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懶得跟明安侯多費脣舌,直接道:“侯爺似乎有所不知,夫君已經被皇上臨終前封爲護國公,若是搬去侯府,實在不合適。”
哪裡是不合適,簡直是大大的不妥。
護國公的品級顯然在明安侯之上,這個長輩級別低,讓他們兩個住進侯府也好意思。
以長輩自居就算了,難道就沒想過他們進去後,明安侯按照級別還得跟自己兩個行禮?
崔琉娘還不想天天看見明安侯,只覺得糟心。
明安侯的臉色頓時陰沉不定,估計也是想到了這一茬。原本想含糊帶過,當兒子的也不好叫老子按規矩行禮,沒想到崔琉娘一點都不客氣,直接就點了出來。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兩人住進侯府裡,誰又會知道彼此之間怎麼相處,難道御史還會跑過去看一看明安侯有沒給兒子行禮嗎?
崔琉娘瞥了他一眼,就知道明安侯只想着得好處,其他一概都想模糊化的,她可不能給這男人裝傻的機會:“侯爺此話差矣,規矩算規矩,哪有一家人就不說規矩的道理?而且侯府的規格也實在不對,夫君住進去,以後怕是要引人詬病的。”
護國公住進低品級的侯府,也就明安侯能想得出來。
以後葉紀澤出去,還有臉面見人嗎?
明安侯摸着鬍子,忽然道:“既然如此。老夫搬進來也可。反正是一家人,住哪裡不行?”
崔琉娘無語,對明安侯真是不佩服都行。她夠婉轉的拒絕了。明安侯還敢蹭鼻子上眼!
“侯爺彷彿忘記了,這裡是葉府,是夫君養父的府邸。”別人家養父的府裡,爲何讓明安侯住進來?
而且她夠明確地表示了,養父和葉紀澤纔是一家人,明安侯這個從來沒養育過葉紀澤的生父好意思住進來,還說什麼一家人?
“崔姑娘是什麼意思。難道葉大人如今高升,就徹底忘記我這個生父了嗎?”明安侯憤怒又傷心,神色變幻莫測。起身道:“既然葉大人如此不歡迎我,老夫這就先回去了。今天的事,老夫說什麼都要跟各位御史提一提。”
忘恩負義,對生父不孝。明安侯是打算用這樣的大帽子扣在葉紀澤的頭上嗎?
倒是好計謀。御史最是說規矩的,只怕會逼着葉紀澤不得不接納明安侯,甚至接到葉府來安置孝順。
明安侯得意洋洋住在葉府,可不就要把這裡當成是他的?
要搬空庫房,任意揮霍,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崔琉孃的思緒千迴百轉,還真是沒想到妥善的法子來處理。答應是肯定不能夠的,但是拒絕也需要技巧。不然被明安侯反咬一口可就不好了。
她若有所思的面容落在明安侯的眼裡,後者冷笑。一個小丫頭想跟自己鬥,還嫩着呢!
“侯爺,慢走不送了。”管他要做什麼,崔琉娘說什麼都不能讓明安侯留下來。
要她對明安侯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低頭,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好,很好,原來崔姑娘也是如此對待長輩的,老夫領教了。”明安侯氣得鼻子差點歪了,拂袖離去。
終於把人趕走了,崔琉娘這才鬆了口氣。明安侯來勢洶洶,也不知道是不是藏了暗招?
“要是明安侯真是對御史添油加醋地說夫君的不是,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她喃喃說着,不由皺緊眉頭。
蘭曉脆生生地答道:“夫人不必擔心,若是不喜歡,奴婢有千百種方法能讓明安侯說不話來。”
崔琉娘無奈,這丫頭總是以暴制暴,真是叫人哭笑不得:“還不至於如此,他不說話,難道就不能讓別人幫着說話?”
跟着明安侯的狗腿肯定不少,讓他不能說話影響不了什麼的。
蘭曉歪着頭,嘀咕道:“那就讓明安侯身邊的人都不能說話,不就一了百了?”
崔琉娘徹底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揉蘭曉的小腦袋:“好了,等夫君回來再說吧。”
葉紀澤回來後,在路上已經知道明安侯來過府裡了,直接對崔琉娘表態:“不用多想,御史未必會搭理他。”
崔琉娘眨眨眼,滿臉好奇,難不成他已經準備了後招來對付明安侯?
葉紀澤被她求知若渴的目光逗笑了,摟着崔琉娘坐下:“大理寺審問,明安侯徹底把自己摘了出去,當然付出的代價是把閣樓的珍品都轉讓了出來,侯夫人私藏的金磚也別想要回去。”
侯夫人當初爲了打探消息,把侯府的庫房幾乎搬空了,好換了銀錢去打點。
也是沒有辦法的時候,纔敢動用了私藏的金磚,換成銀兩去送人。
如今這些不是揮霍了,就是送人了,或是充公了,明安侯變得一窮二白,除了爵位還在,身上簡直比一般商人都不如,沒幾個銅板剩下了,窮得叮叮噹噹。
侯夫人再不好,對不起所有人,卻沒有對不住明安侯。在他被押入大牢的時候,對明安侯是不離不棄,甚至動用自己的私房錢,就爲了救他。
若非如此,那箱子金磚又如何會被人發現?
可以說侯夫人完全是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不惜一切去救出明安侯。
只是明安侯又是如何對待她的?
把罪過都推到侯夫人身上,指責她是狠毒心腸,把自己徹底摘出來,獨善其身。
在律例上,明安侯的確站得住腳,也沒有過錯,這纔會全須全尾地放出來。
但是這名聲,卻不怎麼好聽了。
連御史這樣中規中矩的人,對明安侯爲了保全自己,犧牲掉侯夫人的事聽着也十分不屑。
連自己的妻兒都捨下不顧,還算什麼男人?
如今明安侯還打算以葉紀澤不孝爲理由,告到御史的跟前去,會有人理他纔怪!
別以爲其他人不知道,大夫人被侯夫人害死之後,葉紀澤也難逃一劫,幸好逃出來了,又遇上了貴人,不然早就只剩下一身骸骨,連死在哪裡都不知道。
明安侯倒好,十幾年從來沒見四處去尋找長子不說,甚至害怕別人知道府裡的污點,偷龍轉鳳,把侯夫人推上了正室的位置,顧明蘊也取代了葉紀澤。
從此,誰也不知道他的妻兒徹底換了人。
明安侯也好像當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一樣,照樣過着舒心的日子,身邊有新的夫人,又有世子在膝下孝順,估計早就把葉紀澤此人拋諸腦後。
要不是葉紀澤還活着,甚至身居高位。而是窮困潦倒的落魄之人,去侯府認親,明安侯不派人把他打出去纔怪。
御史又不是傻的,一個個精明得緊,一眼就看出明安侯是個無恥之人,哪裡會幫他,傳出去還不壞了自己的名聲?
崔琉娘聽得樂不可支,瞥了葉紀澤一眼道:“夫君,御史會知道這麼多,必然是有人告訴他們的。”
顯然葉紀澤偷偷派人事先在御史跟前打了預防針,明安侯就算怎麼蹦躂,估計也不能如願了。
“明安侯想做什麼,只差沒寫在臉上了,如何能看不出來?未雨綢繆總是好的,君子也就罷了,對付小人,先下手爲強最好。”葉紀澤冷笑,對付明安侯這樣的人,就不能有一點手下留情。不然他順着杆子爬過來,估計像蝗蟲一樣要把葉府啃得一點不剩。
崔琉娘撫了撫他的胸膛,安慰道:“難爲夫君了,只是侯夫人會把罪責都認下來,倒是叫我驚訝。”
葉紀澤冷笑:“她不想認,也不得不認。認證物證俱在,如何能狡辯脫罪?不說私藏金磚,有可能被三王爺的黨羽賄賂,還有謀害我的生母,兩罪並罰,死罪難逃。”
青漣被灌下的黑蕊,就是最真實的證據。
侯夫人的狠辣驚住了大理寺的幾位大人,加上十四王爺登基在即,爲了剷除不確定的因素,即便侯夫人跟三王爺黨羽的交往並不頻密,依舊被定罪,不日就要斬首示衆。
崔琉娘想到侯夫人苦心謀劃,經營了十幾年,最後卻因爲救明安侯而暴露了金磚,因爲嫉妒而折磨青漣暴露了黑蕊。
這一輩子,都因爲明安侯而徹底改變。
當年如果侯夫人沒遇見明安侯,又或是在明安侯娶親之前遇見他,會不會所有的結局都不一樣?
大夫人也不必含冤而死,侯夫人不必不擇手段來得到明安侯這個男人,葉紀澤無需苦苦掙扎,抱着仇恨長大。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要是沒大夫人嫁給明安侯,葉紀澤又從何而來,她又怎能遇上這個男人?
不管如何,不管經歷了多少苦難,崔琉娘都感謝上天把自己帶到了這個男人身邊。
要是師傅還在,看見自己終於如願以償地過上幸福的日子,也會欣慰一笑吧。
崔琉娘蹭了蹭他的胸膛,忍不住嘴角微彎。
葉紀澤低頭正好瞥見她脣邊的笑意,不由也跟着柔和了五官:“夫人自顧自地在高興什麼?”
“秘密,不告訴你。”崔琉娘雙頰微紅,說什麼都不會告訴他自己的心情,畢竟實在太難爲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