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再次坐在林蔓面前:“不是要參加婚禮嗎?怎麼這麼早就走了。”
林蔓回道:“你不是也要明天才回江城。怎麼, 事情提前辦完了?”
說話間,林蔓從一個本子上撕下了一頁紙, 上面有朱明輝的電話, 她隨手將其折了幾折, 扔進了桌下的廢紙簍裡。
林蔓的一系列小動作,都被林遠盡收眼底。
待林蔓手裡的紙頁一進紙簍, 林遠就輕笑道:“這有用嗎?憑你的記憶, 但凡看過, 就不會忘。”
隱隱聽出林遠話裡有話,林蔓略皺眉心,不耐煩道:“你想說什麼?”
小心地留意林蔓的神色,林遠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那個朱明輝?”
林蔓正端起茶缸喝水, 被林遠沒頭沒尾的話一驚,險些噴水出口。
“你胡說什麼?”林蔓因爲被水嗆到,漲紅了臉。
然而她的這一反應, 以及她那泛了紅的臉頰, 倒更讓林遠誤會了。
林遠也是剛剛知道林蔓和朱明輝的事。
他原不放心林蔓一個人在省城,於是安排了人暗中照顧她。他擔心林蔓會在省城遇見難處, 所以還特意讓人將她的行蹤彙報給他。
按道理, 跟着林蔓的人等到林蔓休息後,當晚就該回來向他彙報情況了。
可誰成想, 跟蹤林蔓的人竟然一夜未歸。
這不得不讓他更擔心了。
難道出了什麼事,又或是林蔓真碰見了大麻煩?
要不然,多多少少總該有人回來報信吧!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胡思亂想之中, 林遠越想越睡不着覺。終於,當天矇矇亮的時候,他終於等來了那兩個人的回話。
在聽回報中,林遠的臉色越來越黑。
他先是生氣林蔓膽子也太大了,怎麼跟方X長的女婿糾纏不清,也不怕惹禍上身。但是在之後,回報的人告訴他,林蔓和朱明輝看樣子是分手的節奏,又不免的心疼起林蔓。
難道林蔓喜歡朱明輝?
可是,她不是嫁給了秦峰嗎?“
直到最後,回報的人又告訴林遠,說林蔓一大早就離開了,到火車站買了當天最早回江城的火車票。這一下,他徹底坐不住了,馬上讓人也買了同車次的車票,拋下一大堆手頭的事,想趕上車安慰一下林蔓。
一個人傷心地黯然離開,想來一定很不好受吧!
林遠對林蔓直說道:“你和他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們凌晨分了手 ,現在他在迎娶方X長的女兒,而你則一個人離開省城。你的心裡……”
林蔓嗤地笑出了聲:“你不會以爲我喜歡他,捨不得他娶別人吧?”
林遠挑了一下眉梢:“難道不是?”
因爲覺得林遠的推測實在太滑稽,林蔓不由得又笑了一會兒,纔回說道:“當然不是了。”
驀地,林蔓從林遠的前話裡察覺到些許不對勁的地方。她的眼中驟然掠過一道警惕的光,對林遠冷冷道:“你找人跟蹤我?”
林蔓不得不佩服林遠手下人的厲害。
她明明記得街上沒人啊,那些跟蹤她的人究竟是藏在哪裡?
突然間,她又感到後怕,背脊一陣發涼。
想來,要是跟蹤她的人不是林遠的手下,而是其他什麼人,那她豈不是……
“你一個人在省城,我不放心。”林遠絲毫也不迴避派人跟蹤林蔓的事。他不覺得其中有什麼錯處,坦蕩蕩地承認了下來。
父親擔心女兒,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
林蔓冷冷道:“那你就放心把我一個人扔在她身邊?”
頃刻間,林蔓和林遠的話題又轉進了他們最不願再提的部分。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火車再次進入了來時的那個隧道,車廂裡頓時黑魆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很快的,火車開出了隧道口,車廂裡又是一片光明。
林遠清了清嗓子:“你和朱明輝既然沒什麼,就應該早對他講清楚。”
林蔓道:“我和他說清楚了,以後大家各過各的,就當互不認識。”
林遠道:“你真不會再見他了?”
林蔓輕笑道:“現在我和朱明輝還有往來,壞處可比好處多多了。保不齊他岳丈會找人處理我,把我分配到很遠的地方,免得他女兒心裡不踏實。光是看着這一點,我就一定要跟他斷乾淨。”
林遠頷首道:“你能明白這點就最好了。只是你……”
眼中閃過一道質疑,林遠頓了一下,繼續追問道:“只是你真的沒有什麼捨不得。”
林蔓愈發不耐煩了:“這問題你還要問幾遍才罷休,我不是說過沒有了嗎?”
林遠道:“可是以我對你的瞭解,你要是對他沒有任何特別的感情,就會在電話裡直截了當地跟他說清楚。你根本不會來跑這一趟。”
林蔓怔了一下,沒應林遠的話。
林遠語重心長地說道:“其實,我也不是非要探究你感情的事。只是,我想你如果心裡不好受,或許說出來會比較好。在我面前,你用不着老是繃在那裡,像對外人一樣,一刻也不放鬆。甚至,對於這事,我還挺高興的。”
“高興?”林蔓愈發聽不懂林遠的話了。
林遠道:“我很高興你起碼沒有被你母親教導的全無感情。其實,你現在重來一遍人生,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人,何必還要活得像上輩子一樣累呢?”
林蔓道:“我現在就是在做我想做的事啊!另外,我也並不覺得有什麼累的。”
林遠道:“可是你不是說……”
林蔓勾脣壞笑:“看來你還真是不瞭解我。其實我一點也不恨母親教我的那些,恰恰相反,我還很感謝她教我的那些。”
林遠愕然道:“可是你不是恨她嗎?”
林蔓道:“我只恨她控制我,不給我自由。但對於其他,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包括後來我爲她做的那些事……”
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張對自己憎惡自己的面孔,林蔓嘴角的笑意更濃:“對於那些事的成果,我還挺享受的。”
“那麼朱明輝?”林遠始終不相信林蔓真變成了她的母親。可是從現在看來,她愈發地像她了,簡直一模一樣。
林蔓道:“我之所以來省城,無非是想同朱明輝好聚好散。即便少了一個朋友,但也沒必要再多一個敵人。”
“那麼秦峰呢?”林遠追問道。
想起了秦峰,林蔓笑了一笑:“我挺喜歡他的。”
林遠長舒了一口氣,慶幸林蔓總算還有一些底線,沒有又像上一世一般,拿婚姻當籌碼。
然而緊接着,林蔓就給林遠迎面一擊。
林蔓又對林遠補充道:“剛來的時候,我就想好了。這一輩子,再不嫁到那種大家裡去了,天天不是跟婆婆鬥,就是跟小姑子搞,裡裡外外一大攤子爛事,煩死了。秦峰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工作體面,長得好看,還對我百依百順。怎麼算,最合適結婚的人。”
又是算!
不料林蔓又繞了回來,竟還是他最擔心的模樣,林遠不禁苦笑地扶額:“難道你就不愛他嗎?至少我和你母親結婚的時候,彼此還是有愛情的,難道你就不能?”
林蔓冷笑:“愛情是最不牢靠的東西了,只會毀了一個人。你和她確實因爲愛着彼此而結婚,可是結果又怎麼樣?結婚沒三四年,你腳底抹油地逃跑了。而我母親呢!恨了你一輩子。”
林遠嘆了口氣,又是沒話說。
果然,林遠和林蔓的話題只要進行到那一個人,無疑就會進行不下去了。
在之後的路上,直到火車開進江城火車站,林蔓和林遠都沒有再說過話。
列車員打開了車門,林蔓搶先一步下車。
林遠走在她的身後,想再對她多叮囑兩句。
往前邁了兩步,林蔓忽的回過頭,對林遠說道:“以後別再讓人跟蹤我,我不想好不容易擺脫了一個控制狂母親,還再來個跟蹤狂的……”
眼見着有人站在林遠身邊,林蔓心知不能說實話,於是及時改口道:“還要再來個跟蹤狂哥哥。”
話罷,林蔓邁步離開了。
林遠尊重林蔓的決定,只看着她的背影離去,而沒有繼續跟上去。
“林主任,還要再跟下去嗎?”灰色中山裝男人向林遠請示道。
林遠道:“改一下吧!改成每個星期提交一份調查報告,把天天跟蹤的人撤了,另安排人住到五鋼廠附近去,密切留意她的動向。對於她的事,每個星期向我彙報一次。”
因爲還要趕回省城,林遠沒離開站臺,直接又上了一班恰巧停在月臺對面的火車。
臨上車前,林遠想起了什麼,又不放心地叮囑灰色中山裝男人道:“讓他們小心着點,千萬不要被發現。她精着呢!一旦讓她有了警惕心,你們再跟她就難了。”
“林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找最得力的人做這件事。”灰色中山裝男人一面笑臉應下林遠的吩咐,一面忍不住擦汗。
他不禁暗暗地嘆道:對待林主任的妹妹,可不是要像對待林主任一樣小心翼翼麼!萬一她跟林主任一樣心眼多呢?
林蔓回到家的時候,家裡沒人。她想起秦峰說他星期天加班,要晚上才能回來。於是,她挽起袖子,心情大好地幹起了家務。
掃地,拖地,擦窗,洗被子洗衣服……
就連廚房和衛生間,她都將其裡裡外外地打掃了一遍。
她不想停下來,總想找些事情做。
因爲只要一停下來,她腦子裡就會忍不住浮現朱明輝那邊結婚的光景。
想那幹什麼?
多沒意思啊!
在整理陽臺上的雜物時,她發現了一個用了還剩一半的油漆桶。
油漆桶上的牌子不是江城常用的那種。
“哪兒來的油漆?”秦峰一進門,就看見林蔓拿着一個油漆桶在端詳。
林蔓道:“前些日子家裡發大水,你另一個人格順便幫我們把家裡的牆漆了。”
見林蔓看着油漆桶皺眉,秦峰上前問道:“這油漆有問題嗎?”
林蔓道:“嗯,他怎麼沒用城裡常用的江花牌油漆。這油漆的牌子,我聽都沒聽過。”
湊近林蔓,秦峰打了一眼漆桶上的商標,笑說道:“你忘了,我對那種油漆過敏,剛剛漆上,味道沒散的時候,我一聞到就會發燒。”
林蔓恍然大悟,想起了秦峰以前也對她提過這事。
秦峰進屋換衣服,摘下了頭上的大檐帽:“對了,你不是今天參加婚禮,明天回來嗎?”
隔着陽臺的門,林蔓回道:“那邊的人我都不認得,待在那裡怪沒意思的,所以送了禮,我就先回來了。”
忽的,林蔓又想起了什麼,對秦峰說道:“對了,我去打聽一下醫生。要是江城有還不錯的醫生,我們去看看吧!”
衣服剛剛脫到一半,秦峰從裡屋探出頭:“你覺得醫生有用?”
林蔓道:“以前在書上看過,這種病還是能用藥物控制的。”
秦峰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算是答應。
滿屋子裡瀰漫着一股肥皂水的味道。
林蔓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進屋以後,秦峰一面換衣服,一面對林蔓說局裡近日來的趣事。
聽着秦峰說話,林蔓款款地邁着步子進了屋。
想起了對朱明輝的最後一番話,她的嘴角漸漸揚起了一抹笑意。
以後,大家就這麼各過各的日子,兩不相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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