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出宮

回到魚府,下人匆匆來報,卻被告知,昭若過來了。

寧卿淵氣不打一處,氣哼哼地趕往前廳,卻在半路被楊耀給攔住,“我知你想救魚笙,可公主既然來了,你莫要說氣話。”

“我知道,”他想將攔路的人給推開,不過因爲吩咐的話還未全部交代,自然不被放行。

“此行若公主提到魚笙,你便說上幾句勸詞,若她不提,你也就不要提起。”

“爲何?”寧卿淵不解。難道昭若又想故技重施?這次換成他了?然後到個明日又將他給抓進宮?

“你莫問,”昭若對寧卿淵的心思有誰看不出,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在這時主動提起魚笙,只怕是火上澆油,只會讓身處深宮的人更是危險。

昭若在廳內一直來回踱步,待見到寧卿淵,一臉喜笑地迎了過去,並讓陪候的宮人避開。

“聽說你找到?”

寧卿淵微微一愣,他是找昭若,可那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找我何事?”他冷着張臉,本想背過身子不去看昭若,可又因爲這是魚府,若失了規矩,只怕她又會爲難魚府中人。

“我是有事找你,”昭若將雙手別在身後,輕輕踩着步伐,抿着嘴脣,偷偷地看着他道:“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你......”昭若吞吞吐吐,且更是偷偷地看着他,“若讓你帶本公主離宮,你可願意?”

“去哪裡?”寧卿淵更沒好氣道:“你有話直說,別和我拐彎抹角。”

昭若撅着嘴,臉色瞬間暗淡下去,可卻又不甘心,小聲道:“我想讓你做駙馬。”

“什麼!”寧卿淵不解地看着她,又仔細地掃了掃前廳,確定無人躲藏暗中,“你又耍什麼把戲?”

“這可不是把戲,”昭若緊張道:“只有你能救我!”

他冷笑兩聲,嘲諷道:“莫不是你體內的毒未解,需要我做藥引子吧?”

昭若紅着臉,怯怯地伸出雙手,抓住他的衣袖道:“你帶我離宮吧?現在只有你能救我。而且!我是當真喜歡你!”

寧卿淵厭惡地揮開手臂,昭若跌倒在地,他也只看了一眼而不爲所動。

昭若坐在地上,既未發怒也未哭泣,而是低着頭,不停地搓摩着兩塊手掌。

“若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是魚笙是嗎?因爲她,所以你討厭我?”

寧卿淵沒有說話。他承認對魚笙的感情,卻不承認對昭若不喜的最初是因爲她的迫害。

“你相信我嗎?”

他依舊未答。無論是她還是睿安帝,魚笙曾數次救過二人性命。可到頭來這兩人卻恩將仇報。若說相信,便是至親,可待心存惡意的人,哪裡又有所謂的相不相信之說。

“卿淵,”昭若紅着眼眶,臉上的表情讓人動容,誰又能狠下心來,說出鐵石心腸的話,“你就這麼厭恨我嗎?”

“這裡是魚府,你今日過來如果只是爲了確認我是否厭恨你,只怕我無法告之,”他的意思明顯不過。

“難道你寧願看着我死,也不願幫我?救我?”

他將昭若給扶起,一隻手別在身後,一隻手緊緊地握着,“你不會死,你若死了,魚笙也會死。”

昭若癡癡笑着,面無表情地哭泣着。她的手一直拂着額前的碎髮,身子顫顫巍巍,聲嘶力竭吼道:“寧卿淵!我喜歡你呀!你可知我喜歡你!”

叫聲從廳內傳到廳外,守在廳外的宮人擡起頭,雙眸與楊耀對視,又緩緩地垂下眼瞼。

廳內靜靜悄悄,昭若雙手捧着臉,佈滿淚痕的臉皺在一起,暈染了妝顏,“不是我!我只是嫉妒罷了......我、我......也想救她......”

寧卿淵離開了大廳,楊耀欲言又止卻也只有無奈。

“天色已晚,有勞將軍送公主回宮。卿淵有事先走了。”

昭若離開時依然落着淚。楊耀要送她回宮,卻被拒絕,走時一直轉身看着魚府內,可惜,府上除了下人之外,並未等到她要等的那個人。

寧卿淵回到屋裡,羅二趴在桌上打着盹。

聽到少爺腳步聲,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道:“少爺吃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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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日少爺入宮去見魚笙,他擔心事蹟暴露,連累魚府是小,若寧家的這棵獨苗有個萬一,只怕羅一得將他生吞活剝不可。

“不餓,”寧卿淵道,看着羅二滿眼都是血絲,心生不忍,“你若困了就早些休息,若餓了就先去填飽肚子。”

“小的是不放心少爺,”羅二讓下人將準備的菜食給端來,不管少爺有沒有胃口,多多少少得吃些,“這麼多年,小的還未見過你這麼愁心呢。”

寧卿淵本想將白日遇到王楠的事情都告訴羅二,可羅二不是羅一,便是知道了也不定能給個主意。

此刻,若是羅一在,若早知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便是每日沒有自由,每日被絮絮叨叨,他都不會埋怨一句。

可是!他又該如何才能救魚笙?昭若的那番話,不管是真是假,也僅僅是希望他將她帶出宮。

可是,就算她今日拿魚笙的性命做威脅,將她帶走。魚笙呢?他又是否可以相信昭若?

“少爺?”羅二出聲將他的思考打斷,“魚夫人有請,說是讓少爺赴宴,恐是有事商量。”

魚傾城在此時設宴,宴廳上有數十個伺候的下人,紅木回紋桌上已陸陸續續擺上晚食。

屋中,魚傾城正與楊耀躲在角落談論着什麼,待見到赴約而來的人,迎了過去。

寧卿淵裝模作樣,見魚傾城巧施淡妝,其心有疑惑,心不在焉地作揖問好。

魚傾城將他領入上座,並從下人手中接過酒壺,將他杯中倒上清酒。

“魚夫人,”他誠惶誠恐站起,握着酒盅的兩手微微顫抖,杯中酒不甚灑出了些,“夫人還是坐下吧。”

魚傾城又將玉箸雙手呈遞,從始至終只笑不語。

不安四起,他不明魚傾城是有何打算,楊耀更是一臉審視地看着他。無時無刻不念着吃的羅二此刻沒了蹤跡,更是令人心憂。

“夫人是否有話對卿淵交代?”

魚傾城承認了他的想法,不過卻依舊沉默了許久,直至陶漓與羅二的出現,似他誤認的晚宴這纔開始。

羅二入座後便大快朵頤,陶漓一言不發。他只覺雙手無處安放,杯中的酒散發出濃濃的酒香,聞起來都能讓人醉。

“先將酒喝了,”魚傾城又將放在他手邊的酒給端起。

寧卿淵接過酒盅,脣已碰觸到杯緣,可還是再三猶豫下將酒盅給放下。

莫不是魚傾城爲了救人,要將魚笙送給睿安帝?藉此保住女兒的性命?

其實,他也曾有過這想法。但是,對自己的承認並非是對皇權的妥協,就算是萬不得已,也許進宮搶人哪怕丟了性命,也甚過將她拱手送人。

“夫人有話直說,這杯酒,卿淵未必能喝。”

魚傾城伸出一隻手將酒盅給拿起,寧卿淵一直看着她將這杯酒下肚。空了的酒盅,他給滿上,等着她接下的話。

“你當真想娶笙兒?”

“卿淵此生非魚笙不娶。”

“可你又是否知曉?皇上對笙兒有意。如果笙兒入宮爲妃,也許就不必再受苦。”

他猶豫了片刻,承認了魚傾城的話。

“便是如此,你依然想娶笙兒?”

他又點着頭,逼迫自己不想其他。

“若一輩子等不到笙兒呢?”

“如果......”寧卿淵握着酒盅,腦中想起白日王楠的一番話,“我會一直等下去,等不到也等!除非哪日魚笙嫁做人婦,已爲人母,否則卿淵不會死心!卿淵知自己無用,最壞的打算便是去宮中搶人,就算賠上這條性命。魚笙不願,卿淵死也不會放手!”

羅二擡頭看了眼他,將口中未嚼碎的肉塊嚥下喉,噎的他雙目爆瞪。

魚傾城拿起玉箸,將他碗中夾了塊魚,“吃吧。”

晚宴並未持續多久,陶漓喝醉了,一直數落着寧卿淵的不是,羅二早已丟下碗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回到房中,羅二打來梳洗的水,寧卿淵躺在牀上。他並未喝酒,可腦中卻昏昏沉沉,就連魚笙的模樣也竟重疊。

下人送來一壺酒,說是夫人吩咐,讓他喝了酒好安心入眠。

羅二拿出不知何時藏着的肉,飲酒吃肉賞月,也未與他說過一句話。

寧卿淵躺在牀上不久後便睡着了。夢中,他回到了白日,接受了王楠的建議。

他們帶着一羣人進宮去搶人,這種作爲,即使是在夢中,也令人覺得可笑。

但是,他們卻成功了,睿安帝死了,他帶着魚笙離開了刑國,其他的人卻都消失不見。

他是被夢嚇醒,睜開眼時,天已大亮,羅二不在屋中,不知窗扇怎麼打開了,屋外的冷風將屋中暖氣覆蓋的一點不剩。

“卿淵,”他撫着昏昏沉沉的腦袋,耳邊卻聽到魚笙的聲音。

一定是他太想念她了。

“卿淵......”

這一次,他可以肯定,說話的人是魚笙。她就坐在他的面前,可他卻不敢去確定這是否是一個夢。

“魚笙!”他還是欣喜若狂,抓住她的手,激動到不知所措,“我抓住了你!”

魚笙輕輕笑着,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敷衍他,只是,依然看出有些勉強。

“你怎麼睡了這麼久?快些起來。”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是夢?

不對......不對!眼前的人是那麼真實,手心覆蓋着手背,是有溫度的。

他將她緊緊抱住,目光落在窗扇留下細縫外的風景。

“你一定惱我吧?”

“不惱,”魚笙羞澀掙扎,小聲道:“你先將我放開。”

寧卿淵以爲這是夢,怎捨得放入。外出的羅二將門給踹開,見抱在一起的二人,趕緊捂住雙眼,陰陽怪氣道:“啊呦!啊呦!眼睛被刺壞了,什麼都看不清嘍!”

魚笙紅着臉跑來,寧卿淵更是心急如焚,正欲追過去時,卻突然停下腳步,“魚笙回來了?這不是夢?”

“這是當然嘍。”

急急忙忙梳洗,趕到魚笙閨房外,屋門緊閉,有兩個伺候的侍婢守在門外,說是小姐在屋內梳洗,讓他稍等片刻。

寧卿淵在外急的來回踱步,等到魚笙將門給打開,他卻不好意思起,“我還以爲是做夢呢。”

“你可真是糊塗。”

“是誰放你回來的?”因昨日昭若來過魚府,他所能想到的,便是昨日的責備起了作用。

“是楊將軍將我接出宮的,”約是寅時,魚笙方入夢,就聽到屋內走宮女的竊竊私語聲。警惕的人驚醒,裝睡偷聽着屋中人的議論。可未等多久,韶芷宮似多出許多人來,屋內的兩個宮女也跑了出去,因有牀幔遮蔽,她便坐起身來,就見楊耀將牀幔給掀開,說是接她回魚府。

她不信睿安帝會放人,起初也是將信將疑,怕母親爲救她求救楊耀,不惜假傳旨意。她怕連累魚府上下,也怕連累了楊耀,所以並沒有答應,直至高公公趕來,送來早膳,說是皇上吩咐,怕她早起餓了肚子。

出了宮門,母親在另外一輛馬車上,母女重逢,恐宮中的事情她也知曉。歸途,一半路程都是沉默,待說到這些日寧卿淵爲救她一直在想方設法,魚笙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絲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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