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曹明珠當真派人前來客棧接蘇柳,而曹奎有心想要結交宋蕭,自然不會錯過這大好的機會,安排了席宴,將幾人都請到曹府去。
曹府比武招親,擂臺卻突然倒塌,一時傳的沸沸揚揚的,據說曹家家主爲此連夜前往聖蓮山尋虛無大師問了一卦。說是曹家小姐年內不宜結親,否則非死即傷,故而擂臺取消,爲了表示歉意,曹府擺了三天流水席,凡有功夫在身的人都能前來吃宴,這事就這麼揭了過去。
而曹奎並沒就此作罷,當真就依着蘇柳說的那樣,突然停了供給族裡的一切用度支出,聽說正在補修的族學都停止了掏銀子。
曹奎這般作法,自然引起族裡不滿,族長親自帶着人來討說法,言辭犀利,頗有指責,曹奎卻一改往日的溫順,態度強硬,一句你們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還想將我女兒賣了求榮,我憑什麼要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硬是將人堵了回去。
一句話讓族長等人氣結,說他背祖忘宗如何云云,要將他逐出族,曹奎卻道:“如此也好,我曹奎掙得銀子扔進水裡還能聽得咚的一聲響,也好過餵了你們這羣白眼兒狼。”
以往慣用的招數突然都沒了招,曹族長擡出了縣太爺,然而,曹奎卻不慌不忙地擡出了宋蕭,大刺刺地說日後生意要與宋蕭等人合作。
曹奎有了更大的靠山,有雄厚的財力,又抽回了對族裡的供奉,族裡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只好低聲下氣地讓步。
曹奎也沒把事兒做絕,對於族裡要過繼子嗣的事兒也容後再議,族裡打着主意的人也只好暫時熄了旗。
“幸好有你,不然我如今可能就配了個糟老頭兒了。”曹明珠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對蘇柳道。
沒了心事煩憂,她整個人更顯明媚,像是一朵燦爛盛開的牡丹,美人一笑,當真傾國傾城。
蘇柳撐着下巴,道:“曹姐姐你可真美。”
曹明珠看她答非所問,嬌豔的臉微紅,嗔怪地嘖了一聲,道:“小小年紀,如何學的這般貧嘴。”
蘇柳嘻嘻地笑,捻了一塊芙蓉糕進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一俗人。”
曹明珠捏着帕子抿嘴笑,道:“難道村子裡的人都像你這般說話麼?”
“那可不是,我這可是極文雅了,村裡的人,呃,還是不說也罷,省得污了美人的耳朵。”蘇柳想起平日那些婦人說的葷素不論的話,呵呵地訕笑道:“不過,村子裡說話是粗魯了些,但也極有意思,孩兒們滿地瘋跑,莊稼偏地,田園嘛,也別有一番滋味的。”
“我自小就長在深宅,家裡固然也有莊子,卻也極少去,哪日,我真該去你那瞧瞧。”曹明珠卻是對她所說的田園生活極好奇。
“那你得提前說了,不然我那狗窩也迎不了你這位美人。”蘇柳狡黠地道。
曹明珠擰了她的臉一把,道:“若是你能來這裡安家,那咱們也能時常見面了。我平素在這裡,也沒有幾人願意和我說話,她們,要不就是看不起我商人之女的身份,要不就是嫉妒。”
她話裡有些失落,蘇柳自然能理解,曹明珠太美了,有些人,只會嫉妒她的美貌,哪會真心待之?
“知己無需多,一個足矣。”蘇柳笑着舉了茶杯。
曹明珠釋然一笑。
說了一會子話,曹奎那邊差人過來了,說是請兩人一道過去用飯。
開席時,曹奎一直在表達謝意,並說了日後若是有事相求,必定義不容辭,蘇柳也不客氣,將自己要收購驢皮子的事兒給說了。
“柳丫頭竟會熬製阿膠?”曹奎聽了她要驢皮的用途,不由驚訝萬分。
蘇柳笑着點頭,道:“也是因緣巧合之下得了方子,就是驢皮難尋。”
曹奎點點頭,道:“驢皮子確實難得,聽說仁濟堂也一直在四處收購驢皮子。你放心,漕運向來走南闖北,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人在各地收購,一併送去你便是。”
蘇柳聞言大喜,忙站起來福了一禮,若是驢皮能有供給,那就可以開個阿膠方子了,到時她也能自創一個品牌阿膠。
正說話間,外頭有小廝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貴客在此,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沒有半點規矩,拖下去。”曹奎臉色一黑,先是訓斥一番,又站起來衝着宋蕭抱拳,道:“下人不懂規矩,還望五公子莫要見怪。”
“曹家主客氣。”
“老爺饒命,是,是外頭有位宋公子來訪。”那小廝跪在地上,瞄了宋蕭一眼,道:“說,說是來尋宋五公子的。”
宋公子?
曹奎一愣,看向宋蕭。
宋蕭一聽卻是站了起來,滿臉急色問:“可是笑的像狐狸似的男人?”
蘇柳聽了噗哧一笑,宋蕭瞪了她一眼,曹明珠有些疑惑,輕扯了扯她的袖子,蘇柳才附耳過去輕聲說了兩句。
“這。。。”那小廝有些不知怎麼回答,只好道:“那公子說是公子的三哥。”
宋蕭噝的一聲,對曹奎道:“得,還真是我三哥,我得走了。”
曹奎卻是啊了一聲,隨即大喜,忙道:“快去迎進來,不,我親自去迎。”
來人正是宋斐,曹奎迎到二門處時,只見一個穿着在藏青繡文竹長袍,頭戴白玉冠的公子閒庭信步地走來,眼裡先是一亮,隨即快步上前,一拱手問:“敢問可是知府大人的三公子?”
“曹家主,宋斐貿然來訪,多有打擾了。”宋斐拱手回了一禮,眼角掃到宋蕭偷偷莫莫藏在迴廊處的身影,嘴角微勾,輕飄飄地叫:“宋蕭。”
宋蕭身子一僵,還想裝作沒聽見,宋斐卻只說了老太君三字,他就乖乖地出來了。
“三哥。”宋蕭垂頭喪氣的,跟在他身後的吳剛倒是對宋斐行了一禮。
“家弟打擾了,我這便是來接他回去的。”宋斐笑着對曹奎說道。
“不打擾,不打擾,我和五少爺一見如故,如今正用飯呢,三公子若不嫌棄,可賞面一道?”曹奎連忙道:“我正和五少爺說起漕運的運作。”
宋斐眼神閃了閃,似笑非笑地看了宋蕭一眼,宋蕭便道:“三哥,小財迷他們也在呢。”
宋斐想了想,便又施一禮道:“如此,宋斐就失禮叨擾一場了。”
曹奎哪裡敢受他的禮,連忙避開,又衝着一旁的小廝丫頭道:“快去重新上一席上等席面來。”又對宋斐道:“三公子,請。”
到了待客的院子,蘇柳和曹明珠等人已經等在了那裡,蘇柳笑着上前福了一禮:“宋三哥,想不到在此見着你了。”
“前兒我有事來了縣裡,後又去了府城,今日纔回,聽說宋蕭在此,便過來逮他。”宋斐笑着解釋。
當然,是真的逮還是假的,就不知道了。
宋斐的眼睛又落在在蘇柳身後的曹明珠身上,曹奎拉過自家女兒:“這是小女明珠。”
曹明珠款款而出,也不敢擡頭,低着頭朝着宋斐行禮:“明珠見過三公子。”舉手投足,俱是大家閨秀之範,看的蘇柳咋舌不已,這纔是真正的閨秀呢,哪像自己,就一冒牌的。
“曹小姐。”宋斐笑着一拱手。
他的聲音有如春風抹面,曹明珠忍不住擡頭,迎進一雙帶笑的眼睛,裡面像是一泓暖泉似的,暖暖的,讓人恨不得溺在裡面。
眼前的男人,溫文爾雅,笑容清淺,通體氣質,就是一大家公子的作派,曹明珠有些出神。
見了曹明珠,宋斐也是一愣,早就聽說曹家有一千金,宛如洛神再生,又是昌平縣裡的第一美人,聽說文采亦是不凡,今一看,傳言倒不假,果是個傾城美人。
他又是一笑,曹明珠頓時慌亂地低下頭,臉紅耳赤,心有如鹿撞,噗通噗通地亂跳起來。
蘇柳看在眼裡,眨了眨眼,抿脣輕笑。
男女七歲不同席,宋斐一來,似就多有不便,蘇柳也知宋斐他們志在漕運,也不參與他們男人的宴席,便和曹明珠在她院子裡另開一桌。
曹明珠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蘇柳便笑道:“聽說宋三哥還沒婚配。”
曹明珠一聽,心頭一喜,臉有些滾燙,卻還是紅着臉道:“這你也知啊。”
“嗯,宋蕭說的。”
曹明珠按捺着心喜,可想到宋斐的身份,臉上嬌羞的笑容便斂了下去,道:“宋三公子那樣的人品家世,想必將來能與之般配的也是名門閨秀。”
蘇柳正咬着一粒獅子頭,聞言看了過去,只見她一臉苦澀,道:“這,也不知呢,就看姻緣如何安排吧。”
她或許能幫曹奎牽線宋斐兄弟,但這婚事,她卻是真不敢隨便牽的,畢竟這年代太多顧忌,婚事講究門當戶對,那是比比皆是。
不是她看不起商人,士農工商,商人在最末等,宋斐堂堂一個官紳之後,家裡會讓她娶一個商人之女麼?
門戶,在官家裡,是最看重的事。
曹明珠自己也知道高攀不起,自嘲一笑,道:“不說這個罷,明兒你真要走了麼?”
蘇柳點點頭,家裡也有事要忙,既然驢皮子的事落實了,也不好多留了,畢竟事兒多得很呢!