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蘊見她面露遲疑,又拿出一個錦盒推了過去。
這次是一整塊羊脂玉,圓潤光滑,玉質極好,幾乎沒有任何瑕疵。
崔琉娘拿在手裡,掌心微涼的觸感,叫她實在愛不釋手。
見她一再拿着羊脂玉就不放手了,顧明蘊脣邊的笑意更深:“在下也不爲難貴客,只需要兩個月,兩個月之後就會放兩位離開。”
“什麼意思?”崔琉娘警惕地聽到二月之約,不由皺眉問道。
“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不能給爹爹驚喜,還得委屈貴客在莊子上住上兩個月。至於酬勞,貴客只管開口,我能找來的,覺不會吝嗇。”顧明蘊指着桌上的兩個錦盒,彷彿這些玉石唾手可得,只要他想,沒有什麼是拿不到的。
崔琉娘玩味一笑,區區一個明安侯世子,竟然能隨意開採到如此珍貴的玉石嗎?
還是說他背後之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大的靠山?
“這麼好的玉石,自然是多多益善。”她捏着羊脂玉,試探着說道。
“當然沒問題,這麼好的玉石,也得在適當的人手裡才能發光發亮。”顧明蘊眼底笑意盎然,會有貪念,那就更好辦了。
兩人越是貪婪,就更好拿捏,他自然是樂意看見的:“若是貴客答應了,這就隨在下去莊子安頓,如何?”
青淼不經意回頭,滿是擔心。沒有知會公子就把夫人帶出來,如今明安侯世子居然要把夫人帶走,還要關在莊子上兩個月,再偷偷發密信,怕是要來不及了。
崔琉娘看出她的擔憂,卻明白略有遲疑,顧明蘊就得開始懷疑了,便呵斥道:“不過是個小丫頭,就值得你念念不忘了?她不是說你是個窮工匠,勉強能餬口,絕不會跟你過苦日子的,你還滿心念着她?真是丟人現眼,再這樣就別叫我師傅了。”
知道顧明蘊可能懷疑了,青淼連忙哭喪着臉道:“師傅,徒弟一時鬼迷心竅,就是有些放不下,還請師傅原諒……”
顧明蘊也幫着說話:“小小年紀,情竇初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男兒志在四方,兒女情長先放在一旁,功成名就的時候,多少年輕漂亮的丫頭隨你挑選,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崔琉娘輕輕嘆氣:“到底年輕,叫世子見笑了。不過趁手的工具還在家裡,讓我這個小徒兒回去走一趟,也能跟相好的丫鬟見最後一回,叫他死了這個心也好。”
顧明蘊面露遲疑,崔琉娘不冷不熱地道:“要是世子不放心,覺得我這個徒弟會回去胡亂嚼舌根,那就叫幾位護院大哥跟着,免得到時候傳出了什麼風聲,卻是賴在我這個小徒身上。”
“不敢不敢,只是這位小先生身體單薄,派一個護院跟着,幫忙拎東西也好。”顧明蘊當下挑了一個穩重的護院,跟着青淼出去了。
崔琉娘施施然低頭閉目養神,沒有跟他閒談的意思。
顧明蘊心裡有些不痛快,卻也知道手藝越是厲害的高人,脾性也越是古怪。
這個冷冰冰的不愛怎麼搭理人已經算好了,掌櫃曾說遇到一位大師,從來就不開口,整天躲在陰暗潮溼的屋內,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更是難相處。
好歹這個人想什麼都表現在臉上,更好拿捏,顧明蘊也把這口氣給勉強嚥下去了,以後還得相處一陣子,說什麼都不能把關係弄僵了:“不知貴客怎麼稱呼?”
“姓葉,”崔琉娘惜字如金,她心裡清楚青淼處事謹慎,只是甩掉護院是不能夠,到頭來會帶着護院去哪裡?
死士都有幾個身份,她不擔心顧明蘊能查出什麼來,就怕葉紀澤知道後,肯定要惱了崔琉孃的自作主張。
但是誰讓她誤打誤撞,居然摸到了顧明蘊這裡來了呢?
崔琉娘原本想着,這樣的店鋪不多,估計有貓膩,順藤摸瓜,指不定能打探出什麼來。
哪裡知道青淼如此厲害,一眼相中的店鋪,居然就是顧明蘊名下的?
若是錯過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藉口深入打探。
等了又等,顧明蘊已經喝下整整一壺茶,護院纔跟着青淼回來,對他微微點頭。
崔琉娘看見青淼,只見她低着頭,兩手空空,工具箱子被護院拎在手裡,只怕是經過檢查的。
箱子明顯被打開過,她也不在意。
像顧明蘊這種疑心重的人,肯定會仔細查探過,絕不會讓兩人帶什麼不該帶的東西去莊子的。
“怎麼回來得這般晚,莫不是又捨不得那個丫頭?”她故意板着臉,對青淼呵斥道。
“師傅,徒兒錯了。”青淼低聲說着,崔琉娘卻總覺得有不對勁。聲音沒變,相貌也沒變,聲調聽着也沒什麼不同,但是隱隱約約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或許是她多心了,崔琉娘故意繃着臉冷哼一聲,越過青淼就往前走。
顧明蘊在前頭帶路,護院低聲跟他耳語兩句,便知道拖這麼久,果真是這個小徒弟看見心上人就邁不開步子了,說什麼都追到門內去哄了幾句。
護院耳力好,聽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會有假。
兩人糾纏了好一會,最後這個小徒弟被潑了一身茶水,無奈地耷拉着腦袋去換衣裳了。
護院還忍不住安慰了兩句,天涯何處無芳草,沒必要執着於一頭母老虎。這才還沒娶回去,就如此彪悍,等娶回家豈不是要翻天了?
小徒弟估計被收拾得不輕,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滿臉沮喪的樣子。
顧明蘊點頭表示明白了,這個小徒弟越是單純,對他越是有利。以後只要找幾個年輕漂亮的丫鬟癡纏他一陣,自己就不相信這個徒弟不會移情別戀!
到時候有人吹枕邊風,不就更好拿捏這對師徒嗎?
崔琉娘被青淼扶着上了馬車,被握着手一會,驚得差點跳起來。
好歹她還記得如今顧明蘊還坐在對面,這才深吸了口氣安安穩穩地坐下:“世子打算準備一份禮物給侯爺,不知道可畫好了圖紙?”
顧明蘊早有準備,把圖紙遞了過來:“在下不才,只畫出了一半。文房四寶那筆洗的蛟雕刻得栩栩如生,便想着請葉先生幫忙雕琢鎮紙上的蛟龍,其餘的我來就好。”
他笑着補充道:“到底是侯爺的生辰禮物,不能全部由我親手做,總是說不過去。”
崔琉娘點點頭,索性還捧了顧明蘊一句:“世子頗有孝心,侯爺有福了。”
“多謝先生的讚許,這是爲人子該做的。”顧明蘊謙虛地回答,叫崔琉娘聽得有些反胃。
他倒是厚臉皮,藉着侯爺的生辰,也不知道背地裡究竟想做什麼。
做一塊鎮紙而已,居然要雕琢蛟龍?
果然被葉紀澤猜中了,顧明蘊野心太大,根本不滿意於做明安侯世子,更別提是身後的人,估計想要得更多。
龍頭沒什麼,達官貴人倒也有用,不過那隻能是蛟,而非龍。
也只有天子,纔有資格用龍的東西。蛟龍雖說是龍,卻並非龍,也比龍少了一爪,已經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完全不能混爲一談。
若是整個蛟龍,還能分辨出來,顧明蘊只讓她雕刻蛟龍的頭,那就叫人玩味了。
這是打算讓人雕刻的是蛟,還是龍?
崔琉娘心裡存疑,馬車已經徐徐停下,顧明蘊摔下下了馬車,青淼也扶着她下去。
她忍不住看了青淼一眼,這纔跟着顧明蘊進了莊子。
莊子的位置在郊外不遠,只是後來進了山路,彎彎曲曲的,自己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顧明蘊到底小心謹慎,一路上沒怎麼防備,進了莊子附近就小心翼翼了,說什麼都不讓兩人記下回去的路。
小路多,岔路更多,崔琉娘繞得人都快暈了,根本找不着北,哪裡能原路回去?
莊子寬敞卻不顯眼,跟鋪面不一樣,擺設簡單,甚至有些雜亂,瞧着是最近才佈置好的。
“這裡是剛買下的莊子,還沒修繕,委屈葉先生幾天了。”顧明蘊笑着解釋,引着兩人往後院走:“這裡有幾處相仿,先生喜歡哪一間只管住進去。缺了什麼,跟護院開口,很快就會送來。”
崔琉娘點了點頭,見青淼盯着最左邊的一間,便隨手一指:“就那裡吧,只是我洗淨,還請世子別讓那麼多閒雜人等來打擾我的清淨。”
“這是應該的,等下就吩咐下人不要驚擾了先生。”顧明蘊對護院點了下頭,後者很快進了房間收拾,順帶檢查了一遍。
崔琉娘徑直進去躺在軟榻上,眯起眼要睡不睡的樣子,壓根沒理會顧明蘊還在,沒準備起身招呼,送客的意思足夠明顯。
護院看不過眼,就要上前呵斥,被顧明蘊一個眼神阻止了:“路途勞頓,先生先休息,等會便派人送吃食過來。”
他又看向青淼,笑道:“隔壁的房間也收拾妥當了……”
“不必,他跟我一個房間。”崔琉娘忽然睜開眼,打斷了顧明蘊的話。
顧明蘊一聽,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面色不變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兩位了。”
這對師徒居然同吃同睡,倒是稀奇。
就算感情再好,也沒必要連睡覺都在一個房間,難不成這對師徒有不能對外言明的關係?
若是如此,他們就更好拿捏了。
顧明蘊心裡琢磨着,面上若無其事地帶着護院出去了。
崔琉娘見他們一走,安靜地等了一會,見青淼緩緩走過來坐在自己跟前,她這才猛地抓住對方的手,壓低聲線問道:“你怎麼來了?”
“夫人能來,我又怎麼不能來?”青淼的聲音陡然變成了低沉的男聲,反手抓住崔琉孃的柔荑,暗含不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