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彩娘病了,不過短短三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圈,雙目無神,就跟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似的,叫人唏噓不已,暗歎情字害人!
當然,這同情她的可不包括蘇柳,在蘇柳的心中,鍾彩娘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了別人,她更不會因爲她半死不活的,就去聖母的讓步什麼的。
敢挑戰她蘇柳底線的,就要有承擔代價的能力!
所以蘇柳依舊是尋了媒人來替鍾彩娘相親,張小四那貨知道了,跑來大罵蘇柳冷血無情,落井下石,心思狠毒。
可寧廣的一句是我的意思,張小四蔫巴了,什麼都沒有說,默默地退到一旁。
而鍾彩孃的眼裡終於有了點波動,看了寧廣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的,心就像被鈍刀一下一下的拉鋸着,血淋淋的疼。
倒是張小四看了不忍,衝着寧廣吼道:”將軍,你答應過鍾大哥要好好照顧彩孃的,這就是你的照顧?”
鍾彩娘聽了悲從心來,嗚嗚地哭起來。
蘇柳輕嗤,真是愚蠢,寧廣也是他能質問的?
”你這是在質問我?”寧廣的眼神十分冷,看着張小四隻差就像看一個死人沒兩樣了。
張小四一個激靈,低下頭道:”下屬不敢!”
寧廣哼了一聲,看着鍾彩娘說道:”你是我寧震廣的義妹,你放心,將來你的嫁妝不會少,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你若願意我便給你做媒,若不願,你自己想要自己尋個滿意的,也行!”
丟下這麼一句話,寧廣大步出了屋子。
寧廣走了,蘇柳自然也不願意再和鍾彩娘共處一室,便也跟着走。
”你高興了吧?你贏了!”
身後,傳來鍾彩娘怨恨的聲音。
蘇柳轉身,譏笑地道:”什麼贏不贏的,鍾彩娘,我從來就沒將你視爲對手,自始至終,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可笑的是,你竟然還不知道。”她又看了一眼張小四,道:”我要是你,就不會死巴拉着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多看看身邊的人吧,別等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語畢,她也不顧鍾彩孃的臉色有多難看,袖子一甩就走了。
出了屋子,見寧廣站在院子裡默默看天,便走了過去,撞了撞他的手肘,道:”擺這個愁樣,給誰看呢?”
寧廣看了她一眼,丟下一句:”女人就是麻煩。”
蘇柳被嗆了一下,忙追上去:”站着,你說清楚,到底是誰麻煩?還不是你惹來的爛桃花。”
出了這檔子事,鐵頭向寧廣磕頭請罪,稱沒臉再待下去,並說要帶幾人回漠北,在那等着寧廣歸來。
”回去也好,這裡也不屬於你們。”寧廣還是那副樣子,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就沒了下文。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鐵頭幾人在向寧廣跪拜後,就悄悄的走了,當夜,寧廣關着門,喝了一宿的酒,第二日,便又恢復了正常往日的日子。
此時已是二月下旬,驚蟄過後,天雷響動,萬物甦醒,春天悄然而來,大坳村的農民早早的就開始準備春耕了。
蘇柳家同樣在作準備,她們家沒有水田,只有旱地,便都準備着種辣椒番茄,而蘇柳,也託了武娘子,趁着春耕未到,想要再買些地。
武娘子辦事的效力也很快,很快就告訴蘇柳隔壁陳田村有一塊二十四畝的地要賣,不過要八兩銀子一畝,蘇柳在看過以後,想也不想的就拍板買了下來。
那二十四畝地,都是十分肥沃的上好良田,每年的出息極好,老多的人都知道,要八兩銀子一畝,也算值了。
大坳村,地最多的要數張地主,家裡有好幾十畝地,奴僕成羣,這位列第二的,便是蘇柳了。先不說她本來就有十五畝旱沙地,現在又買了二十四畝地,一出手就是二百兩銀子,這可是讓大坳村的人眼紅到滴血。
在所有人的眼中,蘇柳她們一家已經晉升爲大戶了!
在人眼紅的同時,也少不得要上門問蘇柳,那二十來畝地是打算佃租還是如何?因爲到底是上好良田,要是種好了,出息可是比一般地要好的多。
蘇柳也想過這個問題,她們家多是婦孺,種田肯定是不行的,她也沒這個時間去打理,你說交給寧廣?從前不知便罷了,現在知道他的身份,她可不敢再讓他去種地。
一家子商量過,這地,也就只能佃租出去了。
得到這個消息,想要租種的人就像潮水似的往蘇柳家裡涌,而老宅的人,聽到消息則是傻了一般。
聽說蘇柳花掉二百兩的銀子買了二十四畝地,黃氏當場就牙疼了,二百兩啊,那該是多少銀子,蘇家日子最盛的時候,也沒有二百兩銀子呢。
隱隱的,黃氏後悔了,這要是蘇柳她們沒離開,在家裡當着老太太,呼奴喚婢的,便是她了,那是如今這般落魄!
老宅自從蘇長生丟了差事以後,又接二連三的發生那多事,家裡的銀子早就掏空得七七八八了,現在老宅的存銀還沒有十兩,日子比過去不知差了多少倍,聽說飯桌上好幾天都見不到肉末星兒。
蘇柳也老久沒見老宅的人來鬧,並不是因爲啥,而是因爲老宅這邊也焦頭額爛的,先是出了蘇金鳳那檔子事,和周家的聘禮嫁妝總談不攏,兩家就一直僵持着。又有周氏早產的事,那隻取了小名丫丫的孩子體弱,又花了不少銀子。因爲鬧心,周氏坐月子的時候,身體也沒補好,出了月子,人是面黃肌瘦的,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就整一黃面婆了。
而出了月子後,黃氏就對她不客氣了,又因爲蘇金鳳的事懷恨在心,便可着勁兒去找周氏的麻煩,家裡的活計,重的輕的,你不做也得做,不做就滾回孃家去,就連蘇長生,周氏稍有不聽話的,就掄拳頭揍。
周氏如今,別說養尊處優了,她就跟過去的陳氏一樣,再沒風光可言,就是蘇春桃,也得跟着下田做粗活。
所以聽說蘇柳她們家如今的光景,相比於黃氏的後悔,周氏和蘇春桃則是不平和嫉恨了,聽不爲實,可親眼見到人在你跟前,那感覺是什麼?
周氏頭一回知道無地自容這個詞的感覺,簡直就是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眼前的女人,雲鬢高挽,金步搖隨着人的動作而輕輕晃動,穿着錦衣繡裙,因爲不用風吹雨淋的做粗活,又被兩個閨女拉着做那老什子珍珠粉牛奶面膜,陳氏的臉是養得又白又滑,一雙手輕放在腹部前,同樣的白嫩,看着就是一養尊處優的貴夫人。
再看自己,穿着灰撲撲的衣裙,頭髮絲上還粘着草,挑着裝着糞泥的擔子,臭烘烘的,汗水胡了臉,手起滿繭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若是不見,周氏頂多就是輕嗤幾聲,可一旦兩人相見,又是落差如此大的,周氏別說心,就是臉都扭曲了。
陳氏也料想不到會碰見周氏,家裡有奴僕,要買什麼也不用她出去,她又不是話癆愛和人說是非八卦的,所以平素極少出來走動。今日,也是秀才夫人的邀約,前去說話吃茶罷了。
看着周氏那縫頭垢面的慘樣,陳氏眼中閃過一絲同情,透過她就看到了往日的自己,這難道就是因果報應?
周氏並沒有漏掉陳氏眼中的同情,登時漲紅了臉,譏諷道:”怎麼,大姐如今看到我,可是心裡痛快得很了?”
她話一出,陳氏就收回了殘餘的一絲憐憫,淡聲道:”聽說你早產了。咋就不再養養身子,這就出來乾重活了?”
這就是陳氏,性子溫純善良,即使是面對搶自己夫君的仇人,見到她的慘狀也無法口出惡言。
然而,她不說這樣的話還好,這故作關心的話卻讓周氏的臉瞬間變得猙獰,冷笑道:”陳梅娘,你不用假惺惺的作這個樣,我看了就噁心。別以爲你現在比我好過,哼!你永遠是輸家,我纔是贏家,蘇長生是被我栓住的。”
說到這,她有些得意,沒錯,她周桂枝纔是贏家,陳梅娘再風光,也只是一個棄婦!
陳氏聽了這些話,並不覺得氣憤,反而覺得周氏可憐,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值得去爭?
她眼中閃過一絲譏諷,道:”你覺得他值,那便值了。你忙,我就不打擾你了。芽兒,我們走吧。”
見陳氏並沒有生氣,周氏一怔,只覺得自己被羞辱了,立即扔了手中的擔子,去抓陳梅娘:”陳梅娘,你給我站着,說清楚,你這是什麼意思?”
芽兒一個閃身到擋在陳氏跟前,小小的人兒張開雙手,聲荏俱厲地呵斥:”大膽!”
周氏微愣,隨即跳了起來,罵道:”你這小賤蹄子,是向誰呼呼喝喝的?給老孃滾開,不然我連你一道抽。”
”太太,你快走。”芽兒見周氏面容猙獰,心裡也有些發秫,只好向陳氏催促。
可是,周氏遠比陳氏快,手抓過她的手一扯,陳氏哎喲一聲。
”你說,你。。。啊。”周氏才說了個開頭,就覺得頭髮一痛,被人扯了開去,登時尖叫出聲,一邊回頭:”誰,放開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