆,但許多人仍心懷僥倖,真正事到臨頭髮生了,纔會知道後悔。
“那位方僉事看着不在乎土地,想來不會和咱們爭,對手也就是範、馬、邵、段四家,不過那片區域,咱家早有佈置,面對這四家再表現出決心,吃到最大一口不是難事……當然,再看看吧,咱家在廠坊、船隊產業有着底蘊,我其實還是更想做這個。”
谷同仁搖搖頭,又是叮嚀囑咐兒子了一次:“說是生意場中競爭,就千萬莫要用什麼盤外招,鬥出火氣,擴大化成了死鬥,就不可挽回了。”
“爹,我知道。”
“那就好,只限於生意場上,就算敗了,也留有餘地,咱家仍舊富貴不缺。”
谷同仁說着,也是露出霸氣一面:“當然,不說這些喪氣話,咱家在淮安根深蒂固,在廠坊、船隊產業上更是佔據先手優勢,就算不用盤外招,爹也還是有些信心的。”
……
也就在谷家做出決定之際,方臨前去拜訪了顏時登。
顏時登親自出門,將方臨迎進去:“我早聽聞方大人的西遊暢銷,來到淮安,才知何爲炙手可熱,一本《西遊記》第二部,近日滿城可聞,比起當年凡有井水處皆唱柳詞,有過之而無不及……恭喜方大人了。”
花花轎子人人擡,況且人家剛給他送上一份政績,自然不吝一些好話。
“顏大人過譽,也多虧大人主持的‘第一屆江淮杯通俗小說大賽’助推,方纔有如此盛況,這是大人的功勞啊,方某在此謝過了。”方臨抱拳道。
“哈哈!”顏時登感覺方臨說話就是好聽,看着都更順眼了三分,相處起來愈發融洽。
“遙想《西遊記》第一部,乃是陛下作序,這第二部……”顏時登試探道。
“顏大人不知,《西遊記》第二部成書多虧陛下,其中一些詩詞、道家之言,多賴陛下潤色。”方臨似是無意道。
顏時登聽着眯了下眼,態度更熱情三分:“方大人這是聖心矚目啊,說來我忝爲淮安知府,今後,合該多多親近,方大人有事可來尋我,能幫的一定幫忙。”
“正好,有一事要麻煩顏大人。”方臨打蛇隨棍上:“大人也知道,我這邊有着織造坊,近來有意擴建……具體規模……落成之後,可帶動淮安商業繁榮,賦稅增長,若遇災年,亦可吸納災民……”
這是畫餅,不過卻正好擊中了對方的軟肋。
顏時登聽聞,笑容更真誠了三分:“這是好事啊,方大人若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
……
獲得了顏時登支持,方臨回來,又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織造坊這邊,早先本着有棗沒棗打兩杆子,派工匠對紡織機進行技術改進,竟獲得了成功。
這意味着,新廠坊可以採用新技術,生產效率大大增加!
‘萬事俱備,下一步,廠坊擴建可以開始了。’方臨吩咐下去,將擴建廠坊的消息傳出。
此消息一出,《西遊記》第二部的熱潮都無法掩蓋,其他廠坊工人紛紛人心動盪,谷、馬、邵、段四家則如臨大敵,可以說,此舉猶如在淮安這個平靜的水潭投入一顆巨石,風波驟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