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黃氏帶着周氏幾人衝過來,蘇柳的嘴角揚了起來,還真是快啊,不過一瞬,她就裝出一副錯愕的表情來。
“你這個惡毒的丫頭,怎麼就這麼惡毒?”黃氏指着蘇柳先是罵了幾句,而後渾濁的雙眼嗖地掃向陳氏,聲量都拔得老高:“你你,你這個毒婦,我蘇家待你不薄,你怎麼就這麼狠毒?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這麼多年,我是養了幾條白眼兒狼了。”
“你這死老太婆亂噴些什麼?”火爆的蘇小跳了起來。
“反了你了,你這不孝女,看我不掌你吃吃耳刮子。”黃氏被蘇小罵成老太婆,登時拉長了臉,雙眼瞪過去。
“小小,坐下。”陳氏厲聲一喝,蘇小忿忿不平地坐下來,目光卻像是淬了毒似的向黃氏射去。
“你說,啊,我蘇家是哪裡對不住你,啊,你要這麼狠毒?”黃氏見蘇小被喝住,有些得意,轉眼又將矛頭對準了陳氏:“還有,瞧你怎麼教的孩子,好哇,敢情你見天兒就在這孩子跟前叫我老太婆恨不得我早些蹬腿子了。”
“老太太說的什麼,恕媳婦聽不懂,什麼狠毒?”陳氏淡淡地看了黃氏一眼,若無其事地拿起針線,自打破罐子摔破後,陳氏整個人都變了,冷漠疏離,說話的語氣技巧也變了好些。
避重就輕,她表現越淡定,黃氏她們的火氣就越難降下來,反燒得越旺。
“大姐,你別裝了,六兒和蘇小昨晚兒說的好話,我們都聽到了。大姐,我敬你是大姐,想不到你這麼狠毒,春桃金全他們都叫你一聲大娘啊,你怎麼忍心?”周氏假惺惺地抹起了眼角虛無的眼淚。
陳氏皺起眉,看一眼蘇柳姐妹倆,見蘇柳在黃氏她們看不到的角落衝她眨了一下眼,便知道,這肯定是蘇柳做了什麼了。
“她們說了什麼?”
蘇春桃哼了一聲,便上前一步,將昨晚上聽來的話又說了一遍,末了道:“你們以爲那位置隱蔽,殊不知我躲在豬圈裡全聽到了。”話畢,還得意洋洋地衝蘇柳揚起下巴,一副鄙夷的眼神像是在說笨蛋二字。
“難怪我就說,咋你們一進來我就感覺道一大股豬糞味兒呢,原來是這樣。”蘇柳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上下看了蘇春桃一眼,用手在鼻尖扇了扇風,很是嫌棄的樣子。
“媽呀,我就說豬圈那堆糞怎麼這麼亂了,原來二姐你撲進去了?”蘇小緊跟一句。
這話一落,站在蘇春桃身邊的蘇金鳳和黃氏就皺起眉,移了移腳步。
一旦懷疑的種子種下,就會慢慢的生根發芽,人一疑心,就也會跟着起疑。其實蘇春桃身上哪有什麼糞味,是蘇柳故意這麼說的,而她這麼輕輕一說,自然就會讓人潛意識地跟着話走。
所以蘇春桃聽了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擡起衣袖聞了聞,好像真有那麼些味兒,又見黃氏和蘇金鳳嫌棄似的躲了開去,嘴一癟,哇的一聲哭着跑了出去。
周氏叫了兩聲無果,狠狠地瞪了蘇柳兩眼。
“你還有什麼話說的?”插曲不過一下子就過去,黃氏想起正事,便又板起臉瞪着陳氏責問。
“老太太要媳婦說什麼?”陳氏終於擡起眼睛來,看着黃氏道:“她們姐倆說的難道不對?我是蘇家過了明路的長媳,都是衆所周知的,戶籍登記可都寫得清清楚楚的。至於周氏,說好聽是平妻,其實也是後來進的,我們這些人家,哪來什麼平妻?孩子們叫一聲二孃,也是教養禮貌。”
這話說的,就是按指周氏是妾室了,再想到陳氏那着重咬重了字眼的二孃二字,周氏幾乎咬碎了銀牙。
沒等她開口,陳氏又道:“至於我要佔着這個位子不放,老太太這責問我擔不起,我已求了帶着兩個孩子和他爹和離,是你們不準。我也認了,統共也就這幾十年,這麼多年受得生寡也過來了,將來老了,蘇家祖墳我總是能進去的,好歹金全他們也叫我一聲大娘。”
進了祖墳,就有後世子孫的供奉拜祭,陳氏哪來的兒子,還不是讓周氏的兒子來給她供奉,想到這,周氏再忍不住,失聲道:“你想的美。”
黃氏瞪了她一眼,看看陳氏,有點無從反駁,只暗道,從前跟只悶頭鵪鶉似的,哼也不哼一聲,如今咋就這麼會說話了,還頭頭是道的,若不是人還是那個人,都以爲是換了個人呢。
她卻不知道,陳氏這是多年積怨,一朝爆發,奮起反抗了,破罐子摔破,要麼回頭,比從前更活的豬狗不如,要麼咬着牙向前走。
“你。”黃氏無話可說,眼見陳氏冷漠疏離,蘇柳和蘇小兩人如臨大敵的視她爲仇人,恨得牙癢癢的,咬着牙道:“好,我就等着看你們有啥好下場。”
“等大哥回來,我就叫他休了你。”蘇金鳳也哼了一聲,兩母女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了周氏一個人,她立即沒了顧忌,冷道:“陳梅娘,想要我兒子給你百年擔幡買水,供奉你,你做夢。”
阻礙兒子的前途,還要供奉她,呸,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周氏卻不知道,這世上不僅有這樣的好事,陳氏爲嫡妻,將來就是陳金全升官加爵,加封母親的時候,也只會加封嫡母,輪不到侍妾什麼事。
見周氏面帶鬱色,陳氏心情大好,有一種終於翻盤了感覺,臉上都帶了笑容。
蘇柳卻嫌不夠,故作興奮地道:“娘,不僅如此,將來全哥若是當了大官,陛下要加封母親的時候,也是加封嫡母的呢,到時候你也是誥命夫人了。”
周氏聽了,臉色大變,眼睛瞪得無比的大:“你放屁,我纔是他的母親。”
“二孃不知道麼?這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雖然你是爹的平妻,但在律法上講,平妻其實也就是妾呢,不信你去問問秀才老爺。”蘇柳笑眯眯地道,說好聽是平妻,於律法其實也是妾,也就面子好看些罷了。
周氏心一空,卻還是強撐着,冷笑道:“你們別得意,還是不是蘇家人還不知道呢。”說罷,快步走了出去,出了門,氣血一陣翻滾,喉嚨有些腥甜,一口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